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襟比散丝（5）
突如其来的自由让姬无忌有些忐忑。他真的可以下山去了？他是要独自下山去了吗？初时的雀跃，到了此刻他一个人收拾着行李的时候，竟早已消失殆尽。原来这是孤身一人的感觉啊。他想象着下山的那条长长的、崎岖的路，以往有若瑜哥哥、英姐姐相伴之时，从琅琊山到润城，似乎十天八天的行程不在话下，有时还嫌他们走得太快，不肯多玩一阵。可是眼下，他一个人快马加鞭抄近路，也得少说五天的行程。整整五天没有人说话，该是多寂寞啊。还有……他身上自然是有足够的银票的，但是像他这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长得又机灵好看，路上难道就没有歹人对他起坏心吗？可是凭着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怕是一个歹人也打不倒。现在想想，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当初该好好练功的。不对啊，师父不是传了真气给自己吗，眼下莫非自己已经变得很厉害了？姬无忌把叠了一半的衣裳胡乱往包裹里一塞，悄悄地走出房门，四下看了看，并无旁人，便来到了演武台。
扎下个马步，稳稳的，似是感觉腿脚比以往有力得多。尝试从丹田运气，虽说这个丹田的位置也未必找得对，却依稀感觉肚子这里有一道暖意缓缓上升，把它引到双拳，用力挥出——幸好自己机灵，只是对着空气使出了劲道。姬无忌突然自嘲地一笑，方才若是不自量力地用石块来试拳，怕是石块没有被击碎，自己的小拳头先要断上几根骨头吧。那些原本没有武功根基，被什么高人度了一身真气之后变成绝世高手的故事，终究不过是故事啊。
“既然师父传给我的真气并无用处，为何还要折损了去呢，真替他不值。”姬无忌摇摇头，缓缓地往房里走，心里想着是不是该可怜兮兮地对师父说，还是晚几日，等姬家有人上山接他的时候再走吧。
“能让你说出这样的话，师父耗损的这些真气，还真的挺值。”小七正倚靠在姬无忌的房门口，看着那一脸失望的小师弟，竟有些觉得，师父这回是不是太残忍了？
“小七师兄是来送行的吗？明日连送我下山都不肯？看来师父真的是打算不要我了。”姬无忌话里心里都酸酸的，十岁了，真的长大了，可是长大怎么会这般孤独呢？
小七终究是学不来老阁主的故弄玄虚，叹着气捏捏姬无忌的脸蛋：“你也说自己十岁，唉声叹气愁得跟个老头似的。我是来和你相约，明日午时一起下山，你可别一个人偷跑了。”
“师兄是说……”姬无忌眨了眨眼睛，有些发愣，这可是小七啊，最听话最乖巧一直陪伴在师父身边的小七！
无怪他不敢相信。师父当时把他叫去，吩咐道这一回由他护送无忌下山的那一刻，小七自己也完全不曾想到。不过，挺好玩的不是吗，琅琊山之外的江湖，那得有多广阔啊。
“我领了师父的命令，须得盯着你不能再挥霍了。他将真气传给你，是因为你少时该好好打根基的时候偷懒太多，眼下的底子根本不够用，所以给你补上了些。从今往后，你得认认真真练功行气，至少练上三年，功夫才能不辱没我琅琊阁的名声。而前头七七四十九天最为紧要，不好好练，师父那些真气才叫白费。”
小七这话听起来并不贴心，可姬无忌知道那老头的性子，不过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毕竟还是心疼自己独自下山啊，找了这个理由让小七师兄相陪。
但是……那些话也不无道理。之前的日子，自己过得太没心没肺了些。连无忧丫头都成了济风堂里数得上的人，他姬无忌在琅琊阁，大约说起名头来，“最顽劣”“最躲懒”“最鬼灵精”还能排在榜上。突然竟有些惭愧起来。
小七见他兴致不高，心想师父果然又猜对了，拍拍姬无忌的肩膀道：“不过我还有个任务，师父说你此番带下山的那件神秘的物事，定会有着意想不到的大大用场，无论是你，还是那件物事，都交给我好好保护。”
大用场？姬无忌脑中闪过那几只肥笨的“虫子”，直到现在还迷惑不解。或许真的要到解开锦囊之后才能明白师父的意图吧。自己竟真的不是个聪明得能猜透那古怪老头的天才啊。
姬无忧这几日却愈加胡闹了。安筱蕤隔三差五便带她出府玩儿——不，诊病。那天第一回把姬无忧带到温府，偷偷地探了探温云齐的症状之后，安筱蕤用了三条流云穗，温若瑜买了一箱子的话本，才换她说了真话——身子算不上有大碍，却也确是虚耗了下去，总而言之就是，老了，慢慢要病死的。当时听完这番话，温若瑜恨不得拿一箱子话本砸过去。
“等三十年也是慢慢死，等三年也是慢慢死，也不算说错啊！你们是想他三十年才死还是……”安筱蕤都快听不下去了，赶紧捂住姬无忧的嘴。
“无忧最有办法了，所以就看温老爷究竟是七十还是八十高寿对吧，或者你能让他活到一百岁？”
姬无忧扬起小脸：“我要是乐意，一百岁又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自此，小神医便成了小祖宗，交易便是——诊病和调理不能被温云齐本人发现。
这天跟着两人看了一出最流行的话本彩演的戏，再吃过闻香茶楼的点心，送回姬府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平日里纵使更晚些，姬家人见安筱蕤亲自送她回来，也不多说什么，有时还客气地留安筱蕤喝茶吃饭。可是这会儿才一进门，管家便拉着姬无忧的手直往里走，连声谢都忘了和安筱蕤说。
一脸茫然的安筱蕤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记起管家的脸上似乎并无忧色，便也放心地走了。怕是府里自己有些什么急事罢了，并没有出什么麻烦事。
这算不算麻烦事呢？
姬老爷手里拿着封信，乐得都快合不拢嘴了。姬无忌再过两日便能到家，家里是有多少年不曾聚齐两个宝贝了。
(https://www.daowx.cc/bqge240274/1340520.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