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身陷狂潮
“宝马”车一路疾驰，不一会，就进了市区。没到画廊却老远就先看见了毕夏，正在画廊十字路口斜对面的马路边，转着圈。
毕夏很好认，放人堆里瞥一眼就能把他找出来，因为他生得极苗条，个头高高的，总穿一身白色休闲装，活脱是根豆芽。惹眼的是，这根豆芽也照老大的模子，扎了一根马尾小辫，这便麻烦了，怎么看怎么是个娘们，因为他不像老大那样有浓密的大胡子，他连胡茬似乎都没有，还生得眉清目秀。他于是总免不了被星探落了眼，叫去做时装女模。
有一次他经不住利诱，被忽悠去试了一次水，在一个街头产品促销棚里反串了一天的活，收成也还算不错，赚得了一千元演出费，却被他老爸骂得狗血淋头。毕夏自己也懊悔了，因为打那以后，时不常就有不明妇女给他打电话，问他包夜小费多少。
太不幸了，他这种韩版小身条就是典型的“鸭子”身材。
毕夏叫个“陛下”，却生就奴才样儿，不仅长得招妇女疼，关键是能说会道，尤其会逗女人开心，加上一些恰到好处的荤词，他自夸，他用嘴就能把女人说“去”了……所以他难免被“女王”们觊觎作裙下之奴，他也因此曾付出过自由的代价。这事说起来既复杂又简单。
有一段时间，峻水大街小巷流传着一件很黄很暴力的事，说某小区四个“白富美”轮*奸了一名小伙，致使该其精尽人亡，据查，该男子身材苗条，眉清目秀，可能是某某娱乐场所的“鸭子”。这故事传得沸沸扬扬，连画廊门口擦皮鞋的老汉都能讲得头头是道，时间、地点、过程、甚至四个“白富美”叫什么、谁身上哪个部位大、谁前谁后谁左谁右等等等等，言之凿凿。毕夏听得魔怔了，竟吓得一个月不敢出门上街。
后来林笑风上网时无意中发现，这事件不仅峻水有，那些大城市，比如广州、湛江、福州、厦门、杭州、上海、重庆、北京、哈尔滨……几乎全国各地，除了港澳台，都发生了四个“白富美”的轮*奸案。算一算，这四个“白富美”应该是乘着火箭，在一周之内南征北战，饭不吃觉不睡地轮*奸了几百只“鸭子”，要么就是一周之内全国出现了上千个“白富美”同时做着那勾当……
林笑风傻傻地就要去查吉尼斯世界记录，毕夏却说：“老大，不用查了，我解放了。”他从此才恢复自由，才敢像现在这样，大模大样在马路边等人。
此刻这只“鸭子”看样子就要下蛋，蹲下又站起，然后来回转磨，还不时地抓耳挠腮，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抓狂得像丢了师傅的悟空。
……
毕夏这里转来转去，就把自己转出毛病来了，莫名其妙感到身体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要吐，他想大概是中暑的症状。
与此同时，一辆大“宝马”车径直开到他身边停住，车上下来一个胳膊腿缠着纱布，并且衣服上也贴满胶布的“木乃伊”。
一看“木乃伊”，毕夏顿觉头晕目眩，终于意识到，自己没中暑，毛病出在眼睛上，眼睛没看懂，老大的“父亲”怎么落到一个“木乃伊”手中了。再一看，“木乃伊”脑后分明还扎着小辫儿，而且脸上虽然黑一块白一块，但大胡子还是浓密漆黑的，可以肯定，那是老大的大胡子。
可毕夏不明白，一周没见，老大如何就成了木乃伊？于是惊讶地喊道：“呀，老大，什么情况？一个星期陛下没在，你怎么就自己去见法老了？”
“陛下”终究是毕夏，什么时候嘴都没个正形，急成这样了，一不留神还是没管住舌头。刚才一个人在炎炎炙日下，眼巴巴苦等了足有半天，现在千言万语一古脑涌到嘴边，激动之下，他就把嗓音在男女之间不住地切换，一边接过“父亲”，护着老大过马路，一边喋喋不休唠叨着：
“……人家打了多少遍电话，你都不在服务区，这半天你都去哪了呀？急死人了……你身上到底是啥情况？怪不得那些人问你是不是已经去了火葬场，我以为他们在咒你，你妹的差点跟他们打起来……那不是永能大师的车吗？等这半天，原来你见永能去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永能大师的车？你对他很了解是不是？”林笑风边走边问。
“哎呀老大，峻水城里谁不知道永能的大宝马？永能是玲珑山住持方丈，中国佛学院硕士，在北京念的书呢，现在是省佛教协会副主席，省政协委员，级别跟老大一样，峻水老大，不是你……”
后面的话林笑风没听进去，永能的一连串头衔似乎让他听傻了，还受了刺激，差点没背过气去……
画家当然不至于被永能大师的头衔吓到半死的程度，是画廊门前的一幕着实恐怖，使他心惊肉跳。毕夏早上大呼小叫地打电话，并非自己吓唬自己，画廊真的摊上大事了，这么多的债主，连他也是头一回遇见。
画廊竟被人围攻了！人山人海！
画廊地处十字路口把角位置，门前是一块开阔的路边小广场，平日里人少得可以捉麻雀，此刻却围满了农民工，或坐或站或躺，呜呜泱泱铺得满眼都是。烈日下，民工们已被烤得蔫头耷脑，有人敞着怀扇风，有人光着膀子，有机灵人竟带着铺盖席子，寻个阴凉处躺着睡觉了。场面极其混乱，相当于春运期间火车站的候车广场。
刚一靠近，一股貌似狐臭的气味便扑鼻而来，那是一种臭烟油子混杂着烂葱大蒜以及人汗一起发酵出来的味道，在夏日蒸腾之下直冲脑仁。
林笑风连忙掏出烟斗点燃，仿佛烟斗可以充当防毒面具。
此刻他倒是真希望自己手里有件防暴器械，因为民工的后面、画廊大门口，还聚集着一群貌似黑社会流氓的小混混，都戴着墨镜，留着五颜六色的发型，紧身背心勒出吓人的肌肉，一个个虎虎生威、杀气腾腾。小混混的身后，透过画廊玻璃幕墙，还能隐隐看见画廊室内也是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这场面，别说是他和毕夏接不住，就是城管来了也得惧怕三分。中国的农民，最能忍也最能反抗，撬动了华夏几千年历朝历代的更迭，便是世界城管奥巴马儿，恐怕也得罪不起，何况这种民工和流氓组成的特混大军，虽然手无寸铁，却可以碾压城管。
梦魇说：老大，咱不怕。永能大师讲了，黑白无关紧要，只要把心放正，心明则眼亮，世界大概就无论黑白了。
林笑风说：黑社会莫非也可以不论黑白？把心放正，黑社会是不是就不黑了？
梦魇说：是的，佛法无边……
林笑风说：可还有另一样东西，似乎瞬间就能把白的变成黑的，那就是钱呢。
梦魇说：是的，老师把钱全都拿跑了，所以你才落得今天这种地步，你一个清清白白的画家，才会转眼变成一个欠钱不还的黑老赖，一个邪人。所以，钱法也无边……
林笑风说：你别无边无际了，快给我想个办法。
梦魇说：现在唯一能使你变白的办法，也只有钱。有了钱，你，还有这里所有人，包括黑社会，立马就会“改邪归正”了。
林笑风说：可见，只要世界上有钱的问题存在，就一定有黑白，因为钱有制造黑白、颠倒黑白的本事。如此一来，永能大师该作何解释？
梦魇说：是啊，怎么解释……佛法无……算了老大，大师的佛法以后再悟，别胡思乱想了……
林笑风说：你看我现在除了胡思乱想，还能做什么，我连路都走不动了。你快帮我在脑子里搜刮出一个能人，起码在精神上来帮帮我，给我一点力气，挪动挪动腿脚。
梦魇说：可你只认识永能大师啊……哎？想起一人来了……
林笑风忙问：谁？
梦魇说：唐僧，比永能大师有本事……
林笑风说：拉倒吧，唐僧来了只会喊：悟空救我。
梦魇说：那就悟空……法海也行，对付这些人，法海大师比较管用。月小青说，你就说法海……
林笑风说：你怎么说来说去全都是和尚？白痴都能看出来，这些人根本就不打算立地成佛或者做功德，混混们虽然手中无屠刀，却分明是来谋财越货的。
梦魇说：哎，我实在受不了这气味，脑子一片空白……
梦魇没说完就消失了。
可怜的画家面如死灰，二目无神，四肢僵硬，真真成了“木乃伊”，若不是大师一番指点在先，如打过预防针，他一定当场就倒地挂了。
“松松眉头！”耳边仿佛又响起大师的江南口音……
老大的脸色让毕夏心中暗暗叫苦：坏事了，老大又犯病了！老大有疯病的，一发痴就这模样，站着就能睡着了，半天不动，睁着眼就做梦。这次看来越发的严重，嘴里还叽里咕噜在说梦话，一定是吓人的恶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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