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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雍正去到和妃宫里,里面静悄悄的,便叫丫头们不要惊动。绕到竹屏之后,只见案上的瑞鹤御香,袅着一丝余烟。和妃在榻上侧身而睡,只腰间覆着一层软纱,颈下娇骨勾魂,胸前荷尖诱情,揽着一只烟竹筒枕,两只手交错垂在榻外,指若瘦笋,合如修兰。那筒枕将一边脸颊挤住了,嘴唇也微嘟起来,痴情流露。肩儿高高的,腰儿细细的,连着一幅圆圆的扇面,长长的腿儿叠起来,一对圆坨坨的脚,齐齐的撑着十片小小的晶甲,形若琵琶妙卧,态若巫山梦沉。忽见她翻身梭展,将一只手臂离了竹枕,长长地甩到脑后,依旧将一边的脸颊倚在手臂上,枕上身侧,青丝流泻,随形会意,画不能描。

  雍正除去外衣,在她一侧躺了,将那只筒枕轻轻抽出,换上自己的臂膀,和妃便醒了,转过来抱住他的手臂,惺忪着眼喃喃问道:“你如何在这里。”

  雍正道:“刚才召见了两个人,前一个乃是奇人,所奏之事,可以载入史册——晚间再同你细说。后面是步军衙门的,如今舅舅辞了步军统领,那里有些乱了章法,还需好好调整才是。说了半天,倒困了,好容易将他们打发走,想找个地方歇一歇。”

  和妃问道:“舅舅好好的为何要辞了步兵统领呢?”

  雍正道:“辞了也好,彼此都放心些。”

  和妃心下疑惑,又不好问。

  雍正道:“对了,最近分给你的那个小丫头如何。”

  和妃道:“真是一幅好针线!必定是皇上觉得我的绣活实在太差,看不过眼,故此派了来。”

  雍正叹道:“果然小人不可施以恩情,何况说起来,你的绣活也并不差。”

  和妃道:“真的?”

  雍正笑道:“似她那样巧的,就是绣一万件,也是平常;似你这般蠢钝的,绣出一件,便要引为神迹了。”

  和妃被逗笑了,雍正又道:“这丫头不仅针线好,且说话还十分有趣呢。”

  和妃眉头轻挑起来,两只眉勾儿似斜月下引,勾动起眼角的风情,对雍正道:“既然皇上觉得有趣,何不分给自己呢?”

  雍正道:“眼睛还没有绷圆,就急着吃起丫头们的醋了。”

  和妃道:“妾身如今领会了贤德之道,只要皇上喜欢,妾身立马献给皇上。”

  雍正道:“哎,明明是我的人,你却现拿来做人情,真真岂有此理。”

  和妃道:“快睡一会吧,谁知道一会儿醒来又有什么事。”

  雍正道:“说着说着,又不困了,天快凉了,不要再抱着竹枕睡了。”

  和妃起身取出一件物事塞进雍正怀里,雍正举起来一看……问道:“这是……兔子?”

  和妃道:“嗯。”

  雍正将那靠垫翻过来调过去看了一回道:“这一定是月宫里面的兔子。”

  和妃道:“为何?”

  雍正道:“月亮是扁的嘛,这兔子在里面住得时候长了,故此这身子,鼻子,嘴都压扁了。”

  和妃赞道:“皇上说的甚为有理。”

  雍正道:“你倒好意思认,我就没见过比这还砢碜的兔子。”

  和妃从床里又拎出来一只小的来,雍正撑不住笑起来道:“我方才的话说的早了。”

  二人正一人抱着一只兔子玩笑,忽然时辰钟铃铃作响,雍正道:“明个查看兵器营,簿册应该送过来了,我去看看。”和妃忙起身司服。

  这一日该到兵部检视武器之时,兵部尚书车多禄陪同雍正看验,到了巳时过半,雍正并无歇息之意,众人不敢怠慢。雍正见一个兵丁所持的枪有些不同,便走近细看,道:“你这缨子颜色比别的艳丽些,不细看倒看不出来,这缨子下面有个‘秀’字,是什么意思啊?”

  那兵丁答道:“这是奴才心上人的名字。”

  雍正笑道:“就是缨子有些乱了。”

  那兵丁忙用手将那缨子扑腾几下。

  雍正稍稍坐了坐,又至下一处,看了一会儿,雍正见一个兵丁所持的枪有些不同,便走近细看,道:“你这缨子颜色比别的艳丽些,不细看倒看不出来,这缨子下面有个‘秀’字,是什么意思啊?”

  那兵丁答道:“这是奴才心上人的名字,这缨子也是她亲手做的。”

  雍正笑道:“就是缨子有些乱了。”

  那兵丁细看那缨子,用指尖轻轻将缨子抚弄好。

  雍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兵丁答道:“奴才蒙古旗奎木氏狗儿。”

  雍正问道:“奎木狗儿,我问你,如果此时你的心上人秀儿被人借了去,你心中会如何?”

  奎木狗涨红了脸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心里头会万分难过!”

  雍正道:“那你从此之后需记住,作为一个兵士,对待你的兵器,也要如对待心上人一般,不可再教人借了去。”

  奎木狗握紧了枪低下头道:“奴才记住了。”

  雍正对一边愣住的车多禄道:“这一处看完了,锁上这里的大门,一个不许进出,看下一处。”

  车多禄只得锁了大门,拎着钥匙,果然下一处查出许多短缺来,车多禄跪地请罪,雍正道:“方才所验,有该修补的武器没有修补,是否发放银两不足,又或是被人挪借?还有兵丁将兵器典当出去,是否家计困难,又或是赌博吃喝所致?一律明白回奏。”

  雍正对于摊丁入亩之策,尚有疑虑,于是次日召九卿面议。小书办将大家引入凤嘹馆,何卿问道:“为何在这里?皇上呢?”

  小书办答道:“皇上尚有要务在身,命大家先议,不必等他,有什么意见,记下来就是了。”

  小书办备好纸笔,于是大家有的就坐,有的就四处瞭望起来。车、谭二卿见有一面彩玉镶嵌的诗画四漆屏,便去观赏,车卿念道:“两个黄鹂鸣翠柳……”

  谭卿道:“此诗不通,黄鹂翠柳乃是春天,岭上白雪又是冬天,既是东吴之地,哪里来的千秋之雪?一定是有人伪托杜甫之作。”

  车卿推了推道:“这屏风竟是定住的,与立柱联结在一起,巧妙巧妙。这诗通不通且不论,有个关于此诗的故事你可听过?……从前有个聪明的厨子……”

  小书办禁不住提醒道:“二位大人,皇上还等着大人们拿出意见呢,就请入座吧。”

  二位大人坐下来,太监备好云雾茶,灌了水退了出去,因是冬天,一时水汽缭绕。白卿道:“这茶的味道不比从前柔和了。”

  胡卿笑道:“这都是皇家的恩典,你白白喝了却还嫌。这云雾茶出自百仞,从那云窝雾洞里面吸取灵气,形如玉梭,味如莳萝,最能醒神,否则今日之议何来头绪呢?”

  闫卿取起来上谕道:“这‘摊丁入亩’,我记得从前圣祖时福建总督满保就提过一次,圣祖说,各地情形不一,若摊丁入亩,恐有税增税减不匀之事,万一因为田税引起纷争,会引发地方混乱,不妥不妥,为何如今又提出来了?”

  白卿道:“这不就是那李维均,新官上任三把火,定要引人注目,好给年大人长脸呗。”

  傅大人道:“他倒不怕闪了自己个的腰,他直隶一带,俱是皇田,这摊丁入亩,明摆着难为各位王爷,谁还敢多收他们的不成?”

  闫卿道:“那可难说,李维均因为丈量田亩受到阻碍,便惩治了几个皇庄庄头,皇上十分赞赏,由此看来,皇上并不给各位王爷面子。”

  胡卿道:“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对于先皇制策,不应改弦更张,我看此事罢了罢了。”

  傅大人道:“我看皇上心意已定,不如顺着他的意思写好题本交上去不就得了?”

  何卿道:“唉,对了,就让吉士馆的新科进士们去拟,这可是他们露脸的机会,必定能援引典例,令皇上满意,我等何须费心呢。唉,就比如这位小书办,你可有什么意见,若写得好,蒙皇上赏识,升一级岂不更好?”

  小书办道:“皇上随时会来,列位大人不要开玩笑了。”

  这时那蓝大人施施然方踏进来,倪卿道:“你又来迟了,害我们等了你很久呢。”

  蓝大人道:“别搁我在这扯,你们开始说正经的了吗?我就是早进来也不过听你们搁这闲扯罢了。你看看,这车大人都快睡着了不是?”

  车卿坐好了身子道:“这摊丁入亩,与我兵部何干?我不过是来充个数。”

  倪卿道:“怎么不关兵部的事,你兵部好赖还有屯田的事,将来变为民田也未可知,这与我工部何干?”

  傅大人道:“既要摊丁入亩,你工部的泥糊不好河堤,淹了良田,那找谁收税去?到时候人也跑了,田也没了,再摊到何处去?”

  众人呵呵笑了起来,蓝大人道:“这‘摊丁入亩’不就是张居正整的那‘一条鞭’吗?他那前就没整明白,自打我朝入了关,世祖爷、圣祖爷在的时候,每过几年就有人提出来,都没整成,这咋又有人整这事呢?你们想想啊,按啥摊?我比个例子啊,这各省的数量我手里没有,老傅你回头把你们户部的数拿出来核计核计。要按地摊,浙江省和贵州省田亩差不多,浙江人多,一亩地就算摊十个人丁吧,贵州省呢,一亩也就摊一个人丁,这浙江凭啥多摊啊?我人多怪我咯?要是按原定的税往里摊人丁,人浙江省本来交的税就多,再摊上人头税,咋,我钱多有罪啊?”

  闫卿道:“对呀对呀,这天下丁口皆受皇恩,若有人因为穷就不用上税,不就越发游手好闲?这没道理啊,到时候闲起来打架斗殴,不还得我刑部解决?这田亩里平白又多了人丁税,教有地的穷民如何是好?到时候这田地成了烫手山芋,无人肯买,全都荒芜了如何是好?唉,谭大人,你家娘娘可知道皇上是何心意,既已定了,为何还召我们前来商议,你若能打听出来,我们照着皇上的意思拟定,免去许多周折。”

  谭卿道:“唉,我也没有消息啊,皇上的事,怎会与妇人商议,想必怡王和隆大人深知,不如有时机去探探口风再说吧。唉,这许久了,我看皇上也不过来了,不如我们都散了吧。”

  众人称善,方起身时,忽听那屏风咯咯作响,有起栓之声,屏风扇开,皇帝走了出来,九卿一见,恨不能墙上再开出九个缝倒好,只得行礼。

  书办奉上记录,雍正捡有用的看了道:“国家定制国策,与小民生计利害相关,民间盼一良策,如盼甘霖雨露。尔等食国俸禄,却在此喝茶聊天,惟以迎承上意,推脱敷衍为己任,都不知羞吗?闫辽思,你方才所说,摊丁入亩之后,有地的穷民如何是好?我来问你,既然有地,能叫做穷民吗?若一人有米,能饿死吗?写一道折子上来给我解释清楚!我看尔等方才议得十分辛苦,我自忖年纪不老,精力尚可,不如尔等之职责,皆由我勉为代劳如何?尔等亦勿需如此耗费心力,都回去颐养天年岂不更妙?”

  众卿慌忙七嘴八舌的认错,雍正又道:“车多禄,你说户部丁亩之事与你兵部无干,那就说说与你兵部有干的,昨日检视兵器,各库均有短少缺损,甚至有典当兵器之事,我不信此中情由你不深知,你打算如何处置?”

  车多禄战战兢兢,连忙取出一本折子道:“臣昨晚羞愧不能入睡,决意痛改前非,拟定出了几条大计,恭请皇上御览。臣今后一定抖擞精神,不敢再有负皇恩。”

  雍正翻阅起来,车多禄道:“臣有负圣恩,请皇上责罚,臣甘愿领受。”

  雍正看完,脸色缓和下来,道:“如今武备松弛,文职敷衍,非大力整饬不可,看你的折子写的很是明白,若早如此用心,怎会有昨日狼狈之事,就许你戴罪立功,若再有徇情敷衍之事,休怪我无情!蓝德亨!”

  蓝卿道:“微……微臣蓝德亨在此,方才胡言乱语,还请皇上恕罪。”

  雍正道:“蓝德亨迟到固然有错,可是他没进来时,你们几个的确是不知所云,离题万里。九卿议事,理应即时会齐,只论公事才对,尔等方才东拉西扯到哪里去了?念你废话不多,且能说在点子上,且饶过你。看来此事你也心下盘算过。自即日起,你便前往户部,协助傅希俭调取近年来各省田亩、人丁、赋税之记档,好好筹算一番,看看这摊丁入亩到底如何,再议该不该行。你们其他人呢,一会儿准备找谁去打探消息,或是捉刀代笔啊?”

  众臣连说不敢,雍正道:“限尔等两日内拿出自己的意见,若有不实之处,是尔等自找,不与我相干!”

  说着雍正踏出殿外,心中暗想:看来这九卿议事,凑在一处只会误事,有瞻顾情面不敢争辩的,有顾虑重重不敢讲真话的,有惰于思考随声附和的,定要改一改才是。

  雪鸦伴着和妃在花园散步,雪鸦道:“娘娘您看,那边是皇后娘娘为皇上新选的格格们。”

  和妃循声望去,只见姹紫嫣红,分外妖娆,雪鸦道:“听说皇后娘娘原来选了几个世家女子,其中有个佟佳氏,还特别漂亮呢,谁知道皇上却都没有看中。娘娘你看那个穿藕色衣裳的,胖墩墩的。”

  和妃道:“又胡说了,人家只是丰润而已,看起来团团都是福气。”

  雪鸦笑道:“那她也不该穿浅色的,看她的胸前,就像要跳出来了似的。”

  和妃顿觉自己胸前矮了半截,以致于心塞气短,连忙用手按住腔子,方觉好些。

  和妃端来一个签盘,却不是常用的那个,里面的签牌都是新的,每支上面都是大大的四个字,和妃道:“娘娘们都在围房里候齐了,皇上有了新宠,我们既为皇上高兴,又免不了为自己个担忧,故此大家要皇上猜一猜这些谜语,看看皇上心里面到底还记不记得我们。”

  雍正嗤笑道:“虽然这字体是你的,恐怕又是乐水的鬼主意——这一位‘惜墨夫人’,一定是年妃了,她字体如人,纤(xian)细秀雅,最能省墨;酥鱼……酥鱼夫人,不就是你么,你难道以为我忘了?你这样也太明显了,生怕我选不到你吧。”

  和妃将自己那一支攥在手里道:“既如此,就算我作弊,你再选。”

  “‘花间夫人’,花间一壶酒,这一定是耿妃了。这‘落汤夫人’是乐水,一次大家相聚,她记错了时辰,结果又下起来急雨,她水淋淋地就跑来了,把大伙儿都弄笑了。‘楚国夫人’,呵,又不吃饭又束腰的,除了郭贵人还有谁呢?这‘报春夫人’该是苏格格,就属她最爱喳喳叫。”雍正拈起一支沉吟起来,“‘夜来夫人’,我倒也有许久未见了,‘露草不期竟花朝(zhao),惟愿东风一回顾’唉,她的幽怨之情,可以想见。”

  和妃道:“你竟猜的如此之准,连诗句都一丝不差。”

  雍正道:“这是她花费功夫琢磨出来的,词意俱佳,所以记得,你不是也称赞过吗?”

  和妃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是如何猜到的,这‘夜来夫人’又有何典故呢?”

  雍正笑道:“你有你的秘密,她也有她的秘密,就请她进来吧。”

  和妃道:“你还没有猜完呢,剩下的猜不出来了吧?”

  雍正笑道:“一次都猜出来,岂不是显得尔等蠢钝,要每天慢慢地猜中方才有趣。”

  于是和妃便去传旨,一时果见华夫人身着一袭素绉梅枝裙,颈上系着紫珠梅花璎珞,发髻上戴着花丝嵌紫鸦石双鸳鸯,用一把透纱绣紫草蝠头扇掩面,只露着带笑的眼睛,袅袅婷婷立在地下,妙似凝霜秋起,幽若香草夜来,二人便一笑携手而入。

  雍正登位以来,烦恼之事甚多,内有兄弟掣肘,不愿意教他重分饼饵;外有权臣骄傲,据拥立之功,行一己之私。不远处的景陵,允禵虽是一母同胞,却始终不肯俯首为己所用。且跟着允禵之人,每每与范时铎等看守的人针锋相对。允禵的下人四德,曾经口出狂言道:“你们这些人大约看着我们爷没时运了,都想欺负我们,你们且等着,若是我们爷到了得志之时,把这些人都杀了。”被范时铎举报上来,雍正看了不乐,于是召来允禵训话。

  雍正道:“从前罚你去看守景陵,一则为了让你弥补孝道,二则希望你能够静心收气,继续效力朝廷,谁知道你不思悔过。如今又知道了些你前面的事,若是再宽宥与你,连我也无颜对列祖列宗,宣旨。”

  太监念道:

  查十四皇子胤禵,于青海履行军务期间,深负皇恩,行为不检:与和硕部公主私相授受,始乱终弃,有损国体,有碍部族和谊;于行军之时,不理军务,动用国孥,肆行游乐,私以军费馈赠不法人等,疏于料理军政,以致军中各级均有亏空等事,竟达数百万两之巨;下属蔡怀玺,意图不轨,私传书信,露悖逆之意,妄推举之心;其余随侍人等,言语狂傲,目无朝廷。可见允禵心怀不满,纵容下属至此,特旨自即日起严加看守。圣礼有云“门内之治恩掩义”,朕依旧望其善加悔改,朕于兄弟可谓仁至义尽矣,若有再犯,断无姑息。

  允禵听了别的尚可,唯独听到暮瑟儿,如何忍得,便觉血泪上涌。道:“别的罪名,无论如何是我的下属犯事,我无话可说。唯独对于公主,臣弟初心未改。当初为了孝义,不得不忍心分别。如今既然父母已去,断无留恋之处,且又多了兄弟猜疑。既如此,臣甘愿解为庶民,求皇上准我定居青海,与公主厮守终身。”

  雍正道:“怎么你为了一个女子,终于甘心俯首称臣了吗?可见心中只有□□,竟无国家。荒谬!和硕公主已为人妇,你前去横加拆散,岂不是要引起边部祸乱?万万不准!且你身为汗阿玛之子,轻易就要迁入异族,归于庶民,实为不忠不孝之举。你可知道不论治国治军,经济乃是第一要务,你署理青海那几年,竟弄得亏空至此。如今我想若是让他们赔补过了头,又恐怕动摇军心,若全无赔补,国法军纪何在?故此只有从汗阿玛所节省出的内府银两和我的私库里面拿出来近百万两,补上青海的一部分欠缺。我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你竟毫无悔过之心么?”

  允禵似乎没有听进去似的,只是淡淡地说道:“汗阿玛在的时候,从不算这些帐。”

  雍正听到这话,顿觉心凉了半截,他想起来由于康熙晚年惰政,以至于自五十六年兴兵以来,各省输出的军需都没有严格地去户部奏效,如今才翻查前账,后任找前任还账,儿子替老子还账,弄得人人怨恨自己,而自己不也是在替皇父补欠账吗?

  雍正眯起眼叹了口气,不想再说下去了,只说道:“你毕竟与我一母同胞,与他们不同,无论如何,我还是望你改弦更张,你且在此闭门思过,不得在胡言乱语。”

  晚间和妃擎起一个奏事折子,笑道:“快看看这个。”

  雍正见上面写道:

  镶白旗副都统奴才答涩谨奏:

  奴才答涩无事启奏。

  和妃道:“既然无事可奏,写什么折子呢,这不是浪费纸张么?”

  雍正道:“你有所不知,八旗事务繁多,弊端丛生,因此我要每旗正副都统每月写折子上来,一则了解他们操练生计等事,二则看看他们对于整顿旗务有何见解。”

  和妃道:“有许多人是不善署文的,何况他们都是武职,想必你如此下旨,他们都在家挠头呢。”

  雍正道:“是啊,听闻如今在八旗里面,许多都统把上折子视为大苦大难之事,要么就写点鸡毛小事上来敷衍。”

  和妃笑道:“我记得有那么几个折子,还挺有趣的。比如那个《禁止在京中燃放烟花爆竹》,还有那个《应于京中遍植垂柳以备乘凉》,还有《制定二车相遇如何退让之礼仪》,一看就是充数的。”

  雍正道:“这个答涩,倒也实诚,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前一阵子我还召见过,特意嘱咐让他递个折子上来的。我又不是要他们写漂亮文章,不过像书信一样,大白话也使得。重要的是他们理当居安思危,不再得过且过才是。”于是他提笔写到:

  身为一旗副都统,因何无事可奏?难道每日无事可做?如此便为渎职;

  朕要尔等上折,正为集思广益,此时不奏,更待何时?

  此奏折是朕提醒你后,你才勉强上奏,依旧言无一计,罪同抗旨;

  你是不是要看过众人的折子,取其美,去其劣,再行上奏?如此狡诈,朕不喜欢;

  如果明明旗中有事却藏着掖着,是为欺君之罪;

  要么就是懒得思索,不肯为国家效力,如此便为不忠;

  经朕如此垂询,还不殷勤上奏,是为大不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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