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发完呆了就过来吃饭！”孟雅笛见汀汀一个人窝在沙发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偷笑，想上网投稿“我的朋友是智障”系列。

　　汀汀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走进餐厅就见孟雅笛准备了好大一桌的——外卖……

　　外卖小天使孟雅笛不许汀汀嫌弃，立马把筷子塞进汀汀手里，“请给你的小天使一点尊严！”

　　“哈哈哈好好好，下次还是我来做饭吧。”汀汀失笑，她的厨艺一向好，只要自己有空，总要亲自下厨的，汀汀一边吃饭一边随口问孟雅笛，“你今天怎么来了？”

　　孟雅笛拿着汤勺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满不在乎地冲汀汀笑了笑，“程彦妈妈来了，我腾地方给他们母慈子孝呢。”

　　怎么又是这样！汀汀一听到程彦妈妈这几个字就是一肚子的火气。

　　程彦长得端正，个子又高，在学校时还是篮球社的社长，说是大学里的男神也不过分，多少小姑娘前赴后继扑上来。

　　孟雅笛也长得极美，而且是极富倾略性的那种美，性格又是敢爱敢恨风风火火，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她的追求者加起来大概可以绕操场一周。

　　孟雅笛和程彦是他们学校公认的金童玉女，他们在一起三年，羡煞旁人，很多人都以为他们俩一毕业就会结婚。没想到，对孟雅笛知冷知热言听计从的程彦，是个妈宝男。

　　矛盾从毕业后程彦第一次带雅笛回家开始。

　　程彦的妈妈极其不喜欢雅笛，觉得雅笛太美艳太娇气，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安生过日子的本分女人，数次逼着程彦和雅笛分手。

　　往日里瞧着很有担当的程彦在妈妈面前嗫嚅着不敢替雅笛说话，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要求雅笛妥协。

　　近来更是过分，程妈妈三五不时跨上包就到上海来，非要和儿子还有雅笛挤在一个出租屋里，还时不时话里话外嘀嘀咕咕地说着雅笛的坏话。

　　每次程妈妈在的时候，程彦都要冲雅笛不大不小发好几次脾气，责怪雅笛不肯多用心，不肯好好维护“婆媳关系”。程妈妈一走，程彦又立马恢复好男人的模样，对着雅笛嘘寒问暖，痛哭流涕地悔过。

　　雅笛工作忙，披星戴月回到家，实在不愿意再面对这样一对母子。于是每当程妈妈来的时候，她便频频主动要求出差，实在躲不过就借住到汀汀家里来。

　　梁汀汀压下心里的心疼与生气，故意配合着孟雅笛的情绪，笑嘻嘻地给雅笛夹了一个鸡腿，“那正好，终于没人和我抢雅笛小宝贝了！”

　　孟雅笛想要努力笑一笑，却突然撑不住，伏在桌上哭了起来：“凭什么不喜欢我？我已经退让了这么多，凭什么灰溜溜离开的那个人要是我？我非要和他耗下去，让他妈妈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梁汀汀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抱住孟雅笛，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安抚般地替她梳理头发。雅笛从小要强又倔强，汀汀只希望，她能别再折磨自己，早点离开渣男，早日走出这个死胡同。

　　肖郁青到家的时候，正巧接到裴知遥的电话。

　　“快谢谢你爸爸我吧！”裴知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得意洋洋地传过来。

　　“有话就说。”肖郁青作势要挂电话。

　　裴知遥微笑着送了他一个白眼，就肖郁青这么个冷淡的个性，要做他的爸爸真是任重而道远，裴知遥哼了一声：“之前上头不是提出要表彰青年画家，树立当代画家新风范，把高雅向通俗渗透嘛。我还替你报了名，你记得吧？今天我爸和我说，你被选为唯一受表彰的青年画家！怎么样，兄弟靠谱吧！”

　　裴知遥的爸爸是画界举重若轻的大家，他的话很可信。

　　“嗯，我知道，前两天相关部门的负责人给我打电话了。”肖郁青打开免提，随手把手机放在画架旁。

　　“肖爸爸牛批！”裴知遥顿时甘拜下风换了口气，叫肖郁青爸爸叫得毫无心理压力，他爸给他的这个消息已经算是内部消息了，没想到肖郁青知道得更早。

　　果然，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人脉更丰富，裴知遥心服口服，并毫无节操地决定以后好好抱紧肖爸爸的大腿。

　　这次美术界推出来表彰的这个人相当于就是整个业界的形象代言人了，算是正正经经过了官家的明路，往后只要洁身自好业务能力过关，各类荣誉、奖章、身份、地位都不会少，自身作品的收藏等级自然也是一路水涨船高。

　　而肖郁青最不缺的，就是良好的人品和过硬的专业素养。

　　裴知遥笑着靠进沙发里，心里感叹这么多年肖郁青依然还是那个让他仰望的存在。

　　肖郁青刚进美院的时候人冷话少，向来独来独往，偏偏绘画技能满格，老师教授都偏爱他，有什么比赛画展也都是优先考虑他。美术界同别的圈子一样，没名气没身份没地位的时候人人都能造你一嘴谣，时间久了，慢慢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肖郁青从来不理会这些。

　　从小到大，隔壁那些阿姨婶子们嘴巴碎得很，尤其是父亲病逝母亲抛下他改嫁之后，各种明面上可怜他暗地里幸灾乐祸看笑话的闲话听了一箩筐。

　　刚开始还会忿忿不平，觉得人生何其不公，后来发现，争论只会让他们更加嚣张，不去理会才是最好的办法。肖郁青愈发沉默冷淡，也愈发刻苦勤奋，整日练习，一刻不肯放松，用绘画填补他所有的时间与心力。

　　美院里这些酸溜溜的挖苦讽刺丝毫不能动摇肖郁青前进的脚步，却让裴知遥越听越恼火。

　　裴知遥和肖郁青同一个宿舍，看得清楚肖郁青的清高磊落，也看得清楚肖郁青的真才实学。在又一次听到有人在背后说些无中生有的坏话后，裴知遥风风火火怼了回去，并和那群人干架干到了教导主任那里。

　　后来，肖郁青在专业上帮了裴知遥好几次，两人逐渐变成了铁打的好兄弟。

　　再后来，两人的专业水平越来越高，高到成天忙于画展参赛，高到渐渐闯出一番地位和事业的时候，裴知遥才恍然发觉，已经好久没有听到那些难听的流言了。

　　裴知遥慢慢明白，原来，当你的视野高到一定程度，当你达到了那些阴沟里的臭虫们仰起头也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的时候，你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因为那些人离你太远，你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裴知遥家境优渥，乐于享受当下，从来不操心前途和事业，跟着肖郁青一起，倒是不知不觉就闯出一番名堂。裴家父母很是感激肖郁青将儿子“带上正途”，知道他的身世后，更是将肖郁青视如己出，在事业和生活上都对肖郁青关照如亲子。

　　裴知遥巴不得父母多出来一个儿子分散注意力，好兄弟在前面帮他挡着，又有大腿可以抱，裴知遥美滋滋地觉得自己慧眼识珠，哎呀，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呀～

　　但肖郁青太不食人间烟火，成天就知道画画，对各种人和事都很表现得十分淡漠，外界一直把他传得格外妖魔化。肖郁青自己不在乎这些，但裴知遥总有些难受，因为他知道，其实肖郁青的内心十分孤独。

　　裴知遥对肖郁青充满了老夫亲一般的责任感。为了不让肖郁青有一天在他面前原地飞升成仙，裴知遥操碎了一颗老夫亲的心，尽力尽力替肖郁青安排各类社会活动，并由衷期待着自己的狗儿子能够弥补童年的缺失，体会到社交的乐趣。

　　想到这里，裴知遥随口一问：“周末你是不是去老年活动中心了？我特地找的你爸爸当年呆过的地方，没想到那个奶奶还记得你爸爸，她和我说……”

　　裴知遥并不期待肖郁青有所回应，自己一个人也说得很起劲。

　　“嗯，我去了，还不错，有机会下次再去。”

　　肖郁青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话筒里传来，裴知遥愣了一下，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这可太稀奇了！

　　对自己给他安排的这些社交肖郁青一向是能推则推，不咸不淡都已经算是他态度积极良好的时候了，像今天这样明确表达喜爱的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额……　嗯……　你现在在干嘛呢？”裴知遥啧啧称奇，愣了好一会儿也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随便找了一句话。

　　“在画漫画。”肖郁青的声音并无波澜。

　　裴知遥又一次呆住了。太不正常了！！

　　画漫画也是自己给他找的闲事，之前有一次他听人说不爱社交的人隔着网络与人交流会更有安全感，尤其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更会放松。

　　可肖郁青的画作极富盛名，不论是在专业交流会上还是在论坛里都有可能被学术界的人认出来，裴知遥不愿意有人拿着肖郁青的短处说嘴，便选择了更为宽松和大众化的漫画，并威逼着肖郁青在网上连载自己的随笔。

　　虽然肖郁青坚持下来了，可哪次更新不是自己三催四请才说得动这个大爷拿起画笔的？今天，肖郁青竟然主动在自己更新漫画！

　　裴知遥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震荡，下意识拿起手机一看，发现这几天里肖郁青竟然主动更新了两次。

　　裴知遥彻底佛了，他没想到，狗儿子变成社交达人的这一天来得这样的突然。一时间，裴知遥又是激动欣慰自豪，又是像一个失孤老父亲一般沧桑，狗儿子在他没注意的时候长大了，他好心酸，好想哭！

　　肖郁青见电话那端迟迟没有回音，知道裴戏精又不知道脑补到哪里去了，当下便毫不犹豫挂了电话。

　　裴嘤嘤嘤知遥：……

　　裴知遥拿起手机，忿然把自己的微信名称改成了“伤心买醉老父亲”，并截图发给肖郁青。

　　近一个月裴知遥已经改了三次微信名称了，从“陪陪知了”到“狂浪野狼王”到“伤心买醉老父亲”，肖郁青并不想理他。

　　裴知遥没有等来肖郁青的消息，倒是很快等来了自己家中老母亲的问候：“裴知遥！！你微信名称又在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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