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于上青天（7）

　　在整个润城几乎都在关注温家画坊的那场美人秋波评选和成为百姓评委的幸运儿时，也有为数不多的人似乎终于发现有点不太对劲儿的地方。

　　“廖兄，温家生意做得好好的，一下子关了好几家分号，这有点蹊跷啊。”闻香茶楼里，一位青色绣银丝长衫的年轻男子对坐在他对面的一位紫衣男子说道。

　　紫衣男子长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在润城街头没入人群中的话，许是想再找出来甚是不易。他轻笑一声：“都说温家风头正盛，选美赛事几乎成了润城家家户户关心的话题，其实细细算来，这桩生意看似热闹，却并不赚多少钱。温家丢下画坊正经生意，关了半数分号，这时候总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看廖兄分析得头头是道，莫非发现了其中有什么内情？”青衣银绣线男子眼睛一闪饶有兴致地问道。他表情愈发生动，倒显出几分带点邪气的俊美了。

　　廖姓男子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问：“还记得温家库房着火那件事吗？”

　　“说是及时扑救，也没伤了人。温家家大业大的，这么点小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吧。”

　　“我收到的消息是，这次温家的损失连一百两都不到。”廖姓男子缓缓喝着茶，这的确是个小数目，“不过————”

　　“不过什么？！”对方来了兴致。

　　“这对你吴家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他也露出一抹笑意，“我认识的一个歌姬的小姐妹是温家管库房的相好，听说这次温家损了一大批上好的宣纸。你也知道，温家向来是有专供生宣的老字号的，所以你们吴家的宣纸，始终无法抓到温家这个大商家。不过现在一时人家也供不出这么大批量的货来补，是不是可以去试试卖个人情给温家？”

　　那吴家公子面露喜色：“若真是如此，甚好甚好！”他心算了一下如若能做成这笔生意，吴家大约能赚进的银子，笑纹更深了。

　　“那我就预祝吴公子心想事成，财源滚滚。”廖姓男子略举高了手中的茶杯，示意以茶代酒。吴家公子急忙把自己的杯子也举起，与他重重碰了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招呼埋了单，匆匆地向廖姓男子作了个揖：“廖兄，此事不宜久拖，我得赶紧去温家拜访一趟。万一生意被别人抢了去可是大大不划算。若此番能成，必将请廖兄上船舫，找几个美貌歌姬好好快活一番。”

　　廖姓男子似是被他感染了，笑了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在茶楼门口各自拜别之后，廖姓男子望着吴家公子恨不能飞起来的脚步，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后他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穿过三四条小巷，最后来到一家挂着沉沉的门帘的小屋门口。他掀开门帘，三声响，三声轻地扣了扣门，那扇门吱呀开了一道门缝，见是他，方稍稍打开一些，让他进去。

　　“刘老板，那纨绔公子果真中计了。”

　　被唤作刘老板的男人背对着他，反手甩过一张银票。廖姓男子接过银票往怀里一揣便转身往门口走去。他想起那天真地与他称兄道弟的吴家公子，怕是根本不知道，吴家早已只剩一个空壳了。

　　待廖姓男子离开之后，刘老板也缓缓转过身，看着手中的地契。这是第三张。吴家所有的产业，已都在自己名下了。屋里很暗，只有一盏摇曳的灯火。他走动两步，被灯光照出半张脸的模糊轮廓。

　　是刘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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