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色嫁衣 （五）

　　四十五年前，天目村并不如现在这般繁荣。和隔壁的落枫村一样，是一个贫穷的、闭塞的小村庄。那时候的村民，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这平静的日子，被一群外来人所打破。他们来到村中，兴办学校，开展教育。那时候的人们并不了解教育的重要性，前来支教的老师便挨家挨户的上门解释。在承诺不收他们一分钱学费，每年还能拿到一些补贴后，学校陆陆续续招了不少学生，一切似乎也恢复了往日平静。

　　一个酷热的下午，那一天的值班老师朱虹，将学生们送至大路，目送他们安全离开后，觉得口渴难耐，便打算去找附近的村民讨一点水喝。

　　她沿着路走，看见一座小屋立在路边，高兴万分的一路小跑过去，敲响了门。

　　开门的，正是林安。那一年，他十七八岁。一直生活在村中的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美若天仙之人，一时间被迷住。等回过神，林安连忙推开门邀请朱虹进屋，把家中所有能拿出的东西都端上桌，热情招待。

　　送走朱虹之后，林安春心萌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一直想着那动人的女子。

　　在之后的日子里，每当他看见朱虹送完学生放学回家，便会邀请她来自己家中喝喝茶歇歇脚。一来二去，两人也逐渐熟络起来。待干完活，或者是农闲的日子里，林安也会隔三差五地去学校送些东西，对朱虹展开猛烈的追求。

　　时间久了，学校里的老师在放学后也时常拿这件事和朱虹打趣，每次说到这些，朱虹也总是脸色彤红，百般解释。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将近一年，朱虹也对这个朴实的庄稼汉子产生了些好感。又过了几个月，两人正式订了婚。

　　婚后的日子也是甜甜蜜蜜，如胶似漆。过了两年的安稳生活后，朱虹认为就这样在这个平静的山村里，安安静静地教书育人，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可好景不长，朱虹发现林安晚上吃完饭就急匆匆的出门，回家的时间也是越来越晚。到后来，家里的耕地林安都很少去打理，杂草也开始在田间地头疯长。

　　这时候，朱虹才从村民口中得知，林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了几个狐朋狗友，学会了打牌。看着林安越陷越深，日渐颓废，朱虹决定和林安好好谈谈，希望他能痛定思痛，重新做人。

　　谁料，那昔日的淳朴少年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口脏话，脾气暴躁的赌徒。那一夜还没谈上几句，林安就对着朱虹是破口大骂。骂她多管闲事，骂她娇生惯养什么活也做不好，骂她整天教书也没见教出什么名堂。

　　那一夜，朱虹是伤心欲绝，打算送走这批学生就离开这个伤心。事情就是那么巧，在吵架后没几天，朱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看着一天天鼓起的腹部，朱虹决定暂时搁浅离开的计划。

　　原本朱虹认为，自己怀孕的消息能让林安改邪归正。可事与愿违，林安虽然是消停了几天，却依旧忍不住去偷偷打牌。这口子一开，就再也收不住。朱虹的肚子是一天天大起来，林安却一天天沉沦，甚至开始酗酒。

　　一天深夜，满身酒味的林安回到家中，正想睡觉，一声嘹亮的啼哭声让他的酒意清醒了几分。他看见朱虹，正抱着一个婴儿，安详的哄着。林安问道：“这孩子，叫什么？”

　　“林彦”

　　看了几眼孩子，林安倒头便睡。

　　生了孩子的朱虹体虚，不久便染上了病，一天比一天虚弱。而此时早已家徒四壁，没钱治病。林安居然让朱虹自己挨过去，自己依旧浑浑噩噩。

　　一周后，朱虹留下了一个同样虚弱的女婴，撒手人寰。

　　村里的人看她可怜，便出资将她埋葬。东家有点米粥，西家有些羊奶，都留着喂给那可怜的女婴。奇迹般的，这女婴居然活了下来。

　　可又怎么能指望，自己妻子重病缠身时都不管不顾的林安能对这个女孩好呢？稍有不顺心，或者是打牌输了，便对着林彦是非打即骂。常常是伤痕累累，瘦弱不堪。

　　月中发放的微薄的救助金，通常是没过几天就被林安赔了个干净。那时候的村民也都还挺淳朴，对这个可怜的女孩是关爱有加。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女孩子居然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像极了当年的朱虹。这孩子也争气，从村民口中知道自己母亲的悲惨遭遇也没消沉，靠着一股子劲和聪明的头脑，考去了一所有名气的大学。

　　到了城里，林彦是勤工俭学，靠着奖学金和打工的工资，倒也是过的不错。再加上她长得美，在学校中的追求者倒也是不少。就在她觉得已经要摆脱自己父亲的阴影时，她遇到了一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男生。

　　他对林彦的照顾是细致入微，两人很快便谈起了恋爱，确认关系。两人毕业后打算结婚，林彦虽然厌恶自己的父亲，但嫁出去这件大事，林彦觉得还是得林安说个清楚。就这样，她买了返乡的火车票，回到了令她痛苦的村中。

　　听林彦说完，林安是怎么也不肯同意。在劝说了几天后，林安冷冷地告诉她，让自己收拾收拾，准备和村里那叫孙展博的年轻人结婚。

　　林彦怎么可能答应和一个从未谋面的人结婚？更何况她心中早就有了白马王子。林安对林彦的哭闹、抗议是充耳不闻，将自己关在一个小房间中，上了锁，甚至断了粮。

　　饿了几天，林彦四肢无力，提不起精神。在快要崩溃时，门打开了，林安留下了两个包子和一身鲜红的嫁衣。她狼吞虎咽的吃下了包子，恢复了一点力气后想要逃走，却不料被门口站着的一个男子一把拦住，推回屋中。

　　随后又进来了几个农妇，帮林彦穿好了嫁衣，打扮了一番后送出门。此时的林彦，宛如一具木偶一般，随着迎亲车队来到了张灯结彩的孙家。

　　下了车，她看见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身穿朱红喜服，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那司仪扯着鸭嗓子，一步一步完成了仪式。待到拜天地，林彦想起了在城中苦等自己消息的男友，是怎么也不肯下跪。这时，从人堆中冲出一大汉，摁着林彦，想要她下跪。

　　林彦拼尽全力反抗，转过头一口咬在那人手上。大汉吃痛，喊叫着抽回血淋淋的双手，咒骂着林燕。好好的婚礼，就办成了一场闹剧。

　　四周一阵阵的唏嘘声，让林安是怒火中烧，抄起酒瓶子，朝着林彦头上砸去。

　　林彦只觉着头上一阵剧痛，两眼发黑，软软的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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