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回

　　等众人都吃完了饭，眼看有人准备跑路，小宝低眼抿着嘴，白皙的小脸严肃极了，他拉拉姜娘子的袖子，“娘……”

　　姜娘子愣住了，看着儿子低沉的小脸，连忙柔声摸着小脑袋安慰道：“小宝怎么了？”

　　小宝眼见看见某人已经下座离桌，心里憋得紧紧地，指着二丫，“姐姐说我是买来的。”

　　“嗯嗯，”二丫毫不愧疚且肯定似点点头，，“小宝当然是买来的。”

　　贝拉扯扯嘴，心想这小混蛋是不是又在想什么花招，果然那边的小孩一头冲到她面前，委屈巴巴地眼睛盯着她，小手死死拉着她，她急忙道：“我可没招你啊！”

　　关于孩子的问题，孟大郎从来就不关心，自顾自的喝着茶水，姜娘子反倒有些兴趣，寻芳宅最缺的就是乐子，拦住想要过来保护小郡主的夏妈妈，“哎，夏妈妈可别掺和呀。”

　　夏妈妈自然知道姜娘子独有恶趣味，没好气道：“原来我家夫人也是被你给带坏的，你倒好了，小的也不放过。”

　　“我可没做什么，”姜娘子笑意一僵，连连摆手表明自己的清白，“我才没带坏她呢，况且巧儿我可不敢，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不是有您老在这啊，我什么都没做呢。”

　　夏妈妈又是一哼，对着那别坐着的孟大郎又白了一个眼，“你倒好，也不说说，快把你夫人拉走，不然，我家姑娘下回得防着你们才好呢！”

　　“哎哎，夏妈妈您老怎么又说这话，”姜姨可不乐意了，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站起身来的孟大郎给拖走了，她不满意地声音隔着老远，“我才不会带坏巧儿呢，别让巧儿躲着我，夏妈妈您老每回都这样！！！”

　　刚挣脱的贝拉见去路已经面前的路被堵住，她扭头换了一个方向走去，“我要先回屋子了。”

　　小宝看着背影默默发呆，开始别扭，“买了能退货吗？”

　　他想退了新来的姐姐……

　　二丫眼睛一亮，“能退货吗？”

　　她想退了自己的傻弟弟！

　　二丫见夏妈妈带着贝拉走了，她可不敢上前凑热闹，拉着弟弟小宝去问娘和爹一个重要的问题。

　　两个孩子的话，姜娘子忍俊不禁，“为何拉扯，二丫先把手放开吧，小宝的衣服又得再洗一件了，真是个顽皮猴。”

　　小宝见一松手，狡黠地立马跑到姜娘子身后，小声问道：“娘，姐姐说要退了我，买一个新弟弟。”

　　二丫瞧见自己娘亲的脸色不好，一溜烟地跑到爹爹身后，然而高大威猛的爹爹被自己娘亲像提小鸡儿一样，爹爹竟然打不过娘！

　　爹爹太弱了！

　　“娘我错了，我不该说小宝的！”二丫识时务为俊杰，立刻认错道，丝毫一点儿都不羞愧自己的行为。

　　小宝乘机添乱，煽风点火道：“娘，姐姐还说要把我卖了，不然太亏钱了。”

　　二丫气得极了，这厮还是弟弟吗？！果然是买错货了，她要退货换个弟弟，“娘，还是把弟弟退了吧，不如就换个弟弟也行。”

　　姜娘子气笑了，没好气的指责孟大郎，没事和孩子乱说，孟大郎也很无奈，孩子问自己从哪里，说娘生的自己不信，偏偏就记得一次玩笑是买回来的。

　　屋子里的贝拉可就惨兮兮了，由于她的伤势好了，按照古代教育也得开始学习了，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后宅之内的东西可堪比文人笔墨武夫比武。夏妈妈滔滔不绝的经验说教告诉她，永远不要认为认错能停止带来麻烦，也不要认为只有如此才能平息争论，更不可能引导对方也能像自己明白。

　　神态、声调或是肢体等暗语则是古代女子必备掌握的技巧，比如抬手退伸手进，在府贴宴席之类，当送出的礼是否真正地被接受，女子之间不光面上的交流，夫人们为了丈夫人脉交流，都是通过暗语传递，接受送礼便表明两家人来往互助，反之就算面上接受，私下也不会理会。

　　传统女人当家的理念，无论丈夫娶了多少女子都是可以的，反过来可以理解为，运用柏拉图式的逻辑，奉献自己延续宗族香火。贝拉的思维已经打结了，对夏妈妈的说教，右耳进左耳出，全程表示自己不在乎。

　　况且现在她的身体才六岁，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心道也许是该打算一下以后的日子，万一有一天米虫不能做了，突然要回去斗心机，想一想也毛骨悚然。

　　“又没听，算了算了，”见小郡主一副发呆样子，夏妈妈叹了一口气，“姑娘也到该认字的时候了。”

　　“啊，”贝拉竖起小手，装小孩天真无邪的样子好累，一脸傻笑，“我和二丫玩耍许久，也没见二丫写字呀！”

　　夏妈妈把贝拉衣服合上，如今伤口已经完好，可惜留疤只得每日涂一些祛疤膏，贝拉不在意，夏妈妈擦手道：“等王爷看到姑娘亲手写的家书，怕一定会感动极了。”

　　“夏妈妈，这灶房里并没有东西，平日里吃食都是怎么来的呀？”这话贝拉没法接，一说关于王府后宅诸类事情，夏妈妈就像被打开的话匣子，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她可不愿参合，她要开店做蛋糕，果然米虫不好当，她一股脑儿爬起来坐着，歪着脑袋好奇问道。

　　“郡主才回可别去了，这灶房去不得，弄脏了衣服可不好，”夏妈妈微微邹眉，显然也没能想到，她平时只伺候小郡主的生活起居，更本就不会在意这样的小细节，“姜娘子在镇上有座酒楼，饭食估计是送来的，离小镇也不算远。”

　　贝拉心里还惦念着蒸汽的温度，只要实验才能知道答案，侧脸看着夏妈妈监护人，糯声糯气地问道：“昨天不是说会有樱桃煎和甘棠梨送来吗？都和二丫说好了要给她送一份，都不够分了，夏妈妈每次都吃不到，我还想要是我学会了做糕点呢，夏妈妈每天都能吃糕点啦！”

　　夏妈妈又是感动又是惊讶，搂着小郡主温声道：“郡主，一个老婆子吃不吃都是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回了王府，郡主要多少糕点都是不愁的，郡主现在只要平安长大就行，老婆子我就算是对得起夫人了。”

　　“……”监护人说得太好了，小郡主甘拜下风，古代女子真厉害，婉约派夏妈妈不好糊弄，三言两语扯着话题都会回到无法开口拒绝的分上。

　　贼心不死的贝拉试图在努力一把，愁着小脸邹巴巴地盯着监护人的方向，夏妈妈端雅一笑，贝拉别过脸，掉进陷阱爬不出来了，心里刚默哀自己悲惨日子一秒，下一刻屋外传来加速的脚步声。

　　“巧儿！！！”二丫一开推来门，张狂的神情一看到夏妈妈黑沉的表情，立刻变成鹌鹑缩回踏进门扉的脚，转身就要走，“那什么，我好像忘了还有东西忘记拿了，哈哈哈先走了。”

　　“先别走啊，”贝拉赶紧跑上前拉住逃跑的二丫，这跟耗子见了猫似得，逃跑也得把她给带上哇，“二丫忘记什么东西，我跟你一起去拿。”

　　二丫抬眼又见小郡主身后脸色更加不好的夏妈妈，立刻吓得僵住，“没、没什么东西，你要不在这儿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贝拉还想说些什么开溜，结果夏妈妈一把抱起小郡主，斜眼看着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的二丫，然后笑了，“哎呀，二丫小姐来了，快进来吧，缺什么东西这都有，不用回去拿了，想必也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呢！”

　　贝拉疑惑了，趴在夏妈妈的肩头看着后边跟着进来的二丫，伸手比了比动作：‘发生什么了？’

　　二丫一脸憋屈地定定看了贝拉一眼，然后加快脚步跟上夏妈妈的步伐，没有再理会夏妈妈肩头努力比划手势的小郡主，视死如归地走着自己的每一步，一步比一步沉重。

　　贝拉扭头抬眼便是熟悉的‘画阁’，只见夏妈妈撩开珠帘，一件雅致的房间中摆放着一张大案，案板上凌乱地放着几张贝拉的杰出之作，那是她闲来没事对蛋糕的怀念，每当思念至极又吃不到的令人悲惨的故事一遍遍地在纸上娓娓道来，情到深处她得饿了。

　　除了涂鸦之外摆着一只未点燃的炉子，而房间的幽幽的香味却是从窗口传来，风吹来挂在窗边罗琦飘香的香囊，还是夏妈妈独家配置秘方，因为小郡主闻着炉子烧出来的暗香会不舒服，作为一名优秀监护人的夏妈妈当夜就把香囊做出来，隔天就挂在窗口。

　　夏妈妈把小郡主放了下来，和二丫小丫头一起排排坐，她见一个懵懂无知一个垂丧失魂，从身后书架抽出一本书籍，“姑娘，二丫小姐，从今天开始就是老婆子我来担任二位的女夫子了，经验也是有一些的，现在有疑虑尽管提，有什么要问的吗？”

　　“啊？”贝拉整个人都不好，监护人做事情做得滴水不留，她还是个宝宝！委屈巴巴地看着夏妈妈，企图能看到一丝丝希望，然而她在夏妈妈眼里看到都是小肥羊跑不掉的信号，转头侧脸看到早就已经准好视死如归准备的二丫，贝拉再一次完败给了完美的监护人，夏妈妈上演了一个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导演求换剧本啊！

　　夏妈妈笑不露齿，“不是问了二丫小姐怎么不学吗，还好之前就和姜娘子商量了，昨天又特别提醒了一下，大概是想通了姑娘家懂文宝笔墨的好处，这不今天就过来和姑娘一起上课，正好赶上第一堂课呢。”

　　“第一堂课？”贝拉简直给夏妈妈的裁决吓到了，今天刚提的识字以为是个话外插曲，没想到是早有准备。

　　“对呀姑娘，”夏妈妈给两人准备好了纸张墨笔，两人的分量是不一样的，疼爱小郡主而偏心的优秀监护人总是希望自家的孩子能比别人抢，故此分量也比旁人多一倍，“今儿不是刚和你说了吗，你看又没听老婆子说的话。”

　　二丫一件两个人的分量不同，而且自己的还少许多，“我怎么和巧儿不一样啊。”

　　贝拉低头一看，这下她真心能体会到这份沉重的关爱，总小看夏妈妈雷池般的手段，没想到今朝便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时看走了眼，是个叱咤风云多年的老江湖，执着蛋糕的贝拉内流满面，实在是监护人不走寻常风，婉约派的霸道总裁简直无敌了。

　　贝拉决定要挽回自己的最后的执着，软软地叫道：“夏妈妈。”

　　夏妈妈回以熟悉的端雅微笑，“姑娘怎么了，今天老婆子会陪你写完的，多晚也没事儿，别担心。”

　　二丫投以同情目光递给小郡主，然后默默看着自己眼前的分量，看到两个姑娘已经放弃抵抗的夏妈妈满意地点点头，“姑娘们记住了，今天第一课便是启蒙，何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举子唱名武人换授，戏子唱戏坐堂捧场。这其中的意味你们现在还不能体味，老婆子也不会说破，这堂课要上到什么时候且看姑娘们的造化，也别怕课上到无止修无修尽，什么时候能识字读出呀，好歹这堂课也算完成一半。”

　　二丫和贝拉呆住了，这第一堂课就要这么长的时间，二丫可急坏了，“那要是我上不完一堂课该怎么办啊？”

　　夏妈妈抹着磨，拿起只笔，整个人的气质韵味悠长，“二丫小姐可是姜娘子的女儿，连姜娘子都过了第一堂课，自然二丫小姐也不用担心，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我娘亲还上过课？”二丫想到娘亲的脸，一脸不敢相信，她娘能把爹爹一只手就给扔出去，“可是我娘……”

　　“不像上过课的姑娘？”夏妈妈微微一笑，她慢条斯理地蘸了墨水，“那是因为姜娘子已经不需要了，后面的课堂对她来说都用不上了，再上便是无意义。”

　　二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她娘念书这么厉害，对娘的崇拜更胜一层楼，面对二丫的沦陷，贝拉只想捂住自己的脸，夏妈妈恐怕传授的还是那些宅斗心机，只不过现在套了一层好听的皮罢了。

　　贝拉简直就不相信自己还能撑这么久，监护人夏总裁战斗力强悍无敌，软硬不吃，愁着脸想着做出蛋糕必须要有仪器，更重要地还有得有个小厨房，看来成败在此一举了只得转向豪迈派姜姨，只有围魏救赵才行得通！　　

　　识字一事算是正式开课，两个姑娘规规矩矩练了一下午的认字，二丫烦躁不已，抓耳挠腮看了看身旁一脸镇定自作的小郡主，只见小郡主的纸面上黑糊一片，惨不忍睹，莫名感到几分安慰。

　　贝拉很不习惯用毛笔写字，身体力气小，而且小手也握不住毛笔，软趴趴地并不好掌握力气，一写就是糊一片，若是能把字写大自然不会黑成一坨，偏偏秉承优良教育的夏总裁在纸张上都规划了字体格子，无效的抗议面对无情压迫，最后只能低头默默写字。

　　二丫没了心思专心写字，看着隔壁纸张一团黑，她扭头裂开嘴无声嘲笑埋头苦写的小郡主，一只保养极好的手在桌面上敲了敲，二丫立即坐得笔直端正，握着笔准备写字，“啪嗒！”一声笔又断了，她一边的桌面上堆小山高的笔。

　　夏妈妈摇摇头轻叹一声，“今儿先到这里，姑娘们可以停手了，二丫小姐的笔坏的太多了，孟儿知你的性子，这送来的笔不到两个时辰就全消耗殆尽了，这下想写也不成了。”

　　“可以休息了么？”二丫的小圆脸洋溢着开心，“肚子早就饿了，巧儿你饿不饿，咱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小郡主眼巴巴地看了夏妈妈一眼，就见夏妈妈说道：“姑娘们别饿坏了身子，今儿点心是樱桃煎和甘棠梨，早就等着姑娘们去尝尝了。”

　　二丫欢呼着拉着小郡主蹦蹦跳跳，“樱桃煎饼！甘棠梨！巧儿可太好了，有好吃的啦！”

　　“是呀是呀，”贝拉也忍不住笑了，“走吧，去拿甜心。”

　　二人拿着点心立即远离夏妈妈的视线范围之外，二丫举着一个盘子，回头看看确认夏妈妈不会看到之后，立刻拿了一块丢到自己嘴里，美滋滋地眯起眼睛，“真好吃！”

　　“你可别拿手吃，”贝拉拉住二丫还想再拿一块的手，“待儿夏妈妈就出现你身后，你信不信？”

　　“唉……”二丫沮丧地低下头，她真是怕急了夏妈妈，“夏妈妈比我娘还要严格，爹爹和娘都不管，以前可自在了，现在倒好了，跟夏妈妈一个桌上，饭也吃不香了。”

　　“你还说呢，”贝拉憋笑，忍不住戳穿这厮的作为，“那还不是你吃得那叫一个勇猛，夏妈妈都看不惯了。”

　　二丫不满地看着揭穿的小郡主，还想嘴硬几句，眼见看到熟悉的声音，立刻叫道：“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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