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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箭伤人


  李绝情坐在一张桌子前,对面坐着祖卑荣。二人的面前都摆着一个空杯子,杯子样式十分精美。景德镇白玉瓷,外面绣着兰花花的锦绣河山。

  公孙烈拿了个水壶进来了,在二人面前各自加上较温的水。李绝情见他年纪和自己相仿,攀谈道:“你哪里人氏?”

  “江南。”

  “哦,江南人生活有条不絮,所以这杯子也做得这么考究啊。”李绝情拿起加了水的杯子,打趣道。

  公孙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转过身忙活去了。

  李绝情拿起茶杯刚要喝,突然放下笑道:“掌柜的,这茶不错呀!”

  公孙平笑道:“是不错...还行吧...马马虎虎。”

  李绝情手握紧杯子外壁,将内力源源不断的传入。杯子温度逐渐升温,李绝情一边握着杯子,一边笑道:“小二哥,你跑前跑后也累了,这茶请你喝啊。”

  公孙烈有些犹豫,道:“这...”

  公孙平似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笑着开脱道:“客官,犬子不才,我来拜领这杯茶好了。”然后从柜台后走出,这时,李绝情也觉得杯壁越来越烫了,笑着让开,公孙平伸手搭上杯子,立刻像闪电一般的抽回,指尖倍感酸麻,脸上又惊又怒的神情转瞬即逝。暗自定了定神,心想:“这茶虽然是温水所沏。但也不至于如此烫手,这小子是来我这儿显本事来了。”

  兀自定了定神,审视一下面前的这个少年。此时心静下来,细细想:“江湖上以内力传物的不少,这小子竟然将一杯茶热到能烫伤我的地步,内力必定非同小可,看来关于他的消息,也不算是空穴来风啊。”

  公孙平心想:“岂能让你看的低了?”于是长吸一道气,将内功聚集与手上,将气与壁隔开了。拿起杯子喝了口,赞道:“好茶,多谢公子。”

  李绝情一笑,道:“好说好说。掌柜的,你这店蛮大的。”

  公孙平原本打算如果他说些找茬的话,自己立刻就动手,让他腹背受敌,但现在看来,他好像并无此意,警惕性也松了下来。笑道:“是啊,蛮大的,当时置办的时候花我不少钱呢。”

  李绝情点点头,继续道:“这么大的店,两个人守着,是不是有些心有余力不足啊?”

  公孙平心咯噔一声,公孙烈本来手上也在忙着活计,这厢也停住了。父子二人心里的箭在弦上,已经是不得不发了。

  李绝情心里暗笑,嘴上却云淡风轻地道:“应该招几个伙计啊。”

  公孙平出了口气,强笑着道:“是啊...是得找几个伙计。”

  李绝情秉持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原则,笑着又补道:“那...您看我怎么样?”

  公孙平这次是彻底忍不住了,喝道:“小鬼,你太也猖狂!”伸出手来张开,公孙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台子后,拿出一把金刀扔向公孙平,二人竟然准备动手了。

  公孙平一手夺过,在身体还没调整的时候就跃起一刀横扫向李绝情,他气愤于刚才李绝情对他的挑衅和滋扰,这一刀斩出去带上了十分的大力。

  李绝情眼睛发亮,道:“好兵器。”他自从练了“一手二剑”后,对兵器的热爱也是与日俱增。再回想起华山大会那天,自己将巴特尔掰断,真是肠子也要悔青。

  祖卑荣一脚踢开桌子,道:“动手了!”然后从腰带中抽出佩剑,攻向了公孙烈。

  李绝情这块儿一个下腰,刀锋在他眼前闪过,他站起来左手封虎右手水月,两拳齐出。公孙平只看见左手全速凌厉,右手缓慢无力。心想:“这小儿看来不过是内力深厚些,打拳顾头不顾尾的。”想也不想的就往左边躲,结果水月拳轻轻扫到,内力却后发先至。公孙平暗中心惊,只感胸口微窒,赶紧抡刀退敌。李绝情微微退开,公孙平只觉得前后心空乏,丹田更是使不上力。

  李绝情微微笑道:“如何?不赖吧?”

  公孙平又被挑衅,羞极生恼。喊道:“烈儿,黑剑!”

  公孙烈这厢正被祖卑荣一只手压的透不过气,一听父亲传话好像是见到救星,将手中黑剑扔了过去。公孙平伸手接过,将金刀发了出去。公孙烈抓住刀柄,使了招“喋血千里”,乱砍乱劈,总算是将祖卑荣的攻势反制住了。

  父子俩虽然各兼一长,但是公孙平更擅长黑剑,公孙烈更喜欢金刀。二人刚才如此,就代表他们真是动真格了。

  公孙平黑剑如黑龙出海,霸道行天。

  公孙烈金刀似金马奔腾,肆意踏野。

  二人打的得心应手起来,逐渐的公孙烈和祖卑荣差距越来越小。

  但公孙平却无论怎么对付,仍然是敌李绝情不过。毕竟内功相差甚远,是以小溪见沧海了。

  李绝情此前甚至一直都在收着打,不知为何。他现在放开手脚大战后,总会感觉越战越勇,内力不降反增。这说来简直可笑,毕竟他李绝情练的又不是什么“越战越勇神功”,就很奇怪,他有些疑心病,打的也是能不动力就不动力。

  饶是如此,他一拳一脚里还是带着相当足的气力,说来让人可笑。公孙平处心积虑对付的,竟然不过是李绝情的轻描淡写。

  二人打着正酣,公孙平渐处下风,他一边惊叹于中原武林人才辈出,一边又回想着铎凰那天盛气凌人的样子:

  “你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你们父子二人联手起来也不过斗了我五个回合不到。李绝情这小子可是能在华山大闹一场后全身而退的,你可以吗?”

  他咬咬牙,他的确是不够斤两,他是公孙家家主,金刀黑剑的武艺就指望着他名扬天下。

  几年前,公孙父子还不过是一家武馆的武师,二人身负齐名武功,苦于无处招展。即不肯剃了头发入少林,也不想改头换面进武当。虽离各门各派的武艺还有差距,但是胜得过江湖上一批虚有其表之辈。父子俩实力和野心不匹配,既不愿意在这地方荒废此生,也不想改头换面抛弃名号。

  再香的酒,也会怕深深的巷子。

  直到铎凰找到二人,那是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公孙平正在武馆外,对着十余名小孩童,打着一套“大红拳”。铎凰那天改了装扮,他笑吟吟的靠在一旁,看着公孙平。

  他的目光很锐利,公孙平觉得数百只蚂蚁在自己的背上爬着,他做出一记漂亮标准的直拳后。铎凰笑着拍手喊道:“好!”

  公孙平这才回过头来,看清了铎凰的样貌。他打扮长相和一般书生无二,不像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家,倒像是个花天酒地又寻欢作乐的公子爷。

  公孙平擦擦额头上的汗,走过来疑惑地看他一眼。道:“你是干嘛的?”

  铎凰那时并不那样的傲气,相反非常的和蔼可亲,他笑道:“听说你在江南这一片名气挺响亮的啊?”

  公孙平不怀好意地打量他两眼,应付道:“都是虚名,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的,几年前的公孙平,还没有失去自己作为武者的尊严,他还是个说话有些咄咄逼人的际遇不顺者。

  铎凰笑了,从怀里拿出锭银子,放在手上,道:“这个?你不认得我,也得认识它呀?拿去花花?”

  公孙平眼里印着疑惑,他道:“你是来算计我的?”

  铎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个,问道:“你告诉我,一个落魄家族里的郁郁不得志的家主,有什么好祸害的?是看上你的武功,还是看上你的背景啊?”

  公孙平给他说的哑口无言,但又有些气愤的道:“你说我可以,不许侮辱我公孙家!”

  铎凰笑了,他手突然极其快的在公孙平手腕上一搭,公孙平顿时觉得骨痛欲裂,铎凰又是轻巧的一扭,公孙平的手掌倒转过来,他痛的须发皆张,咬着牙道:“怎么?要动手了?”,与此同时,又发力将手成拳,握得紧紧的。

  铎凰没有反应,他凑上去在公孙平拳头一寸前的距离吹了口气,公孙平拳头犹如被抽筋剥皮,麻感上下游走,袭击了每一个神经。手指同时不自觉地张开,原本憋红的手泛出些微微的紫。

  铎凰笑着将银子放了上去,道:“我的钱不是白拿的,我刚才吹那一口气,你现在身中‘禁功化血散’,明天来原地取解药,如若不然。三天内武功全失,十天内人化骨血。哼哼,来不来看着办吧!”然后带转身子,飘着去了。

  这两下着实让公孙平吃了一惊,这人武功高低的水平都暂且不论。他好歹是名族之后,这“禁功化血散”的名号自然是听说过的,可这药自创建以来就是宫廷秘药。除了宫里的人,没有人有这个权利。

  但公孙平又笑着安慰自己道:“这年头什么江湖术士都想骗人,还搬出皇帝老儿的名号。”

  他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不这么想。他不由自主的就开始自我暗示:“如果这书生真的是宫里的人,那我怕凶多吉少。”而且突然自己喉头发甜。四肢百骸都是软绵绵的感觉,公孙平慌了神,连忙调气运功,谁知丹田也感觉被隔阻了,一口真气卡在下面就是上不来。

  公孙平越来越慌,又回想那人所说:“三天内武功全失,十天内化为骨血。”一下就不敢如此的强行运功了,唯恐自己加快药效,死得更快。此时此刻,方对那人所言深信不疑。

  这时,人群里一颠一颠的跑出来一个男孩。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被叫走的、又是父亲又是老师的人。疑惑问道:“师傅,你干嘛去了?”,叫“师傅”不叫“父亲”是因为此前公孙平曾经嘱托过他,不能在别的小朋友面前说出他的真实身份。

  公孙平强颜欢笑着,伸出手颠了颠那锭银子。这东西曾经是他最渴求的东西,现在却好像在颠着自己的命,他腿筋发软,说不上是因为药效还是心里。只觉得自己摇摇欲坠,要在这江南的美丽景色里,不合时宜的化一滩最臭最烂的泥了。

  公孙烈见父亲好像是一只的失魂落魄的丧家犬一般,四处看看确定没有人后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小声道:“爹,你怎么了?”

  公孙平手臂并没有感觉,他强笑道:“没...没事...刚才...你叔叔来了一趟。”

  公孙烈眼里有些疑惑,道:“爹,你不是说公孙家就咱们这一脉香火了吗?”

  公孙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的应付道:“对...烈儿啊,爹带你去吃饭去。”

  公孙烈眨巴着眼睛,兴奋的道:“今天还吃芝麻烧饼?”芝麻烧饼是公孙平昨天心情好,买给公孙烈的零食。

  昨天的街上,公孙烈吃完一个,巴巴地瞧着公孙平。但公孙平却囊中羞涩,再也支不出一分钱。懂事的公孙烈不再说话,用舌头将嘴边的芝麻喂到嘴里后去握了公孙平的手。

  那个样子,公孙平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是公孙平作为一个家主的无奈,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心酸。

  当你从自己最亲近最美好的人处,收到一丝身不由己的失望。你只会觉得浑身难受。不亚于万蚁噬心。有例者如孝子守病母、赘婿别佳妻、忠仆守昏君、烈士死亡国。

  当然,还有为人父不能尽子愿。

  就好像光着身子被一个人从黑暗中提溜起来,又在脸上淋上尿液后扔回去的无力和失落。

  公孙平咬咬牙,回想着那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好像是下定决心般的看向儿子,用一腔热诚和自信道:“走,爹今天带你去下馆子!”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虽然身体麻木,但心却满是激动。

  公孙烈又惊又喜,激动的道:“真的?”

  公孙平点点头,笑着道:“孩子,爹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过这种苦日子了。”他面部僵硬,是在用了人生最大的一股劲去笑给孩子,笑给未来看的,尽管这个微笑看起来有些仓促。

  那天晚上,父子俩在酒楼用了最好的酒菜。公孙平浑身麻木,但不停的喝着酒。公孙烈小脸红彤彤的,也喝了几杯。小二鞍前马后,收拾碟子清理残羹,果蔬菜品流水价的送将上来。

  第二天,公孙烈在家里睡着了,公孙平去找到了铎凰,他将这不明出处的天外来客当成是公孙家的贵人。

  铎凰早就盯上了他们,在暗中观察尽了二人的窘相。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于是当机立断,向公孙平抛出了橄榄枝。

  这之后,父子二人就开始为了铎凰效力,这一效力,就又是多少年。

  二人的武功的确是越来越好,名声也逐渐地流露出来。公孙家金刀黑剑的名号终于又重出江湖。

  只是现在看来,这些都要化成一场空了。

  李绝情一拳打来,公孙平恍惚的从往事惊醒,急忙用黑剑去挡,结果差了些劲力,手中黑剑被震的失了寸许,眼看李绝情的拳头就向自己砸来。公孙平竟然在这片刻十分的冷静。他将眼睛微微闭住,心中念道:“老祖宗们,我来见你们了。”

  公孙烈失声大喊道:“爹!”

  突然在李绝情的身后出现一片烟雾,李绝情忙闭上眼睛。突然,一柄金刀从身后刺来,游蛇冷刺洞穿了李绝情的胸膛。

  李绝情瞳仁忽的变大,伤口中鲜血汩汩流出。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公孙烈不可思议的看着身旁这个几分钟前还在和自己兵戈相向的独手人,道:“你...”

  “和你们一伙。”祖卑荣冰冷的道,将金刀从李绝情伤口中抽出。道:“把他包扎上,铎公公不想看他急着死。扔到地牢里和那个人关在一块儿。”

  公孙烈点点头,忙活去了。

  公孙平看着祖卑荣,知道刚才的手法是他的,冷笑着道:“你还蛮会借刀杀人的,用金刀捅这小子,他如果还活着也不会怀疑是你下的手了。”

  祖卑荣摇摇头道:“我从一开始也没指望他相信我。”

  公孙平道:“怎么,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祖卑荣笑道:“我不是混进去的,我是被你们策反的。”

  公孙平不懂,又看了看祖卑荣的断手,那天茶楼里小二的对话忽然闪过,他惊慌的道:“你就是那天去劫狱的人!只是...想不到你那时候就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祖卑荣又笑道:“我那时候还不是你们的人。”

  公孙平脑子灵巧,奇道:“那你怎么没被司空无骇给拿下呢?”

  祖卑荣笑得更欢了,道:“谁给你说的被拿下必须得死伤了?”

  公孙平这下茅塞顿开,乍然的明白了,此时此刻回味铎凰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意味深长。他不禁生出了一身冷汗,望望地上李绝情留下的那滩血迹,仿佛这就会是自己未来的结局。

  他扪心自问道:“公孙家真得如此?公孙家岂能如此?”

  祖卑荣没有猜到公孙平道心意,因为此刻的他正抬起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孟勉仁,这一刀终于是还回来了,这就叫‘军子堡丑,时念不弯’呐!哈哈哈哈哈!”

  他仰头大笑,笑声尖利刺耳,仿佛回到了十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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