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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喜若狂


  当晚众人互相搀扶着回房,霁月凡由于女儿家不方便。所以提出要将饭桌打扫完再独自离开。李绝情只好肩负着喝了一口酒汤就醉倒的牟求月,带着他慢慢回到卧房去,心想自己就在椅子上将就一晚了好了。

  牟求月身体很沉,李绝情本可以用“无用神功”中的巧力移物轻松带着他走。但是由于对自己能力的不自信,李绝情生怕操纵不好这股力量而伤到尚在醉酒之中的牟求月。就用自己的内力支撑起双腿,选择用最痴最傻的法子,背着牟求月走十几层楼。

  起初还好些,李绝情走起来只是感觉腿部有些微微酸,他一边走,心里一边默数着台阶。

  从一楼到他所住的房间,需要走一千二百步。

  李绝情在数到约莫四百多步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身体背后的牟求月好像在一直增加着重量。他感觉自己的脚步越来越短,台阶越来越长,似乎每走一步都是要让自己用出吃奶的力气般。

  李绝情喘着粗气,侧过头看看身后的牟求月,心念道:“不如在这儿休息会儿吧。”边想边去搭开牟求月两条似乎没有骨头、一路耷拉着的手臂。刚去推了一下,却惊呃的发现自己推不动,牟求月这时在背后懒散地传来声音道:

  “怎么样?想好怎么往前走了吗?”

  李绝情吁一口气,笑道:“师父,原来您醒了,那徒儿就不必再...”说话间自觉肩头劳顿,想缓缓将牟求月整个庞大的身躯卸下来,却发现牟求月像水蛭一样紧紧贴着自己的背,无论怎么甩怎么扔都不能让他松劲,反而是自己失了重心,差点趔趄着要倒下。多亏他急中生智,用手向着面前不远栏杆处一个虚握,整个人就被牢牢抓住了。李绝情胆战心惊,一边感叹这“无用神功”真是高妙至极,一边又不时地看看身后牟求月,搞不清楚他刚才这番动作究竟为的是什么。

  牟求月这时爽朗笑道:“臭小子,继续背负着我啊!”

  李绝情恍然大悟,心里明白。道:“师父,您是要验收徒儿的武功了吗?”

  牟求月点点头,道:“起初本来是想看看你‘无用神功’究竟练得怎么样,因为我猜想你应该不会用这么笨的法子,谁知你居然真的背我用腿走。不过为师后来发现你内功底子倒也不薄,说不定真就一路平趟着带我上去了,当时思忖着考验弟子的机会失不再来,就把重心一点点越沉越重。可是就这样,你也坚持到了四百多步,已经是很出乎我的意料了。”

  李绝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刚才感觉牟求月越来越重,竟然不是幻觉。可是又想牟求月让自己白背着跑了这么多冤枉路,说不上是开心还是苦恼。道:“师父,下来是只能用无用神功带着您走了是吗?”

  牟求月点点头,道:“虽然你现在出山去,已经可以以一当百。但是我‘无用神功’的威力可不至于这么粗浅一点儿,武功,练到最后。什么刚猛无匹还是轻巧自如,那都是要化为尘土,武功是先扛人后抗己!享受完所谓英名半生后,‘无用神功’仍然能保你无病无灾,熟能生巧熟能生巧,要在每天重复练习里将我无用神功的威力发挥到极致才对。要化泰山为鸿毛,吸取天地真气纳为己用。到后来,才是真正的与天地同寿!只要天地不亡,便是长生不老,青山常在了!”

  李绝情点点头,他倒不在乎什么长生不老之术。只是觉得牟求月说的那番“先扛人后扛己”的道理很有意思,大概就是武功练到最后,已经不仅仅止在好勇斗狠这个层面上了,而是要和自身相抗衡,和自身相抗什么?这点李绝情倒没想过。

  正当此时,李绝情和牟求月都听得一阵脚步声。侧头一望才发现原来是霁月凡上来了,见她神情焦虑、大汗淋漓,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脚下彩履似乎是因为奔跑太急而掉落,露出冰肌玉骨。双袖轻曳,迷人心扉。皎洁月光似轻纱般笼幔在她身上,除满天繁星外无人敢与其争辉,美人似仙,苍白言语,徒留狂情无处寄,引以前人照鉴心。正是《洛神赋》中:

  “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光润玉颜。”

  静倚风波定洛水,动摇心旌解离情。

  李绝情背着牟求月,此时心情却不像之前那样放纵,一是有定力加持,二是在之前他又去探过田小娟,看着田小娟重病未愈,深知自己不能像夏逍遥那样干出背信弃义之事。是以不管霁月凡美的如何不可方物,他也是心静如水,波澜不惊。

  牟求月见霁月凡如此焦急,必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不待李绝情分说,自己下来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霁月凡指着远处山崖,气喘吁吁地道:“有...有人...”

  她这一言既出,二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牟求月面色凝重,道:“想不到...普天之下居然还有除弟子外的人找得到我这儿......”

  李绝情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在这待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找到机会对牟求月问问这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道:“师父...咱们这儿...”

  牟求月道:“这儿便是为师假死后选择的风水宝地啦,风景美丽,是桃源一般的地方,就把它叫桃花源了。”

  李绝情听着也觉得奇怪,他在外面确实也没怎么听到过有关‘桃花源’的事情,这样想想,这个来人的身份就十分值得揣摩了。

  牟求月缓缓背过身,肃声道:“绝情,纸上得来终觉浅这个道理你应该不会不知。现在去崖边和那人过手,用‘无用神功’把来人打败了。最好留个干净,我可不想在喝酒的时候踩着个指甲或是什么的,坏我好心情。”

  李绝情心里一阵阵发毛,心想来人身份未知,难道就因为误闯进来而要取他一条性命么?他心肠好惯了,这样的事自然无法接受。可又不好再说什么,毕竟霁月凡如今也在场。自己决不能让师父下不来台,只好悄默默地先斩后奏,饶那人一命后谎称他已经死了。

  李绝情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牟求月看着远方月亮照着的悬崖,表情没有一时肯放松下来。

  ...

  李绝情施展起轻功闪转腾挪,只消一会儿。就已经来到了悬崖边缘不远处,只见那里一人面对月亮而站,瞧背影像是个女子。这时夜晚有风,吹起她一头长发。

  李绝情看她背影只觉得越看越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他缓缓地靠近,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而是鼓起勇气叫了一句:

  “敢问,来者何人?!”

  那人的背影忽然抽搐一下,似乎这句话对她冲击力十分地大。李绝情脚步越来越近,在离那女子二十来步的时候。那女子突然叫停了他,道:

  “绝情...别往前走了。”

  李绝情瞳孔倏地大张,整个人像是被敲了一闷棍那般震惊。不可思议的情绪爬满了整个心房,他诧异地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

  那女子这时转过脸来,李绝情见她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很清,脚步犹犹豫豫,仍然是不知该干什么。

  接下来,那女子缓缓揭下了轻纱。又将头慢慢抬起,视线投向李绝情。那眼神意味复杂,真是惊鸿一瞥。而李绝情也在看清之后,震惊之余失声叫道:

  “等等!”

  那女子纵身跃下,身影像夜晚被露水压的不堪重负的落叶般缓缓飞下,李绝情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发了疯般向她跑去,终于在那女子隐没在森林之前,双手向前一探,以“无用神功”将她抓住。

  李绝情之前从未有过如此机会能够如此修炼“无用神功”,人是只有在危险时刻才会爆发自己的潜力。之前牟求月将他举上去摔落,和这次为了救人破天荒地使将出来,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李绝情正吃力地以内力将那女子向上拉,可是渐渐感觉体力不支,似乎是刚刚背完牟求月还没缓过来,眼看着自己也被带着向下慢慢去,李绝情急中想起自己先前在羊皮上曾窥到的“无用神功”的**门,便是曲曲八个字: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是了!李绝情一个激灵想起来,举重莫若轻的道理他不是不懂,看来眼下要想以“无用神功”救上这人,就必须得在顷刻间悟出这门功夫的至圣之理!

  几乎是在同时,李绝情脑海里蹦出一个想法:

  “不如我卸了内力,用巧劲试试?”

  李绝情这样想绝不是什么空穴来风或天马行空,毕竟此前他在黑屋内被困,靠的正是“无用神功”中的一丝巧劲,可人毕竟是活的,门如何能相提并论?

  眼看着女子又有下坠之势,就连李绝情自己也被拖着离万丈深渊更进了一步。他知道面前局势简直是迫在眉睫了,自己要么撞大运,要么被带着一同下去。这个选择,生死攸关。

  “用巧劲或许还能觅得一丝生机,要是什么也不干,那必定是束手待毙了。”

  李绝情咬牙心想:“不破不立,成败在此一举了!”说完双手一松,内力渐渐地被收回。又马上将手向下一探,这次感到一阵轻松,手上发力,轻轻松松地将那女子缓缓带上来。

  方法果然奏效,一等那女子被救上来。李绝情先是不由分说地将她扛在肩上,带着她连跑数里。到了一块儿没人的地方,这才将她安置着坐下,这期间动作干净明了。没有丝毫越轨的意思。

  月高风寒,李绝情将女子放下后。先是定了定神,往前走了数步。看看天上明月照人,他似乎也终于有勇气去问一些自己想问的话了,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那女子。走上几步,颤声道:“您...可否让晚辈看看您的真面?”

  那女子抬起头,犹豫半晌后解下脸上面纱,一张面孔映入李绝情的眼帘,李绝情简直就要窒息:

  那女子看起来仿佛只有三十多岁,眼睛泫然如电、唇若凝脂、高挑鼻梁,几乎难以在她脸上挑出一丝一毫的毛病,两侧云鬓却是如霜般流曳。和牟求月那一头苍乱白发相比,倒是显得柔顺又美丽。

  这样一来,这女子的年龄就成谜了。

  李绝情看她如此美丽,没有十分开心,反倒显得有些垂头丧气。想想师傅的任务是何,便转过头去道:“前辈...此处禁地,你还是速速地去吧!”李绝情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要走。

  女子见他背影以和往昔孩童截然不同,心中五味杂陈。终于在李绝情要离开时柔声道:“绝情,你不认得娘了吗?”

  李绝情只觉得脑子五雷轰顶般哗的炸开,他迅速地转过身去,眼神带着愤怒道:“你莫要胡言,我娘...我娘亲早已死了!何况...她如果在世,也根本长不成你这番模样!”

  在李绝情的脑海里,李妈只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女人,怎么能和面前这个气质打扮都透高雅的贵妇相比?可这女子在悬崖上那一回眸,赫然便是李妈在看着自己,这也是为何李绝情受到触动的原因!

  女子缓慢站起身,拉过他的手。将自己的手贴在上面摩挲过去,李绝情突然睁大眼睛,他在这女子手上感受到了一样本不应属于她的东西!

  这女子...手上有着和她完全不相符合的茧子!而正是李妈常年操劳而积攒下来的,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小姐,又怎么会有这么厚的茧子?!

  李绝情转过头去,看向女子脸上充满怜爱的一对眼睛,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失声道:“你...真是我娘?!”

  李妈轻轻点点头,伸开怀抱,笑意吟吟地点点头。

  这一个举动,李绝情便再也不能忍受。扑入她怀里大声喊道:“娘!娘啊!孩儿...”

  他纵使有千言万语想说,这时也说不出口。他多想问问李妈,你的脸怎么变这样了?又想问问她过得好不好。诸多话语堵在心里,化成眼泪流下来。

  吃了那么多苦,终于找到一个能肆无忌惮大倒苦水的对象了。

  李绝情伏在她肩头,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哭泣。李妈始终保持那一丝平淡的微笑,手轻轻拍打着李绝情的脊背。

  感情张弛有度,哭了一会儿。李绝情渐渐平定下来,坐在李妈身边,他此时比李妈高出两个头,已经不是在当时京城,被拐走寻找依靠的小孩子了。

  李绝情和她母子久别重逢,李绝情有好多话不吐不快,道:“娘,孩儿有话想问你。”

  李妈点点头,笑道:“你问,我都答。”

  李绝情先是问了那个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他道:“娘啊...怎的...怎的你都变了模样?”

  李妈上齿抵住下唇,显出难色道:“这......”

  李绝情见她似乎有难言之隐,也不再逼迫。心想:“娘变漂亮变美丽,正遂了她的心愿。我又何必苦苦追问呢?”就绕开这个话题继续道:“娘啊,原来孩儿听人说,您被夏逍遥那厮给杀了,孩儿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李妈淡淡一笑,道:“我伪造了血,假死给他看的。这么长时间我一直都在找你,今天误打误撞的给我碰见了。本来我以为这儿没有你,是个冒牌货。伤心下想着一了百了,谁知...真是我的绝情。”

  说到这儿,她疼惜地摸着李绝情的头。李绝情则感到幸福来的十分突然,不仅小娟安然无恙,就连自己也和母亲重逢,他突然觉得上天对他其实也着实不薄。

  突然听的树叶簌簌声,李绝情精神立刻高度警惕起来。他心想,师父明确下达的命令,自己还是不要违抗最好。忙转过头去对李妈道:“娘,您快藏起来,以后咱们在这儿见面,孩儿给您送饭。时间到了带您一同出去!”

  李妈点点头,没有多犹豫,立即踮起脚去找位置躲避了。

  李妈刚藏起来,牟求月后脚就到了。他看看李绝情,皱眉道:“那人呢?去哪了?”

  李绝情不会扯慌,情急之下开始吞吐起来。又不时地将求助的目光探向牟求月身边的霁月凡,霁月凡立即心领神会,帮腔道:“对,那人呢?怎么死的?师父问你话,你怎地装作不知?”

  霁月凡这回答可谓是妙到了颠毫,不仅提醒了李绝情该将人往“死”了说,更将牟求月引导着认为“人”便是该死,李绝情无论扯慌的水平有多么拙脚,想必这点总该知道怎么说吧?

  李绝情点点头,目光里蕴含了些感激之意,当下稍作定神,道:“师父,那人乃是被徒儿以‘无用神功’击飞而死。尸首估计已经找不见了,不过师父,您看看孩儿这一招如何?”

  说着,便将在救李妈时候应用的那一招对着身旁树叶释放出来,叶子立刻纷纷落下。李绝情又将其中一枚选定,瞄准身旁的树木发射出去,叶子竟然能深深贯入树内,可谓是十分的不易。

  牟求月高兴地捋须道:“好!不过还是有些缺陷,为师再教授你几招,走吧!”说罢转过身往前走,他见李绝情进步飞快,一激动也忘了验证李绝情所言真伪。就这样将李妈这条漏网之鱼放过了。

  待牟求月走出很远,李绝情终于长出一口气。看着霁月凡,感激地道:“谢谢你,师姐。”

  霁月凡点点头,淡淡地道:“举手之劳。”随后跟上牟求月的步子,也走远了,可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来,似乎有话想说:

  “那个...”

  “嗯?”

  “你以后,还是叫我霁姑娘就行了。”

  李绝情一愣,随即搭腔道:“好,好。”

  姑娘踏着一地的欢喜,迈着轻盈的碎步,渐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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