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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一颗人头抵七颗


  桓龄漠然又无力地看着来人,他不认识荆轲,吕仅的面貌也淡忘了许多。

  直到他喊出那声“五姑父”,桓龄才意识到这孩子可能是谁。

  他听说了吕氏商队来蓟城的事,以吕从革为首,这次便以为是吕从革带人来兴师问罪。

  可没想吕家来的是这么两个人。

  一个不认识,一个小孩子。

  “请坐吧。”

  他声音沙哑,眼色黯淡,朝对座抬了抬下巴。

  就算是吕从革亲自上门,他也只会如此对待。

  一个因为畏罪叛逃而拖累妻族被斩首的人,苟且活着已经是莫大的耻辱,任何礼数、恭敬都是多余的惺惺作态,气节早已丧尽,做这些有什么用,不如一死了之来的有诚意。

  在质问桓龄的这件事上,吕仅是主角,也最有权力发出声讨。

  荆轲只是默默坐在他身后,给他撑腰。

  吕仅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在经历过家族兴衰、无妄之灾后,任何孩子都有可能会在一夜之间长大,竭力承担起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责任。

  他此时表现出来的,是寻常孩子所没有的不形于外的愠色。

  “你可知我家因你死了多少人?”他开门见山。

  桓龄知道,他缓缓低下头,沉默不语。

  “父亲,祖母,两位庶母,两位叔父,”吕仅停了停,死死盯住桓龄憔悴的脸,“还有我的五姐姐,你的发妻。”

  桓龄无数次地为这些人哭过悔过,如今被吕仅逼着想起他们的脸,又是一腔深痛的内疚涌上心头。

  而这些情绪早已被哭烂,此时显露在脸上的,也只是把头低得更低,用苍白杂乱的头顶心对着吕仅。

  对面二人无话,三人顿时陷入一阵长长的寂默。

  屋外寒风静止,雪景如画。屋内压抑沉重,落针可闻。

  荆轲当初要用他的人头去祭典吕老夫人,也只是一时愤慨,他还没有那么意气用事。

  桓龄现在叫樊於期,是秦国和燕国的外交人物。

  他的生死便决定了秦与燕的关系,自己在这件事上只是旁观者,没有必要卷入。

  只是旁观者么?

  荆轲忽然想到:那历史上又是谁把樊於期的头送到了嬴政面前?

  吕仅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镶嵌着宝石,玲珑精致。

  咣当一声丢到桓龄面前,冷目冷声:“自裁吧,他们在那边等着你呢。”

  桓龄作为一个将军,要是想自裁,早就一剑抹了脖子。

  他苟活至今的原因,就是听说自己的孩子被吕英收养,便还想见他们最后一面。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但只要人活着,就总能找到机会。

  眼下突然要他自裁,出自十一岁的孩子之口,他也一时愣住。

  桓龄和荆轲两个大男人,都没想到吕仅会突然做出这个举动,惊异不已。

  而看吕仅的表情,他是认真的。

  再看桓龄,他也是真的不想死。

  荆轲皱眉思忖,如果桓龄就是不动手,吕仅要怎么办,自己上吗?

  “快点,”吕仅喝声催促道,“用你一颗头,抵我吕氏七颗,便宜你了。”

  小孩子说得掷地有声,桓龄竟慢慢拿起匕首,抽出锋刃看了一眼。

  凌厉的寒光闪在脸上,对自己的生死犹豫不定。

  嗖

  一道迅猛冷箭从窗外射进,擦着桓龄的鼻尖飞过,又狠狠钉在后面的柱子上,没入半个镞头。

  箭杆“噔噔瞪”地上下直晃,杆身的颤动还未停歇,紧接着又是一箭,撞上窗棂掉在外面。

  荆轲想也没想,下意识地要救人,快手关窗,一手拽过桓龄,一手拎起吕仅,把他们带到塌边伏低身子。

  飞箭停了下来,很快,外面响起守卫们急匆匆的奔跑声,要去抓刺客。

  吕仅可以用超越年纪的气魄来质问桓龄,但他从没遇到过刺杀,老成的嫩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慌张,可也不忘伸手到案上去拿回匕首防身。

  “有人要杀你?”荆轲问。

  桓龄则是一脸的破罐破摔:“太多人要杀我,你们不就是么?”

  秦王早就张贴了王榜:得叛将樊於期首级者,赏百金,进三爵,赐田千亩。

  他直接用“樊於期”的名字张榜,桓龄改名也没用了。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燕国易水河畔的樊馆里,住着那个秦国叛将,取他首级就能向秦王邀功获赏。

  在樊馆建成前,桓龄一直住在姬丹的太子宫。

  那里守卫森严,守卫们都穿皮甲、拿铁剑,是燕国士伍中装备最精良的,就算有人打他的主意也无从下手。

  而他现在独自住到樊馆,姬丹派了一支五十人的卫队常驻此处,装备远远比不上太子宫的守卫,但这对一个逃亡之将来说已经是超标待遇。

  寻常的投机者想来试试运气,没准能钻到空子杀掉樊於期。

  来了之后发现这里有守卫,尝试几次不成便会离开。

  秦王的赏赐虽然诱人,但自己的命更加重要。

  所以暂时还没有人拼命来要这颗樊於期的人头。

  刺杀骚乱总是一波又一波地来,但那些人技术不咋样,没多久就会被守卫放箭赶跑。

  桓龄也已经习惯,行动渐渐趋于麻木。

  他还有点希望能有个人来结束自己的痛苦,来帮助自己这个因为想见孩子而舍不得自尽的人做个了断。

  眼下看来,还是有这么一个人的。

  铁了心地要来杀他。

  桓龄有这种感觉。

  刚才在窗外放箭的人和以往来碰运气的闲散杂鱼都不一样。

  那两支箭又快又狠,箭杆没有尾羽,所以发射的不是弓,是弩。

  普通人不会有弩,而弩更容易瞄准,之前窗户一直大开,外面的人有足够的时间和视野来瞄准。

  室外无风,那箭既然能擦着鼻尖而过,就一定能准准射中脑袋,可却偏生故意射歪,旨在吸引注意。

  桓龄苦笑着摇了摇头:“调虎离山。”

  果然,在大部分守卫们都去追逐放箭的刺客后,樊馆院中空虚,防守薄弱。

  门外接连有士伍闷哼倒地,即使出现抽剑反抗的,也立刻被一箭毙命。

  鲜血溅在门窗上,在白雪的反射下显得鲜红透亮。

  荆轲把吕仅护在身后,缓缓抽出随身携带的、跟无刃剑一般长的短棍,警惕来人。

  大门被砰的一记踢开,随之冲进一个身穿裘毛斗篷的人,袍上沾血,端着轻弩对准桓龄,怒气冲冲。

  毛茸茸的帽兜压得很低,一圈带血的毛边把脸挡住大半,也因为逆着光而看不清脸。

  只能瞧见一团团的白气从帽兜中的黑洞里不断呼出。

  此人单薄,瘦小,很难想象是他一个人杀光了外面的守卫。

  但如果不是另一边放箭的同伴为他声东击西,估计也没法只身闯入樊馆。

  他的轻弩瞄准桓龄,即将放出,却瞥见旁边的荆轲和吕仅,登时定在当场,意外地“嗯?”了声。

  屋里三人这才听出刺客是个女子。

  吕仅眯眼去瞧那张帽兜下的脸,阴影中的五官轮廓似曾相识,辨认几眼,忽然失声喊道:“小、小姑?”

  女子缓缓放下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叹出一团白气:“你们怎么在这儿?”

  荆轲也叹了口气,他无比熟悉这嗓音,来自那个失联好久的老朋友。

  吕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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