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约见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
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收录机里反复地播放着这首《蝶恋花》，声音很轻。轻的只有他才能听清楚。
从早晨天刚蒙蒙亮时回到厂里，他也没有再去睡觉，就一屁股坐到办公室的椅子上，随手打开了收录机，此时，刚好就播出了这首歌，他调了个循环播放的模式，然后就闭着眼睛仰靠在那里。到现在，已经整整三个多小时过去，仍一动没动。
周萍昨夜并不知道他出去。一直到了半夜，见他仍没过去睡觉，去办公室看，才发现他并没在办公室里。她听到过电话铃声，想必他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出去了，于是，便躺在床上等待。可一直到了天明，仍不见他回来，心里焦急，就起来了，没想到竟然在办公室里见到了他。
“雨航，昨夜你去哪了？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到床上去睡啊？”
她一口气给他发了三个问号，但他却没有回答，也没睁开眼睛，只是挥了挥手。
周萍是位心地非常柔弱的女子，她见陈雨航没有回答她，心里想肯定是他心情不好了，也不敢再问，默默地退了出去。
都道是今生有缘？却原来只是一夜的缠绵。谁说是两心相悦？可终究是破碎支离借酒醉！
那一晚的吻别，都以为离合悲欢只在泪水飞溅间，可当真正到了婚嫁的时候，才知道那种痛会透彻肺腑。
舍不去的爱，割不断的情，她才执意要将自己的初夜交给他。
在陈雨航的心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爱周萍的。就连他自己也想像不到，只要姚珍珍一出现，那种所谓的爱就会变得那样的脆弱。似乎走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浮于心间，与刻骨铭心有多大的区别。
一直以为，自己和周萍不管是从哪方面讲，都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有了周萍，他的人生也就开始有了幸福。他却万万没想到，怅别姚珍珍，就像是一次拆骨抽筋，让他的一切幸福感都烟消云散，让他始终不能在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中缓过神来。
快要上班了。周萍见他仍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于是，便将一盘子的面焦糊和一碗西红柿蛋汤端进办公室来。
“雨航，我知道自己是个没用的人，纵然有天大的事，也不能为你分担丝毫，但不管如何，你也总该先把饭吃了，才有力气去面对啊！”
听到周萍的话，陈雨航的心颤抖了。自己何德何能，竟能遇上这么些心地善良的人？都说是人情薄如纸，可此时，他却深深地感到了那份厚重。
他觉得自己愧对周萍！
他的心里油然而生出许许多多的矛盾。
俗话说：欺人不欺心。面对一个淳朴，善良的人，你又怎么忍心去辜负她，欺骗她？
但是，他又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在心里原谅了自己？
他心乱如麻！
在西城，是没有面焦糊这东西的。而在南方，却有这么种做法，就是在锅里倒上油，然后在面粉里加进水，调匀，再倒进油锅里，摊匀，两面都煎，煎成薄薄的饼子，然后拿出来食用。陈雨航在南方时最不喜欢吃面类的东西了，却喜欢吃面焦糊。到了北方，没了大米，没办法，他也只能忍着吃，自从和周萍在一起以后，他就把做面焦糊的方法说给她，然后她就经常为他做这东西了。
正当陈雨航默默地吃着周萍做的早餐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了话筒，“你好……”
“雨航，我是珍珍，我想找一下周萍，可以吗？”
陈雨航的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迟疑了一会，但他还是把话筒递给了周萍。“找你的。”
“谁呀？”
周萍奇怪地问，见陈雨航没有回答，就将话筒贴到耳朵上。“喂……”
“周萍，我是姚珍珍，你今天有空吗？”
“啥事呀？珍珍姐。”
“如果你有时间，我想约你出来坐坐。”周萍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禁捂住听筒，眼睛看着陈雨航。“姚珍珍约我出去坐坐。怎回事啊？”
“人家约你，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陈雨航虽然感到意外，但他却丝毫不担心姚珍珍会做出什么不利他的事情。
“珍珍姐，我上午倒是没班。那你说，我们在哪见面？”
“就在‘蓦然回首’吧，好吗？”
“嗯！那我马上过来。”
刚过早饭的时间，“蓦然回首”还只是刚刚开门呢！突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老板和伙计都觉得挺奇怪的。一个伙计将她们引到位置上坐下，然后拿了菜单问她们需要点什么。
“先给我们沏两杯茶吧。”姚珍珍说。
因为昨晚冻的厉害，又与陈雨航缠绵了一夜，后来吃了感冒药后才睡了几个小时，所以，今天的面容十分憔悴。
“周萍，想来，我们也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是的呀，珍珍姐。”
“你和雨航哥的事发展的怎么样了？”
说实在的，姚珍珍也确实不知道她和陈雨航的事发展的怎么样。既然自己和他已经不可能，尽管心里仍然放不下，但她却不希望自己成了他们之间的绊脚石。有时候，人的心里，就有着这么些难分难解的矛盾。
周萍不知道姚珍珍问这个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实在的，对于姚珍珍的人品，周萍是打心眼里佩服的，她也知道，没有她的帮忙，陈雨航在西城的事业根本无法发展。因此，在佩服的同时，她又多了份感激。
但是，在与陈雨航的个人情感方面，她又视她为情敌。周萍心里非常清楚，如果是正面较量，自己根本就不是姚珍珍的对手。排除陈雨航的一切因素，就自己和姚珍珍两人站在一起，不说其它的任何原因，就是在气势上，姚珍珍就能压的她透不过气来。所以，她不可能与她交锋，能不能得到陈雨航，只能完全看天意怎么安排，而且还看陈雨航会在两人当中选择谁。因此，当姚珍珍问及此事，她就自然地产生出一种本能性的戒心。
“珍珍姐，你是不是很想得到雨航哥？”周萍反问她时，低着头，而眼睛却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她的脸。
“周萍，我也不瞒你说，雨航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很喜欢他，也想得到他。但是，在有些方面，天，就是不从人愿，怎办？可是，人的意志又根本拗不过天。周萍，今天我约你来，是想告诉你，我要嫁人了。而且，我要嫁的并不是陈雨航，而是《西城报》的记者柳建平。或许这个人你也认识的。从今往后，雨航哥就交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地爱她，珍惜这份情感。周萍，告诉我，你能做到吗？”
对于周萍来说，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来不及有半点的反应，整个人一下被投入到惊愕缸中。这是怎回事啊？怎么突然间一下子全变了呢？
她怔怔地看着姚珍珍，眼光中透露出无限的惊愕与疑惑。
“周萍，不要不相信，我不会骗你的。陈雨航不能留在西城，而我却离不开西城，这就是我和他不能在一起的原因。但不管怎说，我也不能隐瞒你，我的心里确确实实是爱过他的。而且，他也是一个值得爱的人。所以，离开他，对于我来说，心里会留下永远的遗憾。”
“珍珍姐……”周萍想说点什么，但一张口，却发现没有任何可以让她说的词汇。
“周萍，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所以，我也不瞒你说，离开陈雨航，我的心里很是放不下。尤其是当我决定嫁人的时候，心里产生的不是一种兴奋感，而是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说到这里，姚珍珍的眼光暗淡了，随即而来的便是泪水盈满眼眶。
“告诉我，周萍，你是不是也很爱雨航哥？”
看周萍迟迟不开口，姚珍珍加重语气道：“告诉我，爱，还是不爱？”
“嗯！”周萍点点头。
“嗯！”姚珍珍也点头，“可是，你还没答应我，能不能做到一辈子好好爱他呢！”
这下，周萍倒是毫不迟疑地回答了，“放心吧，珍珍姐，既然有爱，就会好好地去爱。我这人不会做三心二意的事。”
姚珍珍的眼泪忽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背过脸去，用手背擦了擦，然后就站起身，“再见，周萍！”疯也似的跑出了餐厅。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周萍的心里感到好奇怪，好奇怪。不禁皱眉，她今天约我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为啥呢？
周萍的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沉重，她站起身来，走到收银台，准备付账，老板告诉她，姚珍珍已经付过了，而且是扔下了五十块就跑出去了，还没找钱呢，问周萍要不要帮她带去。她摇摇头，出了餐厅，一个人在路上，像失了神似的，漫无目的地逛着，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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