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落地残枝

　　谷青想上完今天的课，慢慢回到教室。推开教室门的那一刻，他又表现出了一脸的潇洒。虽然在得知谷青被劝退的消息之后，潘显和陆云都很不甘心。但连谷青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却告诉大家说，这是他早就想要的结果。

　　剩下的时间，谷青一遍又一遍地，认真地看了教室里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同学的面孔。放学时，兄弟三人打算去大吃大喝一顿。边议论着去哪家吃烧烤，边走出教室。谷青用余光看着其他同学，他们表现的跟平时一样，没有人要来说再见，也没有目送他。

　　走出学校门口，谷青趁大家不注意，回头看了一眼校园。

　　不过，潘显和陆云却被门外停着的两个摩托车所吸引，六个校外的流氓，正围着摩托车聊天，大概是来接女朋友的吧。

　　潘显走到摩托车前，大咧咧的喊着：“我靠，现在油价涨了两倍，还有人骑这么牛逼的摩托，四零零！喝油猛兽啊！”

　　本来还想去摸一下那硕大的油箱，却被陆云给拉住了。潘显这才发现，已经被流氓围了起来。野猪就站在流氓身后，像看傻逼一样，看着他们笑。

　　昨天堵野猪的时候，三个人本来没有看到野猪，是他自己找过来的。现在是潘显，本来流氓们没有在放学的人群中认出他们，可他们自己凑了过来。没错，这几个流氓就是野猪找来收拾他们的。

　　潘显和陆云被围了起来，但谷青因为刚刚回头看了眼校园，还在“包围圈”外。

　　看到这样的场景，自然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换上平时，可能他会选择想办法带着两个兄弟逃跑。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不过现在，他只想发泄心中对冷漠世界的不满。

　　谷青大喊一声“吃屎去吧！”，卯足劲儿，一脚蹬在一个流氓的后腰上。那流氓失去重心，扑倒在地。包围圈随即也露出了一个缺口，潘显和陆云趁机抡起拳头就打出了包围圈。本来是可以逃跑的，但他们看见谷青丝毫没有要跑的意思，和另外一个流氓纠缠在一起，一咬牙，又扑了过去。

　　谷青的脑子里，现在是模糊的。几个短暂的片段和耳边的谩骂，就是这一次打架的全部回忆。

　　有个人抽出了皮带，朝自己的脸抽了过来。

　　有个人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截钢管，冲着自己后背抡了过来。

　　谷青一心想要抓住不远处的野猪，要撕掉他的头皮，要撇断他的手指。

　　可是，面带嘲讽微笑的野猪却离他越来越远。不是野猪往后撤，而是谷青被流氓围攻的节节后退。

　　好几次都是潘显和陆云解围，谷青才从地上爬起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警车的警笛声。

　　流氓们就像泥水里逃跑的小鱼，一下子分散在人群中。

　　谷青的伤势在三人中是最重的，他头上和脸上都是血。学校门口围着许多同学，表情奇怪地盯着三人。校长也慌里慌张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好和谷青视线对在一起。

　　谷青胸口起伏十分剧烈，憋足心中那一口气，大喊一声：“我明天就不来了！趁现在弄死我吧！”

　　或者是喊给校长，还有野猪听。或者是喊给生活在家人呵护中的全体校友听，又或者是喊给全世界听。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一个人继续议论。

　　总之，这是谷青学生时代说的最后一句话。

　　听声音，警笛越来越近。潘显回过神，拉住谷青的胳膊一把甩向一边，“你快跑！我俩来处理。”

　　谷青满脸是血，情绪激动。而且没有家人，无依无靠，再也没有能力被卷进其他的麻烦。

　　潘显和陆云来处理会比自己容易，毕竟有家人来为他们忙碌。谷青知道这一点，边擦着脸上的血，边朝警车相反方向走去，人群自动分开，给他留出了一道空隙。

　　就这样，从昨天晚上就说好的烧烤，现在都没吃到嘴里。

　　谷青一路跑回了筒子楼，但在楼下却停下了脚步。

　　他不敢回家，就像不敢把劝退的事情告诉家长一样。就好像，家里并不是空无一人。

　　坐在一块水泥墩上，刚被打伤的疼痛感才渐渐清晰起来。

　　这里原来是一个小花坛，夏天吃完晚饭，他和家人会来这里纳凉。冬天下雪后，这里可以找到没有被脚印污染过的纯白美景。

　　现在，这里满地碎石，无人清理。就像他落魄的人生，和再也无法恢复完整的家。

　　不知谷青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脸上还头上的血早已经干了。抬起头时天已经黑了，筒子楼的窗户里都已亮起了灯。大家都在吃晚饭吧？电视都开着呢吧？屋子里跟平时一样平淡又温馨吧？

　　他又低下头，看着地面发呆。

　　这个时候，一双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脚，出现在视线里。这双脚越来越近，一直到离谷青还不足半米的地方才停下。

　　他立刻抬起头，看到一个背对月光的女人站在面前，一股香水味钻进鼻子里。

　　又红又大的月亮，好像就在女人的后脑。因为背着月光，看不清女人的样貌，但却让那火爆的身材映射出月光微红的神秘。

　　没错，就是那段少儿不宜视频中的女邻居。

　　“你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妖媚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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