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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 莫哥


秀秀顺利地进了注塑课,春妹对德宝约法三章了:一、德宝不能单独跟秀秀接触;二、德宝不能管秀秀的事,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三、跟秀秀钱上的事情要一是一、二是二的。迫于无奈,德宝答应了。

        露天洞房出事的那天中午,那天发工资,德宝正吃着饭,秀秀过来了,找德宝借钱,说买洗发水的钱都没了。货出了问题,春妹那个组的人被处罚不让吃中饭,返工。德宝当时想也没想就给了50块钱给她。秀秀走了,这才想起了春妹的约法三章,德宝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也幸喜秀秀借了这50块钱,那天晚上,德宝和春妹没有去成露天洞房,免了一场飞来横祸。但春妹却不这样认为,她啐了德宝一口:

        “我呸!我情愿钱让人抢了也不愿你把我的话当屁。依了我的脾气,我现在就当了你的面把钱要回来,你以为你开银行?一伸手就五十,你还欠着天罗地网的账。”

        去不成露天洞房的夜晚像拆开了的线团那样绵长,秋天快过完了,冷风吹得蒙在烂玻璃窗上的报纸簌簌的响,想着这样子的事那样子的事,德宝常常做恶梦。

        倒是莫哥不时像水草一样地来缠德宝。看来秀秀还真有一手,逗得老色鬼莫哥团团转,却就是下不了手,气得像个冬眠的青蛙鼓着一肚子的气,但有气也没办法出,就只好曲线来找德宝:

        “德宝,麻烦你跟秀秀说一声,我真的是认真的,我真的找她做老婆。!”

        看到莫哥这个样子,德宝的心里在笑,但嘴里却骂秀秀:

        “她也太没眼光了,莫哥多大的一棵树,多少人挤着来挡太阳挡雨呢,她就不知道好歹。行,见了她我就对她说。”

        第二天晚上,莫哥又来了,进门就插了两包烟到德宝兜里,眼巴巴地看着德宝:

        “德宝哥,怎么样?”

        德宝酝了好一会神,有点为难地说:

        “莫哥,有点麻烦。秀秀说了,这刚来,不知根不知底的,太急了。”

        莫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是是是,我这心里太急了点。我不急,我等她。”

        都走到门边了,莫哥又转来了,挤着一副苦瓜脸:

        “秀秀是不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说我以前如何如何的。以前我是有点管不住自己的手脚,现在不同了,我再这样,我就不得好死。德宝,你相不相信缘分?我相信,你看我莫哥,见过的女人数也数不清,但这一见了秀秀,就再也喜欢不了别的女人。”

        看样子,莫哥这次是玩真的,每次去饭堂吃饭,德宝都看到,莫哥鞍前马后地服侍着秀秀,帮她打饭打菜,帮她占位置,别人占了位置了,他也上去鼓着眼睛赶人走。秀秀也不客气,一副脸笑得灿灿的。德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真担心秀秀吃亏,但春妹影子似的跟着,想去提个醒也没机会。有一天来了个机会,春妹有事先走了,德宝跑过去对秀秀说:

        “你要过细一点啦。”

        秀秀笑了笑说:“德宝,放心,他是什么?他是一只死老鼠,耍耍他。”

        莫哥也不是傻子,他看出了秀秀是耍他了。一天晚上,他喝了点酒,摇摇晃晃地来找德宝,对德宝也没原来的客套了,大声地把德宝叫到了走廊上,也不说话,就盯着德宝,两粒眼睛像两粒子弹。德宝害怕了,一声一声地笑着喊莫哥。半晌,莫哥举了根大拇指,斜歪了嘴说:

        “鸟毛,高!咱们走着瞧!”

        果然,从第二天起,每餐吃饭时莫哥再不鞍前马后陪秀秀了,像狼似的阴着眼睛远远地瞄着秀秀在那里划着圈。那目光也不时地往德宝这边瞄过来,德宝肉都跳了。但秀秀却没事似的,有莫哥陪着,她一副脸笑得灿灿的;没莫哥陪着了,她笑得灿灿的一副脸。德宝暗暗地捏了一把汗,他有一种预感,有事情要来了。

        还真有事情来了,一个礼拜后,因为晚上班打瞌睡,莫哥被炒了鱿鱼。几天后,德宝才知道莫哥被炒了的消息。那天晚上,熄灯后,宿舍里开“床委会”,对铺爆的这个重磅新闻,把整个宿舍都炸开了锅。德宝的上铺把床板敲得梆梆响:

        “怎么可能?有莫课长这么一把大伞,莫色狼也会炒鱿鱼?”

        莫课长是厂里有名的实力派人物,他是跟着大老板打天下的功臣,10来年前,大老板刚到大陆投资,还是个铁皮棚里的十几个人的小厂,他就跟大老板了。工厂像滚雪球一样的大了,刚开始那帮人最不济的都做上了副经理了。有人说,如果莫课长的文化高点,至少也是个经理了。莫课长跟大老板还有一层关系,厂里新建厂房的那一年,大老板跟建筑商搞毛了,建筑商邀了一帮人围了大老板,大家都不敢拢去,莫课长硬是冲上去把大老板拽出来了,但莫课长的右耳朵让对方给揪掉了。莫课长那只缺了的耳朵就是他的尚方宝剑,谁都怕他三分,说他是一把大伞,这话是没错的。

        对铺冷冷地笑了几声说:“你们知道个屁?是莫课长叫保安队长炒的他。”

        这话一出,整个宿舍都摇晃了。对铺说:

        “为什么?抢女人。”

        “抢哪个女人?”

        “德宝那个老乡,文秀秀。”

        德宝一听,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了,他急着说:

        “操你妈,你不要瞎说。”

        “我瞎说?我老乡跟莫色狼上一个班,莫色狼亲口跟他说的。不过,莫色狼也没有确实的证据,只是怀疑。莫色狼说了,不要让他抓到了证据,抓到了,哼。”

        接下来一段时间,德宝暗中观察秀秀,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秀秀已经跟莫课长好上了。管理员食堂和员工食堂在同一层楼,但管理员早20分钟吃饭,员工上楼的时候管理员下楼。根据德宝的经验,一对男女如果有点那个意思了,哪怕装得最像,见面的时候会自然地流露点情况的。但德宝看到了,莫课长和秀秀在楼梯上打了无数次的照面,但半点情况也没有,莫课长吊着个牛肉脸,看也没看秀秀一眼。这一来,德宝倒心安了,看来,对铺是放屁。有一次,趁春妹不在,德宝过去看着秀秀的眼睛说:

        “莫哥炒鱿鱼了。”

        秀秀说:“是吗?怪不得好多天没见到他的人了。”

        “你、你还好吧?”

        秀秀摊了摊手说:“好呀,好得很,上班了进车间,下班了睡觉。”

        秀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伪装,德宝没词了,秀秀就笑了笑说:

        “德宝,你是戴了枷了,你家那位厉害啊!告诉她一声,我绝对不会抢走她的老公的,我还看不上呢,木嘴木脸的。”

        德宝搔了搔头,嘿嘿地笑了数声。秀秀忽然又说:

        “知道吧,龚福林又裁了。”

        德宝急着说:“他、他怎么又栽了?”

        “跟慧妹子的哥开了个竹器加工厂,还没开起来,就蔫了。他以为他捡了个香芋头,都是骗他的钱的,现在风吹鸭蛋壳了吧,哼。”

        福林回去后,没写过信来,这次出来后,德宝也没跟家里写过信,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福林到底干什么。这次出来后,跟家里的联系很少,爹和娘不识字,原来的信都是德军写的,但现在,德军生气了,半个字也不写了。德军成了德宝的心病,一想起德军,德宝的心里就辣辣的痛。这事还不能跟别人说,更不能跟春妹说,开始,德宝是跟春妹说过的,回答是两个字:活该!

        听秀秀这样一说,德宝很有点挂念福林了,暗暗骂道:

        “你就喜欢做了皇帝想神仙,你折腾来折腾去到底瞎折腾什么呢?”

        两个月后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秀秀端着碗来到德宝和春妹吃饭的桌子边,懒洋洋地扒了两口饭说,她明天要走了,她苦笑了一下说:

        “都说打工不是人干的,出来的时候我对自己说,就是做牛做马我也要打下去,不能给人笑话。这最后还是让人笑话了?实话说,我是受不了,吃吃不好,穿穿不好,睡睡不好,这哪里是打工?分明是拿命抵。”

        德宝很想劝秀秀留下来,他要说的话是:跟别人比,你这个工作已经很不错了,你到春妹他们车间试试,机器整天轰隆隆的,耳朵都震起了茧,浑身上下油污污的,没有一块干净地方,而且,那机器还咬人,稍不留心,一根两根指头就没了。但春妹在边上,德宝不能留秀秀,也就淡淡地问了句:

        “那准备去哪里呢?”

        秀秀说:“长沙,我表姐在那里开裁缝铺。”

        春妹赶紧说:“有这样的好事,还在这里受这种苦,碰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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