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叶春葳蕤（6）

　　虽说上闻香茶楼吃一餐饭价格不菲，可这里依然是一座难求，大多人宴客都会选在此处，显得有身份够体面。和雅座包厢相比，一楼的厅堂菜色倒也没有那么昂贵奢侈，只是因为价钱公道，便是愈加需要早早地占上位子。朱清晖知道安筱蕤这一来一回少说要小半个时辰，申时六刻便到了茶楼，先在厅堂里选了一个稍显隐蔽的座位。

　　安筱蕤来到茶楼，才发现所谓“厅堂”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如同络绎客栈，偌大的一个空间，隔开一点距离便是一张桌、四把椅。掀开精致的珠帘，看到几个小隔间，均是用一米高的榉木围起三边，顶上有薄纱织成的帘子挂在榉木围沿，倒也是个半封闭的私密空间了。

　　询了店小二，被引至“临江仙”甲座上。只见朱清晖望着她的眼神一滞，随机笑容在眼角绽了开来：“安儿你就该好生打扮一下，我们温公子要是见到你这般模样……”

　　忍住拂袖而去的冲动，安筱蕤让自己深呼吸，好习惯朱清晖的不正经。要不是看着年岁不太对、相貌无相似，她真要怀疑温彦君是不是朱清晖自家子侄，他看自己还算顺眼，总忍不住想撮合他俩。

　　感受到了白眼的凉意，朱清晖即刻收敛起脸上讪讪的笑。他可不敢惹恼了她一走了之，还有要紧事问呢。正色地寒暄了几句，点了几样知名的小菜，此时的朱清晖让安筱蕤想到一句俗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不禁坐直了身子，颇有些紧张起来。

　　朱清晖能担当起一家分号的掌柜，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小，他点点头，开门见山：“此番简单宴请，所谓两件事。”

　　一则是为之前，乃至现在还是忍不住拿安筱蕤和温彦君凑成一双，略显轻佻的玩笑，向她致歉。

　　二则是为那幅《润江春景图》。

　　所有知道那副画是出自安筱蕤之手的人，都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这个纤弱灵动的女子，乍一眼竟不像如此才情精绝。她该是可以绘出芝兰葳蕤、桃李夭灼，不曾想能写意出滂沱的大气与……寂寞。那不似深闺女子的心性，却彷如逍遥江湖的侠士在穴居数年修炼神功重见天日，心怀故国的游子跋涉千里耗时数载重回家园，却发现物是人非，那般无处安放的心，似轻如鸿毛却重抵千钧。

　　掌柜们均是阅人无数，更知人才难求，自此对安筱蕤多了一番敬意，甚或是讨好。刘晟和朱清晖是掌柜之中与她私交最好的，刘晟看似不动声色，却是十足的生意人，在他眼中安筱蕤是不可限量的摇钱树。而朱清晖面上吊儿郎当，却看穿安筱蕤如同她的画，价值千金不是关键，愈加值得探究的是埋藏深处的秘密。

　　果不其然。

　　安筱蕤见朱清晖如此坦诚，倒也没有遮掩，她停箸凝神，问：“你是想知道，为什么画中少女，未曾绘上一张娇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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