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讨好

　　公孙朗如今知道她为何生气，便赶快上前，按住了慕容离的画，他一脸讨好模样道：“阿离，你画的是我吗？”

　　他向来冷漠严肃，现在却一天平和温柔，若是多年以前，他也不曾想过，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变得小心翼翼。

　　“你看到了，还问什么？”慕容离坐在矮凳上，背对着公孙朗。

　　她总觉得自己豁达明朗，该看开的都看开了，身世，父母，变故，岁月既然已经来了，便只能与之纠缠。

　　可她唯一无法平心静气的，就是这件事。所爱之人与她人的婚约，却一直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愿以为皇城很远，此生公孙朗必定不会与文豆蔻有相见的机会，可如今巧合重重，她觉得危机四伏。

　　“阿离，我知道，你是因为文豆蔻的事情恼我。”公孙朗从背后抱紧了她，面上无限爱怜，便是正在愤怒之中，慕容离也能感觉到他的珍重和爱意。

　　她心中的愤怒和计较，就变成了委屈。

　　她站着不动，却耷拉着脸，以前的事情，在她的心中反复回想，直到现在，公孙朗也没有给她一个交代，当时为什么没有来。

　　公孙朗见她不言，心中更确定几分，他上前拉了拉慕容离的衣袖，见她没有甩开，方才放下心来，解释道：“我和她的婚约不作数的，在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一个妻子。”

　　慕容离能听出他句句所言真心，只是她自己在计较罢了，可她始终无法忘记，当日之险，而他，自始至终也没有任何解释。

　　“你说这些我明白。”良久，慕容离喉间哽咽出一句。

　　公孙朗哪里见过慕容离如此脆弱的一面，当下心中慌乱，本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如今也觉得是天大的事了。

　　他赶快上前，抱住了慕容离，他以为慕容离正在气头上，会抗拒，可这次，又一次让他疑惑了。慕容离安安静静地窝在他的怀中，不再是一个将军，只是一个委屈的小姑娘。

　　“阿离，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这么难过，我早该跟你解释清楚的。”公孙朗目光如星月一般柔和深情。

　　慕容离也不愿这些事情在她的心中成为一个死结，纵然心中委屈，说话呜呜咽咽，还是尽力将心中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事情其实谁都没有错，只是，只是当时，我以为你会给我解释，可是你没有来。”慕容离话说的还是含蓄，而公孙朗在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为关于慕容离的任何事情，他虽没有刻意去记过，却在脑海中记得清清楚楚。

　　“不，我去了。”公孙朗手在慕容离的发上做安抚状，只觉得慕容离此时乖巧得不像话。

　　闻言，乖巧的慕容离抬眸，湿漉漉的眼睛，如雨过天晴般清澈，公孙朗轻轻吻去她眼上欲落未落的泪水。心中对慕容离越发珍视了，意气风发的慕容离固然可敬，他却对卸去盔甲的她更加爱怜。

　　“你才没去。”慕容离垂下眼睛，担心被公孙朗耻笑了去，用衣袖把眼角的泪水擦得干干净净。

　　等她再抬眸，一副不柔软的质问模样，可公孙朗却看出她不过是故作坚强，谁让她眼眶鼻头都红红得，跟那初春时节被雨打湿的梨花一般无二呢？

　　“那天你在院落里看了一夜的书，我记得秋千架上的你，很安静，一点儿也不像我印象中的慕容离。”公孙朗声音明朗了些，可看慕容离的眼睛，依旧闪耀着深情。

　　“你怎么知道？哼，就算你去了，那也是去晚了，你去了却没有跟我解释，也算没去。”慕容离在公孙朗怀中露出了小猫的爪牙，在公孙朗看来却像是小宠物的示威，除了让他内心更多些爱怜，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好好好，都依你。你说没去就没去，那我让你伤心了，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公孙朗眼睛正对着慕容离微微仰望的眼睛，慕容离看到他眼睛中的宠溺，居然不敢直视了，慢慢垂下了头。

　　“你头低下来些。”慕容离道。

　　公孙朗依言，俯下头，只听慕容离在她耳边声音小小地说：“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不过，你以后心里不许有别人，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都依你，现在不生气了吧。”公孙朗柔声问道。

　　“我才不是小气鬼，早就不生气了。”慕容离眼眶红痕未消，唇角却灿烂极了。

　　“啧啧啧，你说你们两个人，好好过不好吗？每次生气之后，感情越来越好，我这个孤家寡人，对风引愁啊。”风行调侃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和谐。

　　慕容离白了他一眼，道：“煞风景。”

　　“慕容离，你要知道，以公孙朗的榆木疙瘩脑袋，肯定想不出你为什么生气，那都是我，聪明机智的我，教他的，看起来你们两个并不欢迎我这个和事佬。”风行边说边摇头叹息。

　　他作势要走，却被慕容离拦住了：“先不要走，我们去打些野味，算是我感谢你的。”

　　风行一双桃花眼笑意更浓了，他道：“就知道你够意思，如果仅仅是为了公孙朗，我才不帮她，阿离，我这次想吃辣一点的烤兔子。”

　　说完之后，风行翩然离开，宽大的衣袍在他的身上看上去过分宽大了。

　　慕容离看着他的背影，越发觉得风行清瘦了许多。

　　夜色铺展开来，戈城很平静。

　　风也很柔和，可在夜空下围着一团烟火的三人，却并不如戈城一般岁月悠长。

　　野味放了辛辣香料，在慕容离的手中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火烘烤得三人脸颊很亮，也清晰地照出三人的表情。

　　自风行回来之后，他的眉宇间总有一股化不开的忧愁。

　　慕容离将野兔腿扯下来，递给风行：“这是你要的麻辣味的，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风行依言尝了一口，却垂下头，细细嚼着，让人看不到他的情绪。

　　“你娘还好吗？”慕容离想到风行离开的时候，说过他母亲身体欠佳，心想许是担心她的状况。

　　“很不好。”风行声音中夹杂着浓重的鼻音。

　　只有在两个好朋友面前，他才能稍微卸下面具，他是真的很难过。

　　慕容离一惊，想到风行这些日子在大家面前强颜欢笑，便觉得心疼。

　　“那你为什么不晚些再来？”风行跟她的母亲关系亲厚，这些日子，只怕日日都是煎熬。

　　“我娘说，我的人生，从她送我出来的时候就跟她没有关系了，她知道我们如今境况艰险，说她会等到我们凯旋归来的那时候，我以前一直以为她爱管着我，可是我实在没有想到，她的身体早就垮了，什么都不告诉我……”

　　风行本身小声啜泣着，可这么多日心中的郁结实在太重，他忍不住放大了声音。

　　慕容离和公孙朗什么话也不说，只一直看着风行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风行发泄完了，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让你们担心的。”

　　“别说这些傻话，我们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你娘一定会好起来的。”公孙朗拍了拍风行的肩膀。

　　“其实我难过，也不只是这些，就是觉得前几年不懂事，一点儿都不了解我娘，现在了解了，可是我娘身体却垮了，如果能早些年明白她的苦心就好了。”风行又咬了一口肉，再度留下泪来。

　　他声音哽咽，对慕容离说：“阿离，你这野兔也太辣了一些，辣的我眼泪又出来了。”

　　慕容离难得不和风行拌嘴，丢给他一壶烈酒。

　　“这儿还有更辣的，要不要试试？”慕容离声音平静，可话里却难掩其热。

　　风行接过酒，只喝了一口，便呛得咳嗽起来，却没有停止，又喝了几口。

　　慕容离和公孙朗虽然无法理解风行的心境，却各自联想到自己，不由得惆怅起来，也喝了几口酒。

　　星月清冷，夜色深沉如墨，映照着各自凄凉的人间。

　　可风中似乎有谁不甘的哭声，已有的悲剧无法改变，可也有多少悲剧，是本不必出现的。

　　风声一夜，篝火熄灭了。

　　皇宫。

　　颓败的城墙重新有了生气，远远听去，便有爽朗的笑声。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上难得有了笑容。

　　殷天麟一身黑色金纹的便服，眉宇间矜贵清冷，远远望去，整个皇城，居然不及他耀眼。

　　这也是皇帝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殷天麟，此时他的内心是惊喜的，他这个向来不怎么重视的皇子，有一天居然会以这么让人惊喜的方式出现。

　　“麟儿，这次做的不错，朕内心很欣慰。”皇帝目光中带着赞许。

　　而殷天麟放下青纹流云的水杯，丝毫不抬高自己，道：“能让父皇宽怀，是儿臣的福气。”

　　皇帝的欣喜丝毫不作假，在绝地之处，殷天麟就是一株新芽，是他的希望。

　　“好，好，麟儿，多年不见，朕真欣慰你如今长成，朕多年的担忧，总算可以放下了。”皇帝的面上几多悲愁。

　　殷天麟看在眼里，内心的成片寒冰变成了一滩水，会寒心，是因为心中还有期许，如今不期许，所以不在乎。

　　“让父皇担忧，是儿臣不孝。怕御前失仪，儿臣以茶代酒，向父皇赔罪。”殷天麟越发恭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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