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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觞亦不醉(1)


  温若瑜对于安筱蕤的坦诚,突然有了一丝好感。无论她是不是潜入温家的细作,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倒符合他怕麻烦懒得虚与委蛇的心性。于是,他竟然笑了。

  “不错,我还没有信任你。”一个表现好的人,值得表扬,所以他补充了一句,“说实话,我不信任任何人。安儿,彦君信你,我也不想怀疑你。”

  被表扬的人并没有领情。事实上,在温若瑜承认了他竟把自己当做外人而不是伙伴的那一刻,他对她如何认可,都已经不重要了。原本在心中忐忑不定的一丝跃动的情愫,也仿佛在这一瞬间扎扎实实摔到了地上。原来,她和他,从来都不是“一起”在努力查明什么,她是他警惕着的对象之一。而如今,不知什么原因,让他连伪装信任都不屑,或是真的急于确认什么?

  “但你并不是碰巧见到我和朱掌柜一起用餐。”安筱蕤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温若瑜竟在偷窥与跟踪之后,急不可耐地要找她对质。

  事实上温若瑜也没有时间细想,他只是恰巧注意到安筱蕤在彦君匆匆回府之后并没有离开画坊,而朱清晖在所有人散去之后,竟一副必然要等到她的模样。这不得不让他感到好奇和怀疑。他这么急着要与她聊的话题,是什么呢?

  “我的确好奇,他等了你这么久,只为和你说些什么。那么安儿,可以告诉我吗?”温若瑜此时一口一个安儿,与温彦君略带调笑的口吻不同,那里头似乎有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安筱蕤心头闷闷地,一股气在里面冲撞却找不到出口。

  她蓦地站了起来,把头高高扬起,视线紧紧地刺进温若瑜眼中:“我不觉得你会信。”

  温若瑜嘴角一扬,眼神里依然没有温度。

  安筱蕤那股无名的闷气突然戳破了一个口子似的,她激动得暗暗攥紧的拳头都在发抖。然后一字一句地扔给温若瑜:“朱大哥偏要问,温若瑜和温彦君,我究竟心仪哪一个?”

  温若瑜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安筱蕤说完之后白了他一眼,余光里似乎带着一丝晶莹,然后狠狠地一屁股坐下,自顾自拿了杯子倒水,把杯盏碰得乒乓作响,倒像是犯错的那个人是他。

  她这是真的恼了?抑或是欲盖弥彰的做作?温若瑜细细地观察着,但是竟发觉自己似乎无从辨别真假。一个女子在一个男子面前说出有人问询自己心仪的人是谁,饶是安筱蕤这样活得比其他女子恣意一些,也是感到羞恼的吧。所以她真的是委屈?要编造一个托辞,也不必狠心到用自己的名节尊严做背书吧。此时温若瑜已然信了七分。虽还存着三分怀疑,却也觉得此时自己有些过分。

  他是向来自信不太犯错的人,不过若是真的自己错了,也并不会矫情得不肯认。

  然而,这个话题的确有点难以开口。温若瑜清了清嗓子,声音却依然有些沙哑:“如若朱清晖与你相谈的是如此……私密的话题,你其实可以不用明说。”

  “彦君从不问。因为他信,说不说都是信。不信……”安筱蕤睁大眼睛看进温若瑜的,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映出一张满不在乎的脸,“我着实乏了,再见。”

  门是轻轻地被关上的,她并未把气撒在那死物上。

  温若瑜坐下来给自己煮了一壶新茶,悠悠然喝着。左右,今夜是无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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