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战报送往京城，连带还有一份请缨出征的奏疏。
翻开奏章仅有八字：展霖请战，收复北境！
墨迹劲透折纸，骨体苍劲而锋利。
祁帝顿了顿，开怀道：我军势气正盛，焉能不允？
而后亲自挥笔写旨，论功行赏。
圣旨只三日便就到达青州
宣旨官一字一顿，辞藻之华丽，军营之中能听懂之人少之又少。
张屹山、严青、蒋镒逐一褒奖，从三品升到正三品，将军前面加了个称号。卫琅自然也是升到同级。展云直接被提为千夫长。
其余人等原地升一级。
林蔚、王虎、周士皆在‘其余人等’之中，大概是值不得皇帝亲笔提一提。
宣完旨意，秦伯章凑上前去，面色和善问：“大人可知粮草辎重何时到？”
“这”宣旨官面露难色“下官哪能知道？”
唉！秦伯章在心中叹了口气，才打了胜仗唉！难掩一脸愁色，转身去到后卫营。
卫琅刚进门，净过手，拿了蜜脂膏在手上涂抹，见帐帘一动，紧接着就是秦伯章那张老脸，随手将瓷盒放在橱柜上，吩咐若风看茶。
雪沫新芽，配上一碟乳花酪，几样干果蜜饯。
卫琅点了下头淡淡说道：“去吧！”
京城来的官员皆由卫琅接待，不过大多数看见的都是若风。
若风点头应‘是’，退了出去。
午盏清慢，卫琅稍觉舒气，若对面再无人便就更好了。
秦伯章苦着脸，端起茶盏喝了两口，茶味略清淡，心说肯定是好茶，奈何此时无心情。拈了块糕点放嘴里，甜润适口，待咽下依旧口齿留香。
来者何意不用说，已然明了，卫琅略加思索，开口道：“倒也不用太急，该来的总归会来，早会儿晚会儿罢了！”
“怎能不急啊！”秦伯章掂着手说道，额上皱纹愈深。旁的还在其次，主要是粮草，已是半掺糟糠，一再缩减。即便胜了，如愿过河，粮草辎重跟不上
“唉”又是一叹。
卫琅缄默，安静异常。
秦伯章以为是自己太过唠叨，扰了财神爷的耳朵，忙闭嘴。只是他忘了，卫琅送出的信函和奏疏已有两次八百里加急。
须臾，卫琅啜了口茶，茶杯落盏，又静了静，语气很轻：“大概得要展将军再亲书一份奏章。”
膝盖上的手指节收拢，秦伯章未再言语，许久沉默。
账房处，张安埋头账簿，一手持笔，一手拨珠盘，全神贯注，以至于秦伯章走近才发觉
“您回来啦！”张安忙放下手中活计，想去倒茶，起身后又看了眼账簿到哪一行，却不防又被秦伯章按了回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弄到哪了？”
手指落在账簿一行字上，张安回道：“到这了，再有一个时辰应该就能算完了！”
秦伯章落座低头看了眼，点点头，看这进度应是连饭都没顾上吃。笑眯眯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打开来，正是那碟奶花酥，几颗蜜饯嵌在里头。
张安眼睛亮了亮，瞬时觉得腰不酸了，手腕也不疼了。
“快吃吧！卫统领送的！”
若风不在，秦伯章自己动手打包的，现下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像是占了天大便宜。
张安笑得如他一样，倒了茶端来，放到秦伯章手边，又给自己续满杯，推让秦伯章先吃，在听见说已在卫琅帐篷里用过之后，适才拈起一块糕，一手托在下巴颏，吃得仔细，速度并不慢，眨眼三五块下肚，正高兴着，可抬眼却见秦伯章难掩愁容。
所为何事张安自然最清楚不过，不由停下，小声嘟囔：“不是说褒奖么？怎就送来几句话，又不能当饭吃”
“少说多听，谨言慎行！”秦伯章打断他，沉下脸训责：“食君之禄，忠君之士，怎敢如此大不敬？！”
张安低头咬了下嘴唇小声应道：“知道错了”
认错态度极好，可依旧不能理解：怎么这仗好似求着皇帝打的？不是为他么？
秦伯章岂会不知他心中怨念，沉声道：“忠义仁孝，忠字排在最前！你可知这个‘忠’字的分量？”
张安摇摇头，略显茫然
秦伯章起身取来两本名册，递过去，张安下意识伸手接过，只听他言道：“两万五千人有多重？再加上这些又是多少？这，即是这个字的重量！”
两本名册，厚约十寸余，若说太重显得太假，可真就是压得人连呼吸都重了。
册子上三两个字一小撮，都曾是活生生的人啊！是张安打心底里敬服，大概是自己这辈子也没勇气成为的人。
“何为忠？尽心为忠，国之根本。纵知生死，仍阔步前行！”嗓音染了几分沙涩，目光深远：“以战止战”
念着这四字，声音戛止，阖上眼，沉沉一叹。
“这仗打的即是人心啊！”再睁开眼定定看向张安，问：“所以，怎敢言它？”
那目光直从眼睛进到人心底，说不出是何感觉。
“我知道错了！”张安唯能说出这几字。十分苍白，但因由衷而分外清晰。
秦伯章伸手覆在额上，连带双眼一同遮住。
默问自己这是怎么了？
无有回答，心中唯剩一个字-乱！
晃晃脑袋，平复下心情，抬头仍见张安立在自己面前，正一脸不知所措。
露出一个安慰似的笑，拍了下他肩膀：“无事。赶紧把糕点吃了，今儿后晌还有的忙活呢！”
张安闻言直说自己吃饱了，安放好名册，见桌上有些糕饼渣屑，划拉了倒嘴里，忍不住拿了颗蜜饯含着，而后利落将剩下的重新用油纸包好，放在桌案边角，不碍事，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望他忙到夜深人静时能拿来垫一垫。
磨好墨，放到书桌中间，这张桌子足够大，俩人同用倒也不显什么。
张安坐下重新埋头书案。
秦伯章也开始忙活，嘴也不闲着：“等会儿核算完抚恤金，我拢一拢，抓紧写个折子让京城来的人顺道捎回去。这时节野菜应是正盛，等会儿我去趟伙头营商量商量。蒋镒昨天与我说又要铸箭”
零零碎碎念叨着，语气很像是自家谈论‘过日子’，今儿进了多少，明儿出去多少，哪里能省省，哪里能缩减点
张安偶尔着空档抬头附和一两句，那算不上魁伟的身体已显老态，说话间将所有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如同石磨轴心，谁都看不见，可若无他，那磨盘便就再也磨不出面。
写好折子，端详一遍，仔细吹干墨迹。
趁着天色尚早，赶忙送到驿站去。
一进门，一出门，急匆匆与人碰了个正着，定睛一看，正是自家将军大人。
“将军”秦伯章行礼。
展霖回礼，谦和，温雅。
他总是微含笑意的，令人心安。
军中琐事缠身，他先行一步。
人影渐远
秦伯章心中翻腾：总该有一件事得走在他前面一步，让他也心安啊。
怎么也应该有一件事啊！
可就是一件都没有啊！
战鼓不歇，严青因身受重伤，被展霖勒令不得出战。
虽心有不甘，但严青自己也清楚，这样的自己上了战场又能做什么？
想做些力所能及，但军营之中所有事物都被秦伯章和卫琅打理的有条不紊。
由此，严青彻底成了闲人，整日不出营帐。
与之相反的是卫琅，青州守备军全由卫琅管辖，训、令、派、调，都是按照靖北军的制度分军编营，赴战场。吴广禄满腹怨言却又无处言说。
卫琅似乎一天十个时辰都在忙，忙到见不着人影，经常看到秦伯章绕世界的寻人，悻然，还有若风这么个耳目好的，腿脚也快，力所不及还有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自有展云这只贪财鬼，如是，倒也不曾耽误事。
只是展云这钱没挣两次就被卫琅知晓，一句话将人提为传令官，什么都成了理所当然。
除此之外，展云还兼职副官，参谋，近卫等等，职位多得没人记得清，只要是卫琅想得出的，都作为头衔加在展云头上。无一例外都是军中未设官衔，饷银半分不见涨，时时还有“办事不利，耽误军机”的罪名敲打着。
但凡展云面露苦色想要纾解一二，还未开口便就听见卫琅理所当然般道：“谁都不会比你做的好啊！哼！”
漂亮的人即使翻白眼也是漂亮的，眼含春波，眉目传情似的。
“哈哈”展云被逗笑，错开眼。
目光落在远处，黛烟青山，一览无余。无际天边，若站在高处，似乎也并不遥远。
让人总时不时望一眼。
“还愣在那做什么？”卫琅用折扇挡在头上，这该死的鬼太阳，晒得人恨不能褪层皮。天上偶有几丝薄云，也是淡到几乎透明。皱着眉头不耐催促道：“粮草到了，还不快去运送营中！千夫长！”
最后三个字咬音极重。
又是一把小刀扎在人身上。
这劳什子的‘千夫长’也是个虚名头。
正是战时，哪有空儿给你拨人？卫琅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如是，展云成了孤家寡人，无人管无人理。唯有卫琅，开口闭口的使唤。
展云深觉得这厮也修炼出两分道行！
卫琅无觉，从人面前走过，迈上马车，安然落座。车还是来时那辆，去了装饰，浮华散尽，木纹尽显于表，却是一丝残櫞都找不到，素而不寡，璞至天成，依旧令人望而生畏不由止步。
车门一开一关，余蕴淡淡木香，被尘烟所扰，消散。
车夫打鞭，马儿吃痛跑得挺快，官道上扬起一阵尘雾。
这会儿若出手，定能人仰马翻。展云踢了踢脚边的土坷垃，又看了看渐远的马车，最终叹了口气抬脚踩碎了。
罢了罢了，正是战时，有的是时日去清算，且先攒着吧！
待尘雾稍散，展云抬腿，阔步朝着前路行去。
朝廷派来的人只将辎重运到南阳关，从南阳关到军营还有八十里，得靖北军兄弟们自己运回去。
远远儿就见几抹绛色，在青灰的城墙前分外显眼。
京城来的官员对着马车揖礼，问候，关怀备至，恭敬至极。
马车只敞开车门，卫琅端坐车中，习以为常。
吴广禄悄悄望过去一眼，深知卫小公子脾性，给那官员递了个眼色。
那官员倒也识趣儿，见好就收，没太啰嗦。让奴仆将随行马车上的箱箱盒盒搬下来，然后接过手一一亲自奉上：“这是太尉大人差下官给您送来的，嘱咐下官一定交到公子手上。一路上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雕漆木匣实在有些重，攒着劲提起安放好，激出一脑门汗。略微拭了下，奉上最后一样，打开锦盒小心翼翼看着卫琅道：“这是下官一点心意，炎炎夏日，北方天燥，望能给公子添上一丝清凉。望能笑纳！”
锦盒之中是一柄湘妃竹扇，骨色清韵，浅而不寡，金玉与它只显俗气，只肖一眼便就能知定非凡品。
可上座之人目光并未落下。
官员始终躬着身，刚想要往上窥一眼揣摩一二
“嗯”
就听见上方传来这一声。立马将锦盒奉上，笑意盈盈想要再说上一两句“噹”声音不大，抬头见车门已然闭上。
人能收下礼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官员如是想着，理理官服官帽，站到马车稍远一些的地方，奴仆十分有眼色上前撑伞遮阳，吴广禄也站到同处，搭话浅谈，不敢太过招摇，只待卫琅一走，便可将人请去自己府上‘好好叙旧’。
展云走近，瞟了眼紧闭的车门，径自越过马车，寻了个阴凉地蹲着。
秦伯章比他们要早到一些，正在清点核对。
仔细核了两遍，适才在文书上落字。
展云见他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瞧着鼓囊囊的麻袋确实让人心情大好，顺手拍了拍，胳膊一撑直接坐到粮车上。
走时那官员还不忘与卫琅拜别，车门紧闭无余缝隙，对着马车揖礼作拜，恭恭敬敬。
粮车行得齐整，浩浩荡荡，其速度必然是快不起来。越行越安静，静的沉闷。秦伯章那张脸沉起来肉丝儿都是往下的，眼角耳尖皆竖起，驾着马或缓或急随在队侧。这么一瞧那唱戏的脸谱的确不是瞎胡画出吓人的。
实没见过他这般模样，平日里和眉善面啰啰嗦嗦，大伙儿背地里都叫他‘秦奶妈’。
这气氛，再加上卫琅那辆四门紧闭的大马车，活像是奔丧。
不过细想想可不就是么？
车轱辘‘吱呦呦’似是转的很费劲，展云闭眼假寐，风吹草动传进耳里比以往更清晰。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听见秦伯章指唤大伙儿行快些。
定是快到军营了，这一晌过得可真慢。
伸了个懒腰，坐起身，睁眼果真见旌旗，嘴角也随之扬起。转转脖颈揉揉肩膀。
秦伯章拽着座驾缰绳凑近了，笑吟吟说：“展千夫长辛苦了！”
展云与他抱拳，道：“不辛苦，不辛苦，辛苦的是您。您直呼我名字就好。”
“展千夫长不必谦虚，幸亏你在，这一路才觉安心！”秦伯章语气表情都不虚，可实在没觉得这一路他有安下心。展云干笑，舔舔嘴唇岔开话题：“这些粮想必能吃上个把月！”
“诶”秦伯章拉长声音表示不赞同，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下，压低声音说：“能够上两月有余！”
见展云睁大眼满是不可思议，秦伯章不吝指教：“我前阵子去跟粮店老板知会过，有麦麸帮我留着。现在的行情，一斤口粮能换三斤麸糠，让伙头那边两掺和着做，两月足足的”
秦伯章兀自越说越兴奋，双颊泛红光，算计着如何往里掺糟糠，丝毫不觉任何不妥。人高兴起来确是显年轻，笑意使得脸上褶子都撑开了。
所以这新粮也是吃不到嘴里头。展云咂了下嘴，提议道：“该去附近村中寻摸寻摸，应得比粮店里便宜些。”
“诶”秦伯章又拉长声音皱着脸语重心长说：“刚过农忙，得等阵子再去，那些次点的，粮店不收的，便宜的跟白捡一样！这会儿去，搞不好粮商起哄价格还得涨！”
这可真是算计到骨头缝里了。展云抱拳晃了两晃，以表敬意。
张安早就在栅门外等候，心焦不已，见着人马粮车急忙迎上来牵马。秦伯章眉眼皆是笑意，指挥搬运，不停念叨“慢着点，小心些”。张安捧着账册，间不断落上几笔，忙活的不亦乐乎。
展云刚想遁走，正这时，两辆载着伤员的板车回来，不知从哪冒出挺多人，呼啦啦围上去，七手八脚将伤患抬去军医处。拉板车的小兵被剩下的人围在中间，打听前方战况如何。
小兵挠挠头，不知该从哪说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问东问西，小兵一一作答，不知不觉间越说越顺溜，说着我军如何英勇，将军大人如何神机妙算。战阵之间，不厌诈伪，兵法计谋穷出不尽。
我军与敌军对阵沙场，已有三日未回营，无论敌我，分毫不退。
‘声东击西’与‘调虎离山’的区别就在于岱钦试图吸引我军主力，而后偷袭后方，断我供给；展霖将计就计，设下埋伏，将敌军打的措手不及。待岱钦率人支援时，我军又迅速撤退，猛然回神却为时晚矣，前脚刚走，北蛮军营便就遇袭。耻大于伤。
战场上张屹山将敌军先锋打落马下一命呜呼；王虎一人当先，杀敌无数；还有林副将，敌我厮杀之时救人于生死一刹，回来这些人之中谁谁就是他救下的直说的唾沫横飞，比那茶肆里说书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风前来迎侍，也被迷住了，不知觉驻足。直到听见车内传来两声轻咳适才回神，赶忙驾车回帐。
马车内，帘帐全被放下，昏暗之中卫琅目光落在那雕漆木匣子上
展云也在那听了会儿，见张安收了账册，跟着一起回了营帐。
张安沏茶端来，说：“老大稍等一会，我得先把账簿弄好，这次随粮草一起到了部分药物和衣服，得平分到各营。”
“你忙你的，我没事待一会。”展云端着茶盏，吹了几下，还是觉着烫，随手放在一旁。
琐事累人，确实也急，张安没与客套。
书案上堆积的书书本本能有半人高，张安一坐下，立马被淹没。
听闻蒋镒曾打翻一摞未订成册的账簿，被秦伯章按在这帐子里整理，是否整理好未可知，倒是之后戒酒月余。
其恐怖，可想而知。
故而展云抱着手，不敢轻举妄动。
一双眼东看西瞧，眼睛无论落到哪儿都是书本纸张，深沉的颜色让人头皮发紧。
灯盏里有只小虫在奋力挣扎，几只须脚不停触动，费了好大力气才游到边缘，渐渐体力不支，又慢慢滑落回深处，复而又尽力挣扎起来。
如此反复许多次
伸出一指将其拨拉到盏沿，小虫使劲挣开被灯油粘住的须脚，而后停在那，像是感觉不到威胁了，在那歇力。
真是傻，该尽早脱离此处才是。
就这样待了会，它依然趴在那一动不动，展云眼尖发现它的肚子渐渐瘪下去，这是何缘故？
真没趣儿！
展云伸了个懒腰，往桌案那儿挪了挪，靠在一旁，看着张安埋首其中，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静默退了出去，掩好帐帘。
这时辰，该是回去安歇了。
可是真无聊啊！
不知不觉走到主帐。
没了暖色灯火，它立在帐群中央，竟让人觉出孤意。
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却又搞不懂哪里不舒服。
耳边传来脚步声，是巡夜的卫兵，自觉退避。
大晚上，营地里静下来，是连呼吸声都分外明晰的荒寂。明明周围全是人啊！默念着这句话，回到营帐，倒头便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翌日醒来照例去到卫琅处，甫一见面着实被惊得不轻。
“你这是一夜没睡？做什么去了？搞成这样？”展云惊诧。
只见卫小公子顶着俩大黑眼圈，面容憔悴，衣带松垮，好似挖了一整夜陷马坑。
卫琅白他一眼，眼珠子一转顿觉酸痛，闭上眼伸指揉了揉，不想说话，没心情。
他不觉失礼，展云也未觉，这般实属常态。随意坐到案几前，给自己斟了杯茶，喝干，开口又问道：“前边现在什么情况？”
卫琅仍未答，闭着眼，眉头略低，眼尾线条深长。若风在近处，正拿热巾为他敷眼，见之不由恼火那毫无眼色之人，没好气道：“展公子当谁都如你，没心没肺，自是睡得酣甜。”
“呵”卫琅被逗笑。没心没肺？用来形容展云实在不适合。不禁轻启唇齿吐出几字：“愚人无梦”
嘿，这大清早，什么都没做，平白被人骂成傻子。
真傻才会为这个字与他们较真，谁傻谁知道！展云又给自己添了杯茶，就着桌上的糕点，一块糕点一口茶，吃得香甜，转眼一盘子点心就只剩渣了。
若风见着免不了又是一番缠斗。
被这俩扰得头疼，卫琅捏捏眉心，道：“你若无事就去领队人，接应张屹山。”
俩人正争抢茶壶，展云眼睛亮了亮，突然松手，若风不防，退了两步也没能收住劲，摔了个四仰八叉，疼得喊不出声。
“你不去？”展云问道。
卫琅摇摇头，揉着眉心，眼也不睁的扔出令牌。
展云瞧着令牌落点，跨了一步稳稳接住：“人家施令什么样？再瞧你，有点威严行不行？”
也知这话是废话，就是呛两句心里才舒坦。还是办正事要紧，拿着令牌快步去了。
待人走后，卫琅正色问：“你何时变得如此不懂礼数？”
若风愣在原处，一时间不知所措。何时被公子这般责难过？且还是为了那个没脸没皮，成日混吃骗喝的无赖。惊赫，羞悔，之后化作满腹委屈。想喊冤，可终究憋在心里，小脸拧巴的像个包子。
怨念太重，卫琅不看也知，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觉凉透了。
“单凭他姓展，便呈得起这天下任何人尊敬！”
放下眉间的手，缓缓睁开眼，满目皆是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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