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路有冻死骨

　　他们刚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一阵阵地动山摇的声音传来。一大群狮子四散开来，追逐着数量庞大的野牛群，一些鬣狗不时穿插，发出吼叫，它的数量是狮子的几倍。

　　坐下的马儿受惊，发足狂奔，直直跑出了几十里地，他们才缓缓减速，长长出了一口气。真的是从阎罗王划的圈圈里跑出来了，众人心里还有些发麻，感到一阵后怕与心悸。

　　如果刚刚他们没走，估计不用狮子鬣狗出手，光是那数量庞大的野牛就足以将他们踏成肉沫，看向谢道元的目光都带上了敬畏，

　　一些反对撤离，说不怕死也要吃烤肉的人很羞愧，起哄说不走的人很后悔，差点害死大家。

　　“姑爷接下来往哪走你说，我们听着就是，绝不多话。”一些汉子道，他们实在太羞愧了，第一次走荒野路径，他们都没有经验。

　　谢道元微微笑道：“不用走了，我们去那休息休息吧！”他指着前方草地上的几棵大树。

　　众人默默升起火堆，或修炼或睡觉，没人再说话。

　　伊洛雪靠他近些道：“你怎么知道大野牛要来。”

　　“我说我猜的，你信吗？”谢道元很得意。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家接着赶路。越过草地，前方是一个小县城。

　　官道人三三两两不时走过一些饥民，他们大都背井离乡一路靠乞讨啃树皮过活。有时寒夜冰凉可能会冻死几个，第二天差役照例寻找一番，找到就埋了，找不到就发臭暴尸荒野。

　　这种情形在康饶二州尤为常见。北方和江南一带还好。

　　“大爷行行好，我娘几天没吃饭了，赏点吃的吧！”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居然冲出来抱着谢道元的的马腿，要是他刚刚反应慢一点，这个小孩绝对会被黑马一脚踢穿。

　　谢道元不忍摸摸口袋发现没钱，刚想问一旁的大汉借点。突然发现那大汉扬起马鞭大喝道：“小乞丐快滚，别挡大爷们的道。”

　　“大爷，我娘四天没吃饭，要死了。”小孩畏惧但却不退缩。

　　“啪！”

　　“快滚。”大汉一鞭子抽飞那小孩，他满脸横肉发起怒来更非常吓人。

　　“王伯……”谢道元刚想出言阻止，虎子却拦着他，对他摇摇头。

　　那脏孩子捂着肩头踉踉跄跄地远去，一行人重新上路。

　　“姑爷，江湖险恶存不得好心。”虎子道，他自幼闯荡见过太多太多了。这里不是深山密林，这里的生存法则谢道元完全不明白，他在谢府安安逸逸，思想还停留在前世的和平美好的年代。

　　谢道元沉着脸：“为什么？给他点钱买几个馒头也好，哪怕一文。”

　　伊洛雪扭过头不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县城。

　　“姑爷知道这县城附近有多少流民吗？你给了那个孩子钱，一会就会出现一大群人跪在你面前，你给还是不给。”虎子解释道。

　　“钱不钱不是问题，关键是我们招摇过市，光是这几十匹马就会吸引无数的目光，我们必须表现得强势凶狠。好心只会害了自己。”王渐道，对别人存善就是对自己狠，他自小明白这个道理。

　　“那……那也不该打他。”谢道元一颗心似被堵住一般难受。

　　“不打他，他能离开吗？不打他我们就踏着他的尸体过去。”另一个汉子道。

　　“官府不管吗？为什么？”谢道元还没适应这个人吃人的江湖。

　　“怎么管，赵国衰败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他大声道，路边的人都听到了。要知道赵朝强盛时敢当街诽谤皇室朝廷的下场就是诛九族，一流高手也不敢如此做。而今它衰落了，江湖各路豪侠以武犯禁屡见不鲜。

　　接下来谢道元沉默不语，心情沉重。他也不是要为国为民，他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奴仆。但身为特种兵，爱国的情怀在他心里根深蒂固，善良的本性充满他胸腔。如今的所见所闻颠破了他的世界观，他也曾在谢府听闻外面世界的乱，却始终没有一个概念。

　　“七爷爷，朝廷那么多人都养不活，为什么还鼓励生育？为什么女子二十不嫁就要流放？”

　　“这是旧制，旧制不可废，各个朝代历来如此。”七爷道。

　　“嘿嘿！姑爷你就是心太善了，朝廷根本不把他们当人。”

　　其实朝廷的影响力大减，一些偏僻的地方不遵律法也没事，也没人会深究。但永安不行，谢家不行，太多人盯着这个巨富一族了。

　　一行人在城内找个客栈住下，好好休息，要来酒肉一群人大吃大嚼，好不开心。

　　谢道元则拿了些肉装着，一个人独自出了城，他放心不下那个孩子，他要去看看。

　　在城外找了好一会才一间破庙里寻到他。一见有陌生人来，几个孩子眼神戒备。

　　“你是谁？”一个孩子道，他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穿的破破烂烂。地上一个大点的孩子挣扎坐起来，他上身裸露，上面全是伤疤，其中一道鞭痕尤为显眼，上面残留着一些绿色汁液，是一群小孩子为他寻来一些野草嚼碎敷上去的。

　　他认出了谢道元，眼神无畏拳头紧握：“你要干嘛！”

　　谢道元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扬扬手中的包裹尽量让自己显的像好人。

　　“这里有肉，熟的。给你们。”谢道元将包裹放下。

　　孩子们将信将疑，那个大孩子小心翼翼掀开包裹一角，顿时肉香肆意。几个孩子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这是世界居然会有人把肉给别人。他们心里想这所谓的肉可能是一有点肉沫的包子，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真真香喷喷的煮牛肉。

　　顿时孩子们的口水都流出来，眼巴巴看着那个包裹，但没有一人上前动手。

　　那个大孩子看着谢道元：“说吧！你要我们干什么？”

　　“就是给你们吃，你们几个小屁孩能干嘛！”谢道元笑道。

　　“真的？”大孩子还是不信。

　　谢道元点点头，下一刻几个孩子纷纷上前撕扯肉块。

　　大孩子很客气道：“谢谢。”一个小孩子撕了一块肉递给大孩子，他也狼吞虎咽。

　　“对了，你娘呢！”谢道元四处环顾，却不见有妇女。

　　“死了！”他头都没抬，嘴里塞满牛肉，汁水涌出。

　　谢道元心底一抽，他失魂落魄走出破庙看见一袭白衣，他抬头望去，正是女扮男装的伊洛雪。

　　“走吧！”她轻轻道。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人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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