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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樊阳故人故事


  樊阳城以北,天空出现三道笔直的云痕,并急速向南延伸。

  一路破开云海造就这奇异景象之一的符斗喊道:“将军,一路飞过来还没休息,要不要停下恢复?”

  自从王宫领命离都起,大将军就抛下了大部队带着自己二人先行赶往樊阳。昼夜兼程,一路不停,将身法施展到了极致。可如此高负荷的速度下飞行这么久,符斗自身的真气流转都有所凌乱,力不所逮了。他相信,和他一同追随并保护将军的文禄,真气流转也已经开始吃力了。

  元长云握紧了双拳,速度不减,“军情紧急,刻不容缓。”

  他已经晚来了三个月,若再慢上一分,预料不到前线将会变得怎么样。如果能提前三个月来镇守樊阳城,局势就不会有这么糟糕了。

  他,元长云,天下四大名将之一,奉命前往樊阳城抵挡云初大军。

  与此同时,樊阳城东北数千里外,一道身影忽闪忽现。上一刻他还在驿道小路上,下一刻就出现在深山野林中。如果恰巧有行人经过,也只能感受到一阵风刮过,修为稍微高一点的修士则能勉强捕捉到一抹黑色。这道身影每次出现又消失后,原地都留下一簇霜雪慢慢融化。

  他叫乌骓,皇族特使,奉命亦是赶往那座樊阳城。

  樊阳城依天险而建,如同一座山峰拔地而起,内外两层城墙可抵挡剑仙倾力出剑。它是熊国东南第一雄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任何兵种在此都难以发挥真正战力,因此樊阳城又被称为虎牢关。

  过了樊阳城,之后便是辽阔平原,适合骑军驰骋。而从樊阳城向南四百里,是天河。熊国和云初国在此隔江相望。云初国若要攻占熊国,先要渡过三千里水势浩渺的天河,再跨过有虎牢关之称的雄城。早有兵法家断言,打下樊阳一城就要举半国之力,而如此大规模军队渡过天河又难如登天。因此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云初国和熊国也是最不可能爆发战争的两国。

  但三个月前,城头哨兵的一声警报打破了世人的认知。

  那一日,巡逻士兵站在城头南望,远处视野尽头先是出现一道黑线,然后慢慢铺展开来如同一片浪潮淹没海岸。猩红的云字王旗迎风飘展,窒息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这名哨兵的心脏。他驻守樊阳城以来,甚至是从军以来,第一次见到数量如此多的兵马。他至死都没想明白,云初国的军队是如何渡过天河,仿佛从天而降的。

  从那一日起,云初国对熊国的战争浩浩荡荡拉开序幕。

  云初军自第一日进攻起,就没有任何曲折迂回,直接正面相碰,如同两人打斗,拳头对拳头地肉搏。熊国虽然措手不及,但倚仗樊阳城的天险,依旧是将云初大军拒之门外。

  三个月来,云初军牺牲惨烈,但攻势依旧不减,正面直攻,领将仿佛是想靠人海战术拿下这座有虎牢关之称的第一重城。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条性命牺牲,大多还是身穿灰色铠甲的云初兵,但他们一方好像看不见。一天当中,云初往往攻城两三次,一次持续两三个时辰。有时候是清晨攻城,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是半夜。

  这种攻城方式持续了三个月,直到云字王旗插上熊国土地三个月后的一天。

  这一天清晨,云初主将武骁下令全军后退五十里安营扎寨。

  当军令由上而下执行完毕后,云初前线总指挥大将军武骁、五大统领、十二校尉及军中无官职散人杨禄兵齐聚帅帐。

  除武骁和杨禄兵外,其余人皆身披盔甲,散发着肃杀冷冽的气息。但武骁一身朴素的黑衣坐在首位,身姿挺拨,不怒自威,气势压过了所有人。

  武骁道:“已得到准确消息,熊国派元长云来镇守樊阳城,今日便会到。”

  步兵统领关缚蛟皱眉问道:“大将军,元长云带了多少兵马?”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一个元长云已经能抵千军万马。

  武骁指骨轻扣案牍,“他只带了两人先赶来,大部队在后面,具体有多少人还不知道。”

  众将皆沉吟不语,雄城加名将,这仗将更加难打。

  武骁叹了口气,“可惜这三个月来的努力恐怕要白费了。”

  语气虽然惋惜,但他眼神平静,也不见得有多少遗憾。

  骑军都统聂惊栾道:“我依旧坚持的我观点。先绕开樊阳城,熊国多是平原,最适合我云初铁骑军驰骋。再加上战车,大军可一路横扫直接攻占大熊。到时候再转过头来围攻樊阳,使其孤立无援,必能轻而易举拿下。”

  战车军统领风少闲点头道:“我同意聂惊栾的战术。攻打樊阳城是攻打熊国最艰难的一战,如今又加上元长云。如果执意先打下樊阳,之后攻占熊国,战线拉长,恐怕力不所逮。我军能渡过天河是对方最大的意外,绕过樊阳打熊国,还可不断积蓄力量,最后在樊阳给予致命一击。”

  早在云初大军渡过天河攻打熊国之前,军队中枢内部在云都就有过一番争吵。以领侍卫内大臣、掌栾仪卫事大臣以及骑兵统领聂惊栾、战车军统领风少闲等人为首的一众武将认为,既然有办法能悄无声息地使大军渡过天河,那就没必要死攻樊阳城,绕开樊阳,先取大熊。

  而禁内中领军、中垒将军、殿前太尉大臣及步兵统领关缚蛟等一众人则坚持先打樊阳,再一步步攻占熊国。

  两派在小朝会上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大将军武骁一锤定音,先打樊阳。

  聂惊栾、风少闲一派虽然不支持先打樊阳,但决议已定,他们也坚决服从。况且按照大将军原本的战略,半年之内就能拿下有虎牢关之称的樊阳城。

  可惜如今一个元长云来了。

  武骁点了点头道:“说得都有道理,你们可以坚持你们的观点。”

  众将一听,立马明白其意,先打樊阳。他们早就知道大将军说话的特点,最讲道理,也是最不讲道理。

  “况且”,武骁嘴角微扬淡淡一笑,刚毅的脸庞充满自信,“和当世名将对垒,难道你们不想将他打败?”

  众将只觉得胸中豪情激荡,热血上涌。

  夕阳、战马、王旗、烈酒、壮歌、豪刀……

  男儿纵横沙场半生,千军万马待命,当世名将齐聚,万众瞩目,一战名垂千古。

  向往的不就是这一刻?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使人间见白头。

  秦国林渊日落西山,齐国王芝虎避世隐居,时不待我,与元长云一战,或许是和天下名将唯一对垒的机会。

  看着众人的眼神,武骁满意地点了点头。

  突然,账外士兵进账急报:“禀告将军,熊国元长云求见。”

  众人面面相觑,刚还在期待与元长云的一战,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还是他自己上门。

  武骁目光一凝,“带了几个人?”

  “回将军,未带随从,只有一人。”

  武骁也没想到元长云来到樊阳后,会先独闯敌营。

  他抬手示意交头接耳的众人安静,“传。”

  没过一会儿,一名男子拉开帐门走进。他一身白衣,剑眉星目,面容俊朗,气质儒雅温和,初看之下不像一名久经沙场的名将,更像一位文静儒雅的读书人。他给人的感觉就如冬日的阳光,明媚却不暖人,淡漠且毫无温度。

  十几双眼睛一齐刺向这男子,他泰然自若。

  来者自然就是元长云。

  他抱拳道:“武骁将军,幸会了。”

  武骁一笑:“想不到元将军千里迢迢赶来不进樊阳,反而先到我这里。”

  两大名将相遇,如果说元长云是一把收鞘之刀,而武骁就是一把出鞘的刀,还带着一丝邪气。通常久经沙场的名将身上都会有一股铁血肃杀之气,而两人身上却感觉不到。

  元长云直接道:“我并不想第一次和武将军见面就在沙场之上。”

  武骁道:“两军交战,主将以身涉险,元将军就不怕我将你扣下?”

  元长云道:“在做诸位都是当世名将,我研究过各位历来参与过的战争,兵法且不说,行军打仗都有一个特点。”

  武骁好奇道:“哦?什么特点?”

  元长云道:“诸位用兵虽然不乏诡计,但给人光明之感。我相信诸位。”

  众将眼神凝重,言外之意是元长云已经将他们的用兵习惯研究透彻了。

  武骁道:“看来这仗很难打了。元将军此来有何事?”

  元长云平静道:“我代表熊国来和谈。”

  大帐中气氛明显一滞。

  “和谈?”武骁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的意思还是熊国公的意思?”

  元长云道:“皆是。”

  武骁点了点头,食指轻扣桌面,道:“熊国能给出什么条件?”

  元长云淡淡道:“云初若答应和谈,熊国承诺不会有一兵一卒出现在樊阳城以南。”

  武骁眼神瞬间锐利,“元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云初直接退兵?”

  元长云道:“云初大军能渡过天河我很意外,但樊阳城加上我又是不一样的樊阳城,云初有多少性命来填?”

  这句话是自信,也是事实。

  元长云接着道:“或者你们还想绕开樊阳直接攻打大熊吗?自古有慈不掌兵,但一位明智的将领也不会让士兵无谓地送死。”

  武骁冷声道:“你若真有这个自信,为何还要来和谈?”

  元长云道:“是熊国有。熊国和云初历来相安无事,何必让无辜的人卷入战火。”

  武骁冷笑道:“和谈可以,割阳林、长平、樊阳三城地界给云初。”

  元长云皱眉道:“这是不可能的。”

  武骁道:“这就是我的答复,也是云初的答复。”

  言外之意便是,若想和谈就割让土地,否则继续打。

  元长云道:“看来武将军也很自信。”

  账外突然响起一声大喝:“何人擅长军营?!”

  帐门大开,众人只觉得一阵风吹进来,然后元长云身边凭空多出了一个人。只有坐在武骁旁边的杨禄兵看到帐门掀开的那一刻,刹那间出现了一抹黑暗。

  此时账外还想起一个声音:“皇族使者乌骓,见武骁将军。”

  杨禄兵眯了眯那双丹凤眼,他能感知到只有一个人。人先至而声后响,说明来者的速度之快,超越了声音。而江湖上身法能如此快的,杨禄兵目前所知,只有遁甲门。

  来人是一名年轻男子,一身黑衣,身形挺拔,长发高高扎起。

  武骁抱拳道:“特使前来所为何事?”

  乌骓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奉皇族长之命,劝武骁将军退兵。这有皇族长亲笔书信一封。”

  此言惊动众人,一时之间大家竟都是有些不知所措。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皇族竟插手进来。人皇不在位多年,无人可统辖诸侯,但皇族毕竟凌驾在诸王之上。就像云初公若不在,但云初王室始终是王室,比平民百姓更加尊贵。

  退兵是不可能的,但不退兵又惹怒皇族。进退两难。

  武骁抬了抬手,道:“特使一路辛苦了,不如我命人先带特使下去休息。”

  乌骓摇头,道:“万里赶来,只为两国和平。请武将军下令退兵。”

  武骁抬手朝向元长云,道:“这位熊国的元长云将军,今天也是来和我和谈的。”

  “哦?”

  乌骓转头向元长云点头示意,元长云抱拳回了一礼。

  他道:“元长云将军有心和谈更好,我可在此等待几日,待双方达成和谈协议便再回去复命。”

  武骁一手催动真气隔空将乌骓手中的信取来,“我刚才说过,若要和谈,熊国割让阳林、长平、樊阳三城地界给云初。现在还是一样。”

  元长云冷声道:“绝不可能。”

  乌骓皱眉道:“武将军的条件确实过分了。”

  武骁一手捻着信角翻转打量,笑道:“那没办法,不是我不同意和谈。”

  乌骓眼神瞬间锐利,直逼武骁,“皇族命你退兵,武将军不要到这里无理取闹。”

  武骁轻笑一声,“无理取闹?”

  他轻轻将信抛在案牍之上,并不打算打开,正声道:“绝不退兵。”

  乌骓喝道:“你可是要违抗皇命?”

  武骁反问道:“皇命?请问人皇法旨何在?”

  乌骓向前跨出一步,“大胆!”

  杨禄兵默默握住了枪杆。其他将领也全身绷紧,因为乌骓丝毫没有掩饰他的杀气。

  武骁淡定问道:“使者想杀我?”

  乌骓道:“我没有得到这条命令,只是想请武将军退兵。”

  武骁道:“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辛苦使者这一趟了。”

  乌骓冷声道:“皇族在上,武骁将军当真不退兵?”

  武骁再次正色道:“绝不退兵。”

  乌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甩袖离去,没有回头停留。

  后世史书记载,平熊侯武骁和皇族结怨于樊阳城之战,这便是始端。皇族使者乌骓奉命万里紧急送信,平熊侯武骁拒绝退兵。武骁出乎意料地丝毫不给皇族颜面,可世人更意料不到,三年后这一幕会再次上演。

  当乌骓北上返回神都时,一袭白衣登上了樊阳城头。既然武骁连皇族都不顾,那和谈是真没有余地了。

  元长云下令道:“沿樊阳城外墙每隔百丈挖深井,选听力出众者轮流值班,于井下附耳贴鼓倾听,防止云初挖地道。”

  立刻有人领命下去,城头重新安静,只剩这位天下名将一人。

  他负手而立,面朝南方。

  元长云曾在云初大营的帅帐中对武骁说:“虎牢关是困杀猛虎之地。”

  话语中内含威胁之意,但他在离开前还对武骁说了一句更加决绝的话:“你执意挑起战争,注定将有无数的生命牵连而死。樊阳城一战,你我必有一人要以死承担这无边罪孽。”

  两人都没想到,元长云一语成谶。

  三年后,樊阳城弹尽粮绝,只剩元长云与八百将士。城外云初大军云集,如同一片黑潮。

  他背对众人,声音平静,“百姓可全部撤出樊阳城?”

  三年前跟随元长云来到樊阳,如今却断了一只手臂的符斗道:“回将军,城中还剩六万百姓。”

  元长云点了点头,淡然道:“感谢各位坚守至今,你们可以走了。”

  符斗声音颤抖,眼中晶莹闪烁,“那将军你呢?”

  元长云沉声道:“我要以死谢罪,为樊阳百姓争取一线生机。”

  八百将士齐齐跪地,目眦欲裂,吼声震天,“誓死追随将军!”

  元长云全身一震。

  城外乌压压一片云初大军。大军中央,一杆云字王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大旗下,武骁以剑驻地仰望樊阳城雄伟的城头,五大都统和杨禄兵皆在此待命。当年出兵攻打熊国,没想到樊阳城就对峙三年,今日才将攻下。

  他想起当年元长云说的一句话,轻声道:“虎牢关也是困住猛虎的牢笼。”

  樊阳城城头,一人如流星般掠出,砸在地面。他白衣胜雪,腰悬双刀,双手放在刀柄上独自面对云初大军。

  武骁等人一愣,关缚蛟有点不可置信,呐呐道:“他这是垂死挣扎?”

  武骁大声喝道:“元长云,何必负隅顽抗。”

  元长云回头望了一眼樊阳城城头,也望向更北方的大熊。

  “对不起。”

  低头心中默念完三个字,元长云猛地抬头,向云初大军,向这方天地怒喊出一个“杀”字。

  这一声响彻天地,对面千军万马人人心头一颤。

  喊完这声“杀”,元长云砸向云初第一座万人步兵阵,双刀出鞘,两手如牵起两道匹练,沿路上士兵连同甲胄齐整地被劈成两半。

  只见大军中一团白雪向前翻滚,所过之处鲜血飞溅,残臂断肢乱飞,无一生还。

  聂惊栾惊道:“他难道还想一个人杀退大军?”

  影军统领秦狂奴道:“将军,让影军出动吧。”

  影军乃是大军中一支由修士组成的兵马。对付修士,还是要修士,普通士兵只能去送死。

  武骁却摇了摇头,道:“命前锋步兵阵营夹击元长云。”

  元长云如入无人之境,两座步兵大阵很快被他杀散。但杀完一圈又有一圈凑上来,永远杀不尽。

  他的身形渐渐慢了下来,一步一步上前,双手抡刀,刀锋一挥,就甩出一道刀气,砍死数十人。此刻杀人如砍菜切瓜,元长云一身白衣被染得鲜红。

  以他为中心突然出现两道刀气,如两轮弯月向外绽放,周身十丈瞬间空白。元长云以刀驻地趁机轮换了一口真气,此时他全身沐浴鲜血,宛如地狱恶魔,士兵一时不敢上前。

  元长云吼道:“要破樊阳,先踏过我的尸体。”

  见到数百士兵刹那间身首异处,没了性命,纵横沙场多年铁血无情的步军统领关缚蛟红了眼睛,“大将军,让影军上吧。”

  武骁眼中亦有痛苦之色,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坚定道:“命左右骑军大阵夹击对冲。”

  连影军统领秦狂奴也不明白武骁为何执意要派一些普通士兵去送死,用上万条性命去耗空元长云根本得不偿失。如今步兵被杀透,还要换骑军上去送死。

  关缚蛟猛地将头盔摔在地上亲自冲了出去。骑军统领聂惊栾默默上马,亲自去调动大军,以示他心中的不满。

  骑军如两股钢铁洪流从左右冲击过来,元长云就如一块礁石屹立不动。他抬手一刀,数丈长的刀气瞬间夺走数十条性命。接连挥刀之下,他周身竟杀得尸体堆积,骑兵更难冲锋。

  这时,樊阳城大门缓缓打开,八百将士杀声震天冲向了那两座溃散的骑兵大阵。

  千军万马竟真被元长云一人杀得寸步不前。

  杨禄兵默默取下了背后的东日枪,因为元长云离大旗越来越近了。

  这时,武骁身前突然出现一长段黑暗,光和影仿佛被分割成两半,泾渭分明。

  杨禄兵喝道:“何人?!”

  一名黑衣男子突兀出现,“皇族特使绝影。”

  他的身法让杨禄兵想到了三年前的皇族使者乌骓。

  武骁瞳孔一缩,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人很危险。

  武骁道:“两军交战中,特使所来为何事。”

  绝影抱拳道:“奉皇族长老会之命,命武骁将军收兵,放樊阳百姓一条生路。”

  武骁抬剑指向前方遍地的尸体,道:“大军一动,特使认为还能收兵吗?”

  元长云又是一刀带走数十条生命,斜后方突然冲出一骑,一枪贯穿他的肩膀。元长云一个趔趄,无力转身,左手向后一甩,刀激射而出,连同此骑贯穿数人。

  他颓然坐地,双臂无力的垂下。其实他体内真气早已枯竭,又因为强行流转真气,还受了无可挽回的伤势。但樊阳还有六万百姓,他多挥出一刀,就能多逃走几个人。

  多年纵横沙场,被誉为天下名将,但樊阳城三年,二十万熊人战死。到最后却还很幸运有八百将士和自己死战不退,誓死守住樊阳城门。

  元长云猛地吸入一口天地灵气,在体内疯狂运转,皮肤渗出鲜血,但他早已满身浴血。肩上的长枪“嘭”地被震碎,碎片如利刃激射出去又带走了数十条性命。

  他最后吐出一口气,气机之长仿佛吐尽一生的意气和郁气。

  “元长云很荣幸能和你们并肩作战。”

  元长云握住刀柄跃起一劈。一刀过后再也握不住手中刀,丢落一旁,再次颓然坐地。

  这一刀,惊艳绝伦,刹那间生出千万道清冽刀锋,如洪水一泻千里,直直劈向大军腹地的云初大旗。

  杨禄兵跨出一步,挡在武骁身前。

  如此非凡一刀,瞬间带走上百条性命然后消散不见。终究还是没能突破到云初大军的腹地。

  从这一刀震惊中回神过来的骑兵一股脑再次拥了上来,十几根长矛一齐捅向元长云。

  这位天下名将神色平静,无悲无喜。修行之人中有规矩,不能残杀凡人,但今天他双手抡刀,疯狂杀戮,恃力杀了上万条性命,罪孽无边。可元长云不后悔,一己之力或许终有尽时,身在极限,但只要还有命在,总能再提起一口气挥出一刀。

  元长云感觉自己的命终究是走到头了。为樊阳百姓争取到的生机足够了。

  元长云不再想这场樊阳之战,不再想熊国之后该怎么办。只是想起了那年第一次引天地灵气入体,那年第一次读到兵法,那年第一次进入王城,还有那年第一次见到那女子。那一年后,睁眼是她,闭眼是她,梦中是她,梦醒也是她。可惜自己一生戎马,却没能给她多少陪伴,就连孩子的成长也没看到。

  他嘴角温柔一笑,默默道:“对不起。”

  元长云心境刹那空明,只剩淡淡遗憾。

  武骁等人见元长云已是必死,都放下了心。两大名将,樊阳城对峙三年,今天终于落下帷幕了。

  绝影道:“胜局已定,将军何必再造杀孽。给樊阳百姓一条生路吧。”

  武骁淡淡道:“三年前你师弟乌骓也曾让我退兵,我没答应。今天你来也一样。”

  绝影道:“可这次我来有一点不一样。”

  顿了顿,他道:“我可杀将军。”

  另一边,元长云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死在沙场上或许才是他该有的归宿。

  突然,周围喧嚣消失不闻,千军万马静止不动,每个人都定在原地保持着各种奇特的神情和动作。天地之间,时空仿佛静止。

  元长云一愣,不知怎么回事。他鬼使神差地伸手一挥,只见大军消失,然后樊阳城消失,接着阳林城消失,长平城消失。一座座山岳都统统消失不见。天地间很快空荡荡一片,只剩他一人。

  元长云心中似有一点明悟,他又不自觉伸手一招。一座座山岳拔地而起,一座座城池重新出现。

  元长云闭上眼睛,想要抓住心中一点亮光。他伸手一抓,天地灵气突然疯狂涌动,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漩涡。灵气疯狂从他的天灵盖涌入体内,仿佛龙吸水一样,元长云就像头顶着一道巨大龙卷风。

  仿佛静止的时空重新流动。数十根长矛一起贯穿元长云的身体,但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将他撕裂。他的血肉慢慢蠕动愈合,肌肉强大的力量竟将长矛挤出体外。灵气风暴肆虐,周围的兵马全部被掀翻。

  天空出现七彩祥云,元长云感觉九天中有一股神秘力量在冥冥中召唤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他头顶的灵气风暴向上暴涨,逐渐向天空彩云连通。

  杨禄兵不敢置信,“天地异象?!元长云要成圣?!”

  武骁等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神州浩土万年不曾有圣人出世,没想到元长云在临死之刻竟然还突破成圣。

  杨禄兵眼神狂热,甚至出乎寻常的有点癫狂,他真正提起了东日枪枪头。将一位圣人击杀在成圣路中,也不枉修行一场。

  樊阳城中一道虚无缥缈而又玄妙的气柱接天而起,更北方的天空,一道同样玄妙的气息向南而来。这道由北向南的气如同一头巨熊。

  元长云看着头顶即将接天的灵气风暴,彩云聚散,逐渐明悟。他伸出一掌虚推,樊阳城中那道接天气柱散入这座城池。而另一道如巨熊般的气向北返回原处。

  元长云再次握紧了刀,轻轻一劈。这一刻,战场上如有千万个元长云出刀。

  在神州大地正史上,元长云是第一位被记录详细成圣过程之人。他独挡千军万马,在临死之际,于众目睽睽之下,触碰到了圣境。可惜最后失败了。

  曾有参与了那惨烈一战的幸存者在晚年回忆,元长云临死前曾有一人靠近他身边说过一句话。

  距离那一战六年后,樊阳城已是物是人非,当年惨烈如修罗地狱的战场草长莺飞、生机勃勃。

  一名男子突然出现在樊阳城头,仿佛瞬间移动。他回头南望,六年前樊阳城下,他曾奉皇族长老会之命劝武骁收兵。也是因为他说了一句话,元长云放弃成圣,甘心赴死。

  今日他再次现身樊阳城,故地重游,只是为了赶往那座昔年的熊国国都,大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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