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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雍正道:“三哥你为何屡屡与我作对?”

  胤祉道:“你刻薄兄弟,已是人所共知,为何老八老九他们兄弟二人之殁,相隔不过月余呢?”

  雍正道:“他们两个百般狡狯,故意一并寻死,好将此罪行强加于我。”

  胤禩道:“四哥你知道我最服气你什么?最服气你给人加的罪名,当初你引我出山,派我做事,想必就是为了叫我露出马脚吧。且你每论一人之罪,必要挖其出身,究其党派,如此浮想联翩,你就不觉得辛苦吗?获罪之人若是一言不发,你便说其沽名钓誉,想要你做个桀纣之君。更可笑的是,你上台之初,将年隆二人引为左膀右臂,谁知道没过几年,他两个倒比我先倒了呢。”

  雍正怒道:“侍卫何在,快快将鳄骑腊打入天牢!”

  胤禟笑道:“不是我一个人讥笑你,人人都说你是抄家皇帝呢,你把十二弟抄到沿街叫卖,也可以载入史册了。我于各处有所行动,也不过是想替天行道而已。”

  雍正正在到处寻找侍卫好捉拿小八小九,只见胤祥踱入亭中道:“你们人人都只顾抒发自己的情怀,若以公论,试问四哥当不当得起‘治国有方,勤政爱民’这八个字?”

  那一众人无话可说,悻悻然去了,雍正叹道:“又是十三弟你替我解围,我悔恨当初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劳累太多,早早去了……”

  话未说完,胤祥已然不见,忽见牡丹丛云蒸霞蔚,年妃于其中念道:“解释东风无限恨……”

  雍正便趋前道:“梦尧,梦尧,你这一向可好?你一去十年,又将福慧也带了去,你为何对我如此狠心?”

  年妃不答,只是说道:“你将我的琴还了我罢。”雍正闻听此语,如锥刺心扉,道:“梦尧,你为何要说如此绝情之语?你是我平生最中意的女子,如今尘缘已尽,惟盼与你再续前缘,长相厮守。”

  年妃道:“天下间绝情之人无过与你,妾自出阁以后,十余年间所有福祸忧喜,皆为你所赐,如今妾已勘破尘缘,只要你将渊律琴还于我,自此两无相欠。”

  雍正道:“梦尧,我并非绝情之人啊,年羹尧欺瞒于我,又犯下种种罪行,我原是想宽宥的,是因为蔡珽和李绂不停上奏,迫于众议,我才赐他自尽的;那胡凤翚我是要召回京师的,待风头过了再用,谁知道他为何会想不开,还带上了你的姐姐;至于年富,他有重案在身,而且他性子更为骄横难改,天不怕地不怕,不思悔过,怨言百出,我只得斩了他;年希尧不过几个月就官复原职,年家被发配的子侄一年后也都尽数调回京城了。身为皇帝,我为了不让你难过,已经尽力了啊。”

  年妃听罢,只是说道:“此恨绵绵无绝期。”便隐入花丛。

  雍正大喊:“梦尧!梦尧!不要丢下我。”

  正在百呼不应之际,只见年羹尧携着福慧前来,雍正伸手道:“福慧,福慧,阿玛好生想你!”

  福慧却只是笑着播弄手里的玩具,雍正又对年羹尧道:“你快些子管管你的妹子,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如何能丢下我呢?”

  年羹尧冷笑道:“你自忖天下人都应该以你为心,连私心都不该有么,我年家,羹尧为你征战沙场,梦尧为你生儿育女,而你冷酷无情之极,数月之间,年家损陨数人,八十老父,为此痛心而死,我就不信,你没有一丝愧疚么?我虽早逝,然人间富贵悠闲已享,反观于你,日猜夜猜,总怕臣下不能尽心爱你,凡事不肯信人托人,终于把自己个给累死了。

  在你手里,凡参过人的,终会被人参倒,你又敢信任谁?除了你的十三弟和几个大臣,竟有几人不受过你的责备,李维均回护与我,傅鼐回护隆科多,原是人之常情,而你非要让他们落井下石方才罢休。你数数你的上谕里面,有多少个‘深负朕恩’,你为何如此苛求天下人一意爱你?你是有多缺爱呢?”

  雍正想年羹尧竟敢如此数落自己,真是亘古未有,正要上前辩论一番,却见年羹尧领着福惠,大笑而去,雍正想起年富之事,心中害怕,连忙去喊福惠,亦是百呼不应。

  正自作愁,却见德妃缓缓而来道:“这孩子缺爱,原该怪我,只是你何时放了我的胤禵出来呢?”

  雍正道:“胤禵意图作乱,罪证凿凿,我怕母后难过,为其多番掩盖,他在景山衣食无忧,几年前我还求他出来做辅政大臣,他尚自骄傲不肯,怎么能怨我呢?”

  德妃犹自喃喃:“你何时放他出来,他到底过得好不好……”如同念经一般絮叨着去了。

  雍正含泪呼道:“儿子也是你亲生的,你为何不问一句就走呢?”伤心已极,伏地悲哭。

  忽闻鹤鸣阵阵,只见胤祥福慧骑鹤而来,雍正将二人一把抱住,哭个不止。

  胤祥道:“你不必哭,年羹尧到底是福慧的舅舅,不忍伤害他的。”

  福慧道:“福慧不孝,让阿玛为我哭泣,福慧愿意再做阿玛的儿子,这一世为阿玛尽孝。”

  雍正道:“好,好。”

  胤祥道:“你竟舍得刘谦嫔和幼子弘曕么?”

  雍正见胤祥乘鹤翱翔,眉目之间,全无烦恼二字,十分羡慕,道:“行到此处,我已然彻悟,人世间父母、夫妇、子女,竟是烦恼根由,从前有僧人曾说,你我皆有慧根,只是为了造福万民,方才托为王侯,如今诸事已平,有何留恋之处,情愿随你们去了。”

  胤祥道:“如此就由皇父引你。”说着退到一旁。

  慈光普照,康熙坐在龙椅之上,雍正连忙跪地认错道:“儿臣当年惊扰皇父,如今前来领罪。”

  康熙道:“当年我忽觉不适,命皇子觐见,谁知只有你来了,我尚在犹疑之中,胤祉文气太重,你有偏刻之名,胤禟太过贪婪,胤禵不够沉着,胤禩、胤祥皆为获罪之人,不可再立。于是顺水推舟,仓促之间,一言以定大计。如今看来,竟未错付,你敢行前人不能行之事,国库充裕,吏治清白,江山得以继盛。在我心中,最重的便是这大清江山,一时惊扰,可以不计。”

  雍正哭道:“儿臣幸不负皇父临事嘱托,十三年来,兢兢业业,未敢有一时倦怠,能得阿玛褒奖之语,儿臣死有何憾?”

  康熙道:“我昔时也教导过你们,养生之道,在于顺乎天意,不可迷信邪魔外道。你急于求成,妄服丹药,致有今日,不过你若留恋于皇位,此刻便回去吧。”

  雍正道:“弘历定为皇储已有十余年,若时日一长,恐再生忿怨之事,如从前胤礽一般。皇父也看中他能勘当此任,如今他正值青年之时,又有贤臣辅佑,内外也都无事,我并无牵心之处。”

  康熙便伸手来引,雍正连忙握住,只觉和暖异常,便一同进入亮环里面去了。

  和妃睡到半夜,忽觉寒气森森,心有所感,披衣而起,忽听外边人声嘈杂,正要问起,南乔桂慌张来在围屏外边说道:“娘娘快起身,听了千万别急,皇上可能有事……”

  和妃听了惊问:“什么事,皇上怎么了?”

  南乔桂只得道:“皇上……恐怕不好了……”

  和妃听了,几乎昏倒,墨藕连忙扶住。

  和妃忙对墨藕道:“穿……穿衣裳,扶我前去。”

  众人打着灯,拥了和妃到了九州后寝,只见太医进出忙乱,和妃忙去看雍正时,只见雍正于炕上双目紧闭,两颊赤红,御医用针已几遍了,还是气息全无,御医们唉声叹气的。和妃便去探那鼻息,半晌一息全无,便急的抱起头来痛哭。众人劝解一番,墨藕等强掖和妃一旁落座,御医忙上前试脉,和妃一无所觉,御医乃命墨藕服侍娘娘吞定神药饵。

  一时熹妃进来,见和妃在,便行了礼,和妃竟不知道回礼之事,熹妃见和妃眼神散乱,便令墨藕好生照看,又看了雍正,问太医道:“听说有闭气的,你们再多想想办法。”

  太医仍是忙乱,终是回天乏术,身体慢慢僵冷。众人才渐次哭泣,熹妃忙唤弘历弘昼及大臣前来,又令宫女们将年轻妃嫔引入内间,又见和妃悲不能抑,也令墨藕等扶入内间暂避。待大臣进来,哭了一场,自去圆明园正殿匾额寻取遗诏不提。

  和妃醒过神来,又去榻前哀泣不止,熹妃乃好言相慰,一面指挥众人料理。待内廷监完礼,熹妃便截去一缕头发,并自己常戴的戒指一枚,放在雍正身侧,不由哭起来。

  墨藕拆开和妃的侧发,熹妃也帮和妃剪下一缕青丝,又取了和妃一枚戒指,六宫等都陆续来放置念物。众人移动枕席,和妃忽见枕下丹药不少,大起疑惑,回思走时已全数带走,如何又零乱在枕下,且丹药雍正从不乱扔。

  和妃又忙去匣中检视,又有一些,和妃思雍正为人所害,一时不得要领,此非常时刻又不敢说以致乱。

  雍正移灵雍和宫,待到守灵之时,熹妃便来到和妃宫中。

  和妃欲以太后之礼相见,熹妃忙掌住道:“我有一些为难的话,是奉了皇上的命来说的。我也不便多劝,从前我事事听大行皇帝的,如今他去了,我需事事听从皇上的,这原也是你我的规矩。皇上说娘娘信奉道教,可以只留在宫里头祭奠,接下来皇上还要派人来给娘娘布置祭坛呢。皇上素来是尊敬你的,如今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见,我想大概是因为见你伤心过度,所以让你留在此处吧。”

  和妃见熹妃支支吾吾,已经明白了一些,便道:“如此替我谢过皇上,如今人已经去了,再弄得悲伤不已也没有什么益处。多谢你那天为我截发,我这里还有一事需要烦劳太后。”

  说着取出渊律琴来,熹妃见了琴,滴下泪来,和妃亦泪道:“这才是他心头最爱,就请太后娘娘放在他的身边。”二人禁不住又哭起来,勉强止住,熹妃抱琴而去。

  和妃在宫里遥遥相祭,想雍正近年来常叹人世无常,自己多番劝慰,当此之时,竟不能“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原来自己竟然毫无修为,从前耽于□□,此刻惧于生死。又想虽则天地任万物为草祭之犬,然而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定数,于是写下:

  妾年轻之时,一时意气,耽误终身,后僭越礼教,危至君躯。今思之,当年与君姻缘错际,其过怨谁?非你我耳,乃是“皇权”二字。若不曲意承结,何能君临天下。为此一物,父子结怨,兄弟侧目,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全因此物作弄其间,千年更替,无一君王可幸脱也。想来一世突兀,心中深意,竟从未出口,如今君去泉下,妾可以竟剖心意耳。

  思旧时与君会于世外,一见倾心;奈何困于俗尘,廿年忧惕。论嫁之时,以为君以门第见弃;壶中岁月,长恐不能延续,抑或一夕断头;先皇临终一语,以为君必会舍妾性命,相谋大位;极至隆科多伏法,恍疑必至于己;君垂爱一介侍女,以为红颜减退,秋扇被抛。今思之,皆因君为至尊,妾环绕左右,不敢以寻常情意度处。今思之,妾向来不能尽体君意至深也,直若一介愚妇,竟不配体仰君之深情矣……

  君之魂泊苍梧兮,起无尽之悲怨,妾以泪填湘江兮,卷精卫之魂翩;

  君之魂移星汉兮,叹九霄之渺远,妾惟覆袖泣下兮,睹四界之无岸

  日沉羽渊 去影迷离何故抛却一生牵系随语再唔 竟成永诀

  六龙载日逝于天际何故抛却鸾镜孤侣离别骤至向无谶预

  掌心热握惟余空寂耳侧温言 徒成追忆紫霄清冷亦或乐极

  惟期青鸟寄下片语银汉浩谷连天接地扪星无计仰止涕泣

  昼思不尽期梦再临枕上层覆湘竹旧渍醒时彷徨魂断魄离

  紫星耀瀚夜雾沉细日月徒长冬夏无尽前事纷忆后会无期

  君躯茔土我魂何系我魂何系君可知悉。

  和妃写完,和泪烧了,依旧焚香祷祝。

  眼看数日之后就是登基大典,不意弘历竟然来访,弘历施礼,和妃忙侧身回避。弘历见只是月余未见,和妃已是华发丛生,眼睛浮肿乌青,面色恍然失神,不禁又是骇异,又有些怜悯,便问道:“妃祖母安好,勿要哀毁过度,可曾用膳?”

  和妃客气作答,心度他改了称呼,看来事体不妙。

  二人坐下,弘历问道:“养心殿后隔间有一大屉柜,听闻是汗阿玛私藏,却不知钥匙何在,里面……是何机密?”

  和妃道:“那不过是朝中大臣生辰八字,你皇父喜好易经之学,故凭其作为用人的参照。钥匙在我处,马上自会与你,你皇父以为是机巧之事,故而未曾传授与你。只是如今我还有一事需向皇帝禀明。”

  便说了丹药之事,弘历惊道:“娘娘所疑是何人加害,皇父周围用的,都是皇父精选之人,再则至亲以及后宫,如今这么一说,连我都难逃干系。”

  和妃忙道:“我若疑你,自不肯与你说,只是如今虽有疑惑,却无头绪。”

  弘历思索片刻道:“御医支支吾吾,似言是丹药服食过量,最是张太虚一帮妖人可恶,终致皇父仙去,我明日便清理秀清村,将这一干妖道尽数下狱。只是如今更迭之际,此事还是不宜张扬追查,恐致祸乱。”

  和妃道:“只是不明不白,去的何其冤也。”

  弘历道:“娘娘一意追查,便会叫天下人知道皇父吞丹而逝,有类嘉靖之流,有损圣誉,且娘娘乃是道家,早有谣言说炼丹因娘娘而起,娘娘如何当此无妄之毁啄,为娘娘名誉及弘历明日登基顺利,只好不做追究。”

  和妃听了,十分惊异,无话可说。

  弘历乃侃侃而谈:“如今自有一番更改,皇父在时,严苛太过,朝野州县,人人头上垂剑,腹诽之语不断。今日之事,焉知不是有夙恨之人加派暗害,此皇父开罪太多所致。尤其士绅之流,不可轻易得罪,其非栋梁,却是檐棂,其咯咯作响,虽不至倾覆,却令人身加风雨,隐隐成患。

  小民口舌,不过是流言过耳,文人下笔,便是千古铁证。就如汗阿玛的策略,惠及小民,小民无知,难述皇父之德。而累及文士,则口诛笔伐,编排皇父之恶。我还要废了官绅差役,我当效法皇祖,广施仁治,开景明之新象。”

  和妃听了一番,十分无语,因与之无甚亲厚之处,不便驳斥,便道:“我这就取钥匙给你。”

  正欲起身,弘历道:“既是拨乱反正,有一事要相告妃祖母,皇父已魂入泰陵,希望妃祖母不要搅扰,待将来百年之后,还是去景陵相伴皇祖为适宜。”

  和妃听了大惊,道:“此事你皇父早有安排,百年之后我自会与其会合,何故你忽做改动?”

  弘历道:“皇父与我说及,妃祖母于社稷有功,将来你与他共葬一处。只是此事,实在与理不合,将来万一泄露,天下人难免胡乱猜测,圣德名节,毁于众口,实在不妥,莫如各归其所。皇父假托我为皇祖及妃祖母抚养,正好借此宣张,我即刻为妃祖母另起园寝,越升规制,毕不至妃祖母有身后之忧者。”

  和妃缓缓道:“我所忧者,无非见罪圣祖,将来地下,无颜相见,你皇父深知其意,故而另选万年吉地,且欲携我前去。”

  弘历又想了想道:“此刻宫中佟祖母年资最长,最是慈和待人,听说皇祖多听她的,百年之后,归葬于娘娘之上位,必为娘娘在祖父面前多加回护。”

  和妃听了,哭笑不得。弘历又道:“还有一要事,我明日便降旨斩杀曾静小人,且要禁了《大义觉迷录》,我以为大内之事,岂可宣扬于天下,令小人啄言构陷,今以吉地之事堵住天下人的嘴要紧。”

  和妃道:“此书我早就劝禁,只是你皇父不听,如今皇帝英明,还请三思照拂与我,我虽未曾抚养于你,然也未曾开罪,如何强人所难,我欲西而折我向东?”

  弘历道:“娘娘当日为弘时罪人说情否?”

  和妃惊道:“不过劝你皇父顾念父子情义,这也是人之常情,并非特意为之。”

  弘历怨道:“若弘时罪人得势,将致我与何地,可见娘娘毫无抚养之情,从未替弘历着想。”

  和妃暗想:弘时何罪?只是不善于伪饰耳。又想此人甫及登基,专断更甚,多说无益,便道:“那时候储位未定,我的确欠缺考虑,还请皇上原谅。如此就请皇上定夺,我遵旨便是。”

  宗人府内,允禵出来听取上谕,他听到雍正突然离世的消息,愕然之余有一些悲凉。他问身边一个年轻人:“你是何人?”

  那人答道:“十四叔,我是菩萨保。”

  允禵道:“原来你也在此处,那么三哥在哪里?”

  菩萨保答道:“三叔已经去了多年,想必他们怕十四叔伤感,所以没有告诉您。”

  允禵留下两行泪来,宗人府官员对菩萨保道:“先皇崩逝,新皇已经恢复了你的宗籍,今后你仍然叫做弘旺。新皇分派了住所和仆役,还发还了你们的家财,从此之后你们二人就是自由之身了。”

  允禵失声痛哭道:“弘旺,谢恩吧!”

  二人谢了恩,官员道:“新皇还说希望二位能在朝中行走效力呢。”

  允禵道:“允禵与弘旺叩谢天恩,惟臣已经年老力衰,又多年闲散不经事,虽有心效力,仍恐迟误政事。如今只望研习佛法,乐养余年。”

  说罢伏地哭泣,弘旺亦如是说了一番,官员道:“既如此,我便回去复旨,此刻兵丁已经撤了,府上的管事仆人一会儿就要来接了,您二位拾掇一下准备回府吧。”

  秋风萧瑟,和妃于朗吟阁上,望着一池秋水,心中戚戚,似水薄凉。忽见一凤舸自北岸的孔桥过来,停靠在阁下院外,便有一行年轻丽人登岸,和妃度其意,似要入竹子院赏玩。守门太监便欲阻拦,只见一女子,穿着绛紫地鸳鸯丛艳的宫装,似与太监争论几句,中间的一女子,着正红色蝶舞幽兰的罩衫,形态端丽,众人围拱,如星捧月。她听了几句,便劝止紫衣宫嫔,返身上船,那凤舸载了一行人,驰回九州清晏。

  和妃略略认得那是弘历正后富察氏,不禁思绪万千,回身踱入书房,抚着架上的书籍,取起案上的紫毫,想起十数年前胤禛第一次带自己来这里,对自己说道:“这里便是我从前读书的所在……”言犹在耳,不觉提起笔来,蘸了水城里的水,在纸上才写了两句旧诗“晓妆楚楚意深沉,多少情怀倩竹吟”,望见熟悉的字体,不由抱着纸哭成一团,泣不能声,旧物牵痛,不忍再睹……

  良久乃传唤于墨藕道:“此处不宜久留,此刻便去慈宁宫拜见佟妃娘娘。”墨藕自去通传。

  和妃进了慈宁宫大门,不由愕然,只见佟妃娘娘朝服珠冠,银发庄结,朱唇严抿,摆了全付仪仗,不由忐忑,乃趋步上前,规规矩矩行过大礼。

  佟妃道:“和妃妹妹,尚记得你引我学吐纳养形之术,我学的一知半解,半道而驰,还笑你又不急着出尘修仙,摆这些作甚;而后你躲藏在瓷宫里头,像那些隐士一般,却不知这十几年你为何又要入世,枉自多受诟病。当年你与先皇不睦,我为你求情去,先皇说道:‘其人读书太多,已不堪予以教诲之极。’我那时鲁钝不能领略,如今年长,略明白了一二,女子终究是要恪守女则的,那样心才不乱,像你那样书读了许多的书在肚子里头,总要寻觅一个知己倾吐,而众姐妹只会些女工针织,不能和你说到一块去。

  先皇于女子读书其实颇有微词,你由此获了罪,他也不是你的知音。你跑到前头去,我不明白你是为了权还是为了情?我想你不过奢望学问有所施展,可是你难道不明白天下原是男人掌握的,你就算侥幸立足片刻,终究难逃非议。你所贪恋红尘之中一点情缘,曲终人散,终是折磨,如今俗尘已散,你需要收起情怀,耐心引我学修身养息之术,不可再推辞懈怠。”

  和妃未及听完,已哽咽不已,恨不能剥肉剔鳞,大隐重生,及听完后,泪流满面,顿首再拜,佟妃乃扶其臂而起,内监宫娥浩浩荡荡,引入重阁深院,太监阖上慈宁宫大门,咯咯作响。

  三十三重离恨,数无尽之日月,忽魂魄兮离窍,顾僵卧者何人

  脱枯槁兮返玉肌,换白发兮成青丝,裙九色兮摇妩媚,云万仞兮争高低

  身若羽而飘摇,倏驻足至云端,忽一人兮飞至,颜亲切而笑暖

  手相携而盈温,睹形真而非梦,身相依兮影随,乐淘淘而忘忧

  启琼山之月洞,拨霞影与云团,有仙囿胜圆明,藏宝籍成琅嬛

  耸紫瑚成叠嶂,坠银湍成魅音,竹摇玉而簌簌,兰临泽而播芬

  龙腾雾而蹈韵,凤翔云而歌锵,启晶笛共瑶琴,奏格律和新声

  追前世之欢愉,誓来生之与共,赋弄玉奔箫史,期万年兮永斯

  望天长路满霜尘,渺渺相逢无期,何人曾睹飞九重,终是荒诞虚影

  双鸟同投金樊篱,紫垣一梦终醒,荣辱镜中花乱舞,何曾堪破勋名

  心戚戚无所措,意恍恍若离魂,鹣鲽岁月终嫌少,一朝逝去何处寻

  初尝翼登林檎果,涩涩不知皇极多艰辛,帝飞升去龙须断,日夜伤碎玲珑心

  桃源芳树年年新,谁为重结柳环绵绵意无尽

  心为执跘身为离苦,何当寂寂若池冰  长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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