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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叶培森在这家日本制药公司已经工作6年,他是那种靠得住的员工,没有成家,身世清白,适应频繁的出差和加班,熟悉公司的市场运营,又经验丰富,于是常常被派遣到新的区域开发市场。叶培森一度感到自己很喜欢在陌生的环境里生活,仿佛一觉醒来又是不一样的人生。只是这样的生活令他极少有机会结交固定的朋友,他渐渐也习惯如此,当自觉关闭一种需求时,那种需求好像从不曾存在过。他喜欢到新的地方,建办公室,跟医院药店接触,一点点蝉食他们,修建一条完整的供应链,看着业绩不断成长。在其他人看来几乎是超负荷的工作状态,可叶培森好像就是很享受这样过速的失控感。叶培森身上有着食肉动物的本能,工作上的挑战越大,越容易激发他战斗的欲望。

  2015年8月,公司新财年大会,新的项目组和工作计划正式出台,叶培森接到通告,需要尽快结束在西安的工作前往武汉。这个中部城市一直隶属西北区管理,随着药品管理条例的开放和市场竞争的需求,公司决定在武汉建立制药工厂以供应整个华东区域的药店、医院和代理商,武汉临近的江西湖南安徽等地已经有成熟的销售指挥点,随着这次的变革,武汉将发展成为这些区域的总部。叶培森已经6年没有回过武汉,如果按照公司的发展计划,加上他自己的工作经历,在这一次人事变迁后,他晋升为整个大区域营运经理的可能性极大。这里是他的家乡,是他生活超过多年的地方,也许这也是个很好的机遇,他对自己和未来充满了信心。

  从西安发了两次快递回家,等到最后一天,租的房子已经空空荡荡,没留下一点租客住过的痕迹。他像罪犯一样,消失得干净,小心翼翼。

  叶培森印象深刻,到达西安那晚,他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火车站。西安站相邻一堵古城墙,天空中挂着边缘模糊的月亮,没有云,也没有星星。第二天酒店床上醒来,站在窗户边,看到一个灰蒙蒙的城市,建筑物的边缘轮廓也和月亮一样消失不见。一个黄沙裹住的城市,是西安给叶培森的第一印象。后来长住,喜欢上碑林博物馆,长时间地坐在里面,只是看猫弓着腰在阳光里打哈欠,或是工人拓印石碑。苏轼撰写《集归去来辞诗》,让人想到陶渊明的诗,“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每每念及这句话,他立刻惊醒。

  西安武汉距离不远,天差地别,特别是在春天。武汉有梅雨季,天气燥起来,仍然潮湿,西安的春天却是烈的,要么雾霾,要么黄沙漫天,或是大晴,蓝得空无一物,一眼望尽中原。

  叶培森父母家在武汉硚口一带,小区出门到汉水岸边很近。夏天暴雨的时候,江水泛滥,马路与堤岸的界限消失不见。沾着泥的水浑浊发黄,一直荡进楼道。98年,装满沙石的麻袋垒在楼道口,到处漂着污秽的垃圾,雨不停,父亲推着自行车带他出门,裤子卷到大腿根,还是打湿。他跨坐自行车后,在水里荡着两条光腿。那时候有车的人家不多,洪涝期间也极少有人开车上路。下水的井窖盖子上两个孔,水往里涌,路边一个一个小小的漩涡,直到下水通道也被充满,吸收不了更多从天而降的雨水。叶培森替父亲撑着伞,自己穿着雨衣,两人一路缓缓走到围棋学校,爬楼梯的时候好像上岸,父亲的腿被泡得发白,替叶培森脱下雨衣,叠好,找了一个教室外的空处垫着坐下,等他下课。教室里每个人都湿淋淋的,地板和座位上淌着水,墙壁也因为累日不停的降雨被浸湿,印着一滩滩深色的水迹。头顶的电扇开着,虽然下雨,天气倒一点不见凉快,蚊虫在飞,顺着积水漂过的杂草树叶贴在腿上,发痒,鞋子跟袜子湿着,一股泥土腥味,空气闷热,像在温室里,叶培森担心大家的头顶都要发芽了。

  父母工作忙,叶培森由外公外婆抚养大,只在周末回家,这时父亲就接送他来往于各种兴趣班或者补习班。老人的干休所在花桥附近,也是江岸区重点学校聚集的地方。叶培森从小便在市里最好的学校读书,离外公外婆家近,即便后来母亲从单位提前内退,他也没有搬回去,仍然住在这边。

  所以每每想起,武汉于他大约也只有汉口而已。初中开始,周末跟同学一起约着看电影,小时候是月宫电影院,木头座位,阿姨带他去,也许是《火烧圆明园》、《虎门销烟》之类,更多时候都是学校组织的放映场,放映结束的时候观众站起来,呼啦啦一片响,地上堆积各种果皮瓜子壳,外面宽阔的入口站着摊贩,彩色荧光纸扎的风车插在干果箱子边,通常是紫色绿色银色金色俗气的搭配,风吹起来,一直转啊转,散发着臭干子和炒板栗的香味。后来民众乐园开了环艺影城,父母带他去,看完已是晚上10点,从未在外待到这么晚,叶培森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父亲刚买新车,没有舍得开空调,叶培森趴在窗子上,白色的桑塔纳,因为过分爱惜,皮座椅上套着凉席一样的垫子,像念珠又像璎珞结,风灌进来,风里满是万物生长的味道,舔舔嘴唇,是甜的,黄色的路灯照耀着一整个黄色的世界,他望着中山大道一片片暗下来的婚纱橱窗,模特面无表情,白色的婚纱中间偶然穿插着异色的裙子,还有舞狮用的狮子头,一整个橘红色,瞪着碗大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闪着,挂在巷子口,面貌狰狞,红色油漆泼着“戏服出租”,想到刚刚的电影场景,一整个魔幻镜头,歪着头便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房间漆黑。叶培森伸手摸到手机,3:05。行李仍然原样不动地堆在墙角,回家几天,还未拆封。硚口的老房子已卖,新家在常青路,四室两厅的大房,他的房间只是装了柜子床架,休假的时候有回来住过,但并未再额外添置任何家具。

  叶培森自己买的期房在市中心,还未交房,因此除了每日的必需用品,其它行李便不再打开,准备等装修结束后就一起搬到那边。原先老房子搬过来的东西,父亲用几个大纸箱装着,也一直未拆。叶培森打开过一次,高中毕业照,扎得他眼睛疼,遂又赶紧封起来,一直放在阳台的储物隔间,不再触碰。

  在这一刻,所有的过往都被封进数个大大小小的纸箱里。好像回忆的坟墓。被埋葬,不见天日。

  新房刚购得,每天接到十几个装修公司电话,吵得头疼。叶培森也曾认真考虑过未来家里的模样,可这种想象随着靳莱辛的消失也一并蒸发。因为这个家的每一处存在都理所当然地与他自己和靳莱辛息息相关。房子的面积,卧室的大小,隔架的承重,沙发的方向……因为靳莱辛的身高、鞋码,衣柜的尺寸要看吧,她喜欢大声放着歌洗澡,音箱要买吧,他们共同拥有的书、CD、咖啡杯和其它收藏——恐怕单独要放一个房间吧,靳莱辛的众多难以打理的黑色衣服——熨斗要准备吧,叶培森成套的乐高——得有一个玻璃展示柜吧,转角的案几,墙上挂着的照片与画……那个已经接近成形的房子,带着永远的遗憾,跟阳台上的物件一起被封存。

  他又想起西安的房子,空空荡荡,如他将来会住的每个房子一样。本来长期生活在外,旅行出差不断,这样的生活方式就已经使得他把对生活的物质需求降到最低,除了书本、衣服和一些日用品,几乎没有什么一定要买的东西。

  所以认识的人往往惊讶,叶培森本人呈现出一种拥有极高生活品质的外表,但事实上,他的私人生活非常空洞,公寓可以一眼望到头,像瀑布,视线到达窗边,就要掉下去。

  1月,人事调令正式生效,叶培森最后一次前往西安交接并很快回到武汉,中区办公室正式开始筹备武汉区域的市场活动。

  2月底他在妈妈的安排下和舅妈的同事的女儿相亲。对象叫张昭清,市属某医院的护士,他们约定在花园道的咖啡馆见面。这是叶培森第三次相亲,去年的春节和国庆,他也分别在父母的安排下与两个女孩见面,但最后都不了了之,因为这次可能要长时间住在武汉,妈妈更是忙活起来,联合两个舅妈开始物色合适的对象。

  和靳莱辛分手后,叶培森很久都没有发展新的恋情,仿佛这是一件他明明可以做到但始终无法成功的事。他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头发细密柔软,贴着头皮,后脑勺下方总是剔得干净而整齐,发际线浓密,特别是鬓角处,显得整张脸瘦又窄,眉骨突出,眉毛浓密,眉骨下的眼眶微微凹陷,眼睛细长,明明是单眼皮,下垂的眼角那里却收成了两层,认识的人常说不像南方人的长相,有时候过瘦,会有点像猴子,鼻梁直挺,在靠近眼角的地方有个小疙瘩一样的拱起,从小到大也没有摔过鼻梁,很奇怪,骨头就这样转了个小弯,让整张脸看上去有性格起来,他的下半张脸从过低的颧骨处开始往下收成椭圆,上半张脸的高冷刻薄继而都被冲淡,清晰轮廓的嘴唇,留着一点胡渣的时候特别好看,张嘴说话时明明牵动着肌肉,但上半张脸完全不受影响似的,继续保持着冷漠,真是一张矛盾的脸啊。可他一笑,肌肉扯到太阳穴,整个眼睛都眯了起来,下垂的眼角变得十分明显,像脖子被手拎起的猫,有种动物性,也可以说,看起来比较迟钝。  

  叶培森老好人外设,几乎不拒绝人,思虑周到,对自己要求高,对别人没有底线——大概是出于对人类的不自信吧。唯一就是,坚持的事如果遇到和对方意见相左,态度上不置可否,心里会闪过一丝冷笑,别人说再多也只当耳旁风。  

  随着年纪变大,人们试图了解彼此私生活的那种欲望变得尴尬。每每得知叶培森还是单身时,旁人的眼神总是带着讶异,好像看到一个人暴露出巨大的缺陷。而与此同时,很多人就变成了试图帮他介绍女朋友的热心人,当然,也不乏毛遂自荐的,甚至还有仅仅希望与他发生性关系的。面对这些人时,叶培森感觉自己就像面对着一台台喷发着高温蒸汽的设备,潮湿过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快要灼伤皮肤。  

  在这漫长而外人不足道的“空窗期”里,叶培森其实并不缺少伴侣。带着功利心闯入他生活又消失的实习生,行业会议上遇到的约过几次的年长女性,还有因为工作定期见面的女医生,她们出现又消失,在彼此方便的时候才会发生一段礼貌的往来,直到最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联系。在她们眼里,叶培森永远是礼貌、慷慨不过分计较的情人,也仅仅止步于此,他的身上,没有恋人的温度。

  在这些人当中,枝和森子是唯一一个跟他保持频繁联络的对象。她是从东京公司派遣来的员工,在大连有办公室,负责日方对国内地区法务的接洽。每当有新项目启动时他们就会相遇。叶培森对她有好感,因为他们的名字中有个相同的字,在第一次见面相互介绍时,森子的眼睛,让他看到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投进的一束日光。

  “你像一只狐獴,坐飞机的时候,我回头看洗手间是否有人,就看到了你的脑袋,超过了靠椅的高度,直直望着前面,然后又望向我。像沙漠里一只看到陌生人的狐獴。”

  在成都的酒店里,他们第一次约会时,森子点燃烟,靠着床头这样说。

  森子身上是茶香味道的香水,出了汗以后,本来淡淡的味道变得浓郁起来。

  森子长得非常白净,有大而平的五官,眼白过多,瞳孔向上转时,像是黑色的气球飞离了地平线,眉毛杂乱而茂密,她自己修眉时会故意留下一些杂乱的眉毛,这样有点像男人,平衡了眼睛里那种女气的刻薄。她的脸上有几颗痣,在美容医院准备点掉时被审美感极佳的医生劝阻,留下来,反而让脸看上去更白。她脸上最好看的地方是有一个-轮廓非常清晰的人中,放在其他人的脸上,一定会让脸型显得过长,但这样一来森子的圆脸就无意识间被忽略了,一旦涂上红色唇膏,整个嘴唇就显得十分饱满并且微微翘着,像在索求什么。两人在工作场合交集极少,每次见面几乎都是在铺着厚厚地毯的酒店,叶培森想起她的时候就会想起地毯织物的味道。他们很少能碰到对方工作时的状态,而私底下,森子长了一张好像永远不会衰老的脸,面部肌肉饱满,没有一丝皱纹,皮肤薄的地方如眼睛周围,像柔嫩的麂皮,摸起来润手。

  叶培森意识到自己偏爱少女气十足的女人,不仅仅是脸,是整个身体散发着少女的味道,像冬天下午窗台上的阳光那样——无用却馨香的味道。少女身上的味道令他着迷,又或者,他其实是个变态。

  “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你可以长久地和任何人保持情人关系,却不愿意恋爱?”

  叶培森接过她手里的烟,默默抽了一口。

  “没人问过这个问题,时间一久,我也自己就忘记原因了。”

  不,他记得很清楚,他记得自己无法恋爱的原因,就像一个长久沉溺于烟草的人,忽然发现香烟对自己失去效力一样。

  森子滑进他的怀里,把头靠在他胸口上,“像个小男孩,拒绝长大。我羡慕你,可以一直这么任性。如果我是男人就好了。”

  “不用等如果,你现在就可以。”

  “你大概无法感同身受,这个社会对女性的压力有多巨大。少女必须成长,出走的娜拉也要回家。前段时间休假回老家,看到寡居的母亲独自操持生活,时间过得这么快,竟像一点没察觉,母亲已经老去,我却还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叶培森摸摸她的头继而沉默,这段对话便终止。像有默契一样,涉及到公司事务或者各自的私事时,两人就会用这种方式暗示彼此需要停下。

  叶培森从来没有见过森子素颜的样子,也没有这样的好奇心。他尊重这个每次出现时都把自己收拾得十分干净得体的女孩,而且总是仿佛因为自己哪里没有做好而感到抱歉。

  森子的未婚夫在东京的电器销售行业做管理,等她的在国内派遣期结束回去后,他们就会结婚——她一直强调着这件事,要么是提醒叶培森,要么是自己缺乏信心。

  可婚姻对于叶培森来说,是一件至今未准备好的事。他想起婚姻时,想到的是一次前往南极的蜜月旅行,先从中国飞到阿根廷,然后坐海上邮轮出发,换破冰船,两个人穿上厚厚的冲锋衣,戴着防风墨镜,像孩子般地在冰地上奔跑,或是躺下来,对着天空发呆,在船上,看到鲸浮到海面翻身,一起欢呼,夜晚的海水会像煤矿那样漆黑,生存条件恶劣,可他们会忘记自己是人类。

  好像无法和森子一起去那种地方。

  如果森子抱怨?

  好像无法和任何人去那种地方。

  叶培森想到生活的细枝末节。

  他的软弱。

  他的身体一旦遇到不适而引发的焦虑。

  他想逃避一切人类的冲动。

  终究无法和任何人坦然分享。

  叶培森想象森子的婚礼,到时候她要穿着白无垢走过神社的石子路,被人搀扶着,木屐缓缓撞击石头的声音,如果正好有樱花飘落,那个画面,想必很美。

  “你应该在春天结婚。”叶培森说。

  “为什么要在春天。”

  “下雨或者飘着樱花的晴天都很称你。”

  “但对象不会是你。”

  “我也希望将来能有一场这样的婚礼。”

  “但并不是跟我。”

  “你希望这样吗?”

  “或许我不和裕田结婚,也会是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对吧?”

  森子掐灭烟,站起来穿好内衣,背对着叶培森走到窗口前,她一把拉开遮光的深色窗帘。

  刺眼的日光打在她身上,也照到叶培森的眼睛。森子美好的□□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灿烂的阳光包裹着她,她却露出悲伤的神情,继而变得空洞又麻木,像一株开得过盛而随时要枯萎的白色百合。开得这么旺盛,从来都不是好的兆头。

  “而你,却总像一个随时会消失的人,不愿意履行责任,大概就是为了方便脱身。”

  “这样你也会觉得方便,不是吗?”

  森子摇摇头,“像你这个年纪的男人,通常都急着往自己身上贴上各种标签,以实现他们在这个 

  社会中的自我认知。他们的车、服装、社交网络上发布的信息,甚至业余爱好,都能成为某种标志,让别人可以认出他来。比如说大池科长,在我想起他的脸之前,我就先想到了他的夜跑和他对moto的爱,暂且不管那是不是真的适合他,至少人们记住他了。而你呢,你拒绝了所有能带来标签的东西,你一无所有。我觉得你好像是故意的,甩掉了所有能让人辨认出你的证据。我不明白,你是个努力的人,你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对物质没有那么沉迷,并且有自知之明。”

  “太多的自知之明,这是不是你无法恋爱的原因?你应该无理一些……”

  叶培森用手挡住双眼,他站起来,从后面抱住森子,亲吻了她耳垂后的那块肌肤,森子那独特的茶香味和烟草味瞬间充满他的大脑,他伸手有拉起窗帘,将森子推向窗户贴在窗帘布上。叶培森一边亲吻她细长的脖颈,一边从后面再次拥有了她。他将她的双手推过头顶,死死贴着玻璃,令她无法动弹。森子的喘息开始加重,叶培森注意到她的脸颊开始变红,浸出奶白色的汗,大约是粉底一类的东西吧。

  叶培森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有爱情的成分,大概是没有的。沙漠里的狐獴,因为太久没有见到各自的同伴,所以就这样相扶着在过分空旷的沙漠里走了一程。

  中区项目启动时,森子已经回到日本,如她所说的那样,叶培森收到婚礼的请帖。

  当时正忙得不分白天黑夜的叶培森没能去日本参加婚礼,看到朋友圈内有相识的同事po出现场照片,森子那涂得惨白的脸上,带着纤弱的微笑,大红色的嘴唇,还是那么美,像白雪茫茫的大地上绽放的一株玫瑰,真奇怪,这两个东西并不在一个季节。

  叶培森常常害怕自己在森子面前的坦白,没有底线的,他们十分依赖又鄙夷着对方。这种丑陋的情人关系如同□□本身,越接近羞耻的时候,越应该睁大眼睛看好,这样的刺激从不常见,不常见,却是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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