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我和质子二三事（十九）
墨明曦推开未央宫的大门。
一名脸上带着白纱的女子听到声音看来，看到墨明曦，眼睛眨了眨，仿佛懵了一下，转而反应过来，手中的木梳掉在地上，眼中热泪滚滚而下。
“阿曦。”她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是在做梦，她一动，梦就醒了。
原本躲到树后披散着黑中夹白的头发的男子看到墨明曦，眼睛微不可见的眯了一下，转而一亮，奔奔跳跳着过来，抓住墨明曦的胳膊不放。
“她长得好看，朕要她给朕梳头。”语气宛若稚童。
墨明曦现在脑子还有些混沌，父皇，母妃，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过当她看到母妃站在原地不敢动的模样，她几乎瞬间明白了母妃的想法，她拉着父皇的手走过去，单手抱住母妃，强忍着眼中的泪。
“母妃，阿曦回来了，您不是做梦，阿曦再也不会离开您了。”
嘉庆贵妃如梦初醒，试探着抱住墨明曦，知道不是做梦后紧紧抱着墨明曦，终于忍不住了，“阿曦，阿曦，娘的宝贝，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二人相拥痛哭，楚皇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们，没有再做什么。
互诉思念后，墨明曦替楚皇梳好了头发，虽然从来没做过，但有母妃在一旁指导，勉强能看得过去。
楚皇像个稚童一般在树下玩耍，墨明曦看向母妃脸上的面纱，几乎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摸着母妃的脸，问道:“母妃，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嘉庆避开了墨明曦的视线，答非所问，“阿曦以后唤我和你父皇爹娘便好，楚国早就亡了。”
墨明曦从善如流，“好，娘，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嘉庆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她的脸怎么了，墨明曦见她根本没有说的打算只能住嘴不再问，算了，迟早会知道的。
嘉庆见她不再问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转而问起墨明曦这六年多的行踪。
墨明曦捡着能说的说了，说她睡了一觉莫名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前些日子才知道怎么回来，回来的途中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嘉庆顿时神情紧张，上上下下看了墨明曦好多次，“那阿曦，你没出什么事吧？”
墨明曦摇头，“我没事，母，娘，你放心。”
嘉庆见她不像有事的模样，庆幸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二人谈了许久，墨明曦也知道关于父皇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的原因。
当初宁国大军已经到了楚都下，楚皇在城墙之上本打算自刎殉国，剑被宁瑜一箭打了下来，楚国皇族被他暂时软禁。
其他国家的皇族杀的杀，囚禁的囚禁，唯独楚国的，只是被软禁在皇宫里。楚皇被软禁的这一年里不知为何，行为举止竟渐渐疯疯癫癫，守卫也放松了看守，让嘉庆可以陪着他。
墨明曦和嘉庆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出去溜达，却看到了坐在凉亭里的宁瑜。
她有些头疼，你说她感谢宁瑜吧，他使她国破家亡；恨他吧，他又没有对自己在乎的人如何。
向来遵从天命的墨明曦只纠结了一小会儿，觉得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总归她在乎的人现在都还好好的，没必要想那么多。
只是，命运很快就会给她上一课，天命无常，你此刻能接受，下一刻却不一定能接受。
墨明曦知道宁瑜一边要四处征战，一边还要联合仙门中人救她，定废了许多心力，并没有和他交谈多久，便让他去好好休息。毕竟，再不好好休息就真老了，后面这句话她没说，怕刺伤宁瑜的心，她发现，宁瑜格外忌讳别人说他老。虽然他不是真的老，但多年没有好好休息，脸色就好看不到哪里去，未免哪天就猝死了，还是多注意休息为好。
她是修行之人，那天只是灵力枯竭才会昏迷，平日里并不需要睡觉，打坐修炼比睡觉能恢复精神，有时候为了让娘放心她才会故意去睡觉，虽然后面她发现睡觉还挺享受的，但也不会耽于床榻。
劝走宁瑜后，墨明曦便回了之前住的灼锦殿，种的桃树又大了一圈，只是桃花早已经谢了，看着马上就要结果了。
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她再一次生出物是人非的感慨，她走之前还在接受嬷嬷的教导，现在却在国破家亡后再次归来，当年的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
皇祖母在两年前已经去世了，很多嫔妃和宫侍早在兵临城下时便逃走了，楚宫早就没有几年前的繁盛气象，除了偶尔巡视的宁国护卫，楚宫无比冷清。
她跃上屋顶，坐下，恍惚间，仿佛一切都还是当年的模样。
这时，她身旁忽然落下一道身影。
“你这是在伤春悲秋吗？”那人问。
不用看，墨明曦从气息就知道来人是谁，没有回答他，而是道:“你那时答应我的东西，现在该给我了吧？陟宴。”说着，她向他看去，只是阳光有些刺眼，导致她的眼睛下意识一眯。
陟宴没有看她，一甩衣角坐在她旁边，语气悠然，“不急，迟早会给你的。”
本该处于敌对阵营的二人竟和平地坐在一起晒了一下午的太阳，走之前，陟宴只留下一句话。
“三日后来城外的破庙取东西吧。”
墨明曦看着渐渐落下去的太阳，说了一个“好”字，虽然旁边已经没人了。
三日转瞬即逝，墨明曦去取东西时破庙里并没有人，只有一个容纳魂魄的玉坛放在正中间。
墨明曦摇头，陟宴把玉坛就这么大咧咧的放在这里，也不怕被人偷去。
看到墨明曦走的看不见影儿了，穿着能自动敛息功效的法袍的陟宴也消失无影，这下子功力受损严重，可得好好补补。
墨明曦得了玉坛便有了事情做，那些凡人的魂魄虽然被分离出来，但是邪气入魂，她还得驱邪气，然后让那些魂魄归位，想想都是一个大工程。
……
墨明曦在驱邪气之余也会去看看父亲母亲，每日过的倒也算充实。
而宁瑜去了新都准备登基大典，新都在离楚都不远的新远城，快马一日便能在新都和楚都之间跑个来回，所以每过几日宁瑜便会跑来看她。
她其实特别想对宁瑜说，好歹也是国君了，沉迷美色是会误国的。但看着宁瑜看到她后那副愉快的样子，她便憋回去了，因为她偶尔揽镜自照时也会自恋大半天，嘿嘿，她怎么能那么美。
还有三日便是宁瑜的登基大典了，宁瑜抽不开身，派了覃祺来接她去新都参加大典。
墨明曦还没看过人间的皇帝如何登基，很是好奇，便应了，只是走之前来和母亲打个招呼。
她刚踏进未央宫便听到母亲的咳嗽声，连忙跑进去。
嘉庆手里拿着一块手帕正坐在殿内的椅子上死命的咳嗽，看到她来，收起帕子，站起来，
“咳咳，阿曦，咳，你来了。”
墨明曦连忙上前扶住她，神色焦急，“娘，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嘉庆摆摆手，“咳，娘没事，就是昨日没盖好被子，有些着凉了，喝些热水便没事了。”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墨明曦拉着她就要往出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嘉庆拉住她，摇头，“不必了，留在你爹身边的大夫已经看过了，已经开了药，喝了就没事了。”
那个大夫墨明曦知道，是以前楚宫里医术最好的刘太医，宫外的大夫不一定比得过他的医术。听到嘉庆这么说，墨明曦稍稍放心，看着嘉庆眉目间的憔悴，算了，不就是个没见过的登基大典嘛，哪有娘重要，墨明曦决定不去了。
覃祺在外等的着急，走了进来，“兄弟，大典你还去不去啊？”
嘉庆疑惑，“什么大典？”
还未等墨明曦阻止，覃祺已经脱口而出，“蕴玠的登基大典啊，还有三日就开始了。”
虽然第一次听蕴玠这个名字，但登基大典这几个字已让嘉庆明白蕴玠是谁，想到这里，嘉庆拍拍墨明曦的手，“想去便去吧，娘无事。”
墨明曦拉着她的手撒娇，“阿曦不，阿曦要陪着娘。”
覃祺在一旁抖了抖，他这兄弟撒娇真够要命的。
墨明曦没有注意到覃祺的动作，心神都在嘉庆身上。
嘉庆再三劝阻，墨明曦被劝的无奈，只能答应去参加登基大典，只是想着等大典一结束她就立马奔回来。
细细叮嘱母妃保养好身体，墨明曦便出了未央宫。
待墨明曦的身影不见，嘉庆看着方才咳在手帕上的血，讥讽一笑，也不知是在嘲讽谁。
楚宫的某一处隐秘之地，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将自己包裹的无比严实，看着跪着的下属，“都准备好了吗？”
下属低头，恭敬回道:“一切已布置完毕，只待宫宴开始。”
斗篷人颔首，望向天上已开始西斜的太阳，不再言语。
墨明曦最后去看了一眼睡着的父亲，然后才和覃祺骑马赶往新都。
二人出发时已过午时，赶在宵禁前到了新都，而宁瑜已候多时。
新都楚国曾建过行宫，新的皇宫是在楚行宫的基础上加建的，历时四年，宁瑜吩咐过节俭，所以并未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但原行宫本就无比华丽奢侈，堪比楚宫，经过加建，更显宏伟。
墨明曦被带进了新宫，她没有丝毫不适，反而无比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凭借着修行者的直觉，她道:“这个地方灵气很足，风水应该不错。”虽然她不会看风水，但灵气足的地方风水一般都不错。
宁瑜望着她笑，“你说的很对，这里应天台的人专门看过，是个风水极佳，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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