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初进宫

　　凌芷惜告别了凌家众人，带着杏儿、绯樱上了犊车，向皇城的方向驶去。

　　路途并不遥远，而凌芷惜的心中却像灌满了铅，沉闷得喘不过气。犊车摇摇晃晃，有些颠簸，凌芷惜的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绯樱和杏儿反倒十分雀跃，她们偷偷掀起窗帘，向外张望，忍不住感慨连连。

　　“姐，这愈往皇城，正德街边的房舍便愈发好看。”绯樱道，“那皇城里的宫殿还不知要如何好看呢！”

　　“可是……都闻皇城里的生活不易，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需得心谨慎。”杏儿有些担忧地答道，“以姐的性子，我真怕……”

　　绯樱连忙打断了杏儿，道：“呸呸呸，杏儿你都在什么呢！姐吉人自有相，又有三殿下庇护着，一个月必然会顺顺利利过去的。”

　　凌芷惜听到“三殿下”，猛然起身，道：“你们别吵了，我会万事心的。三殿下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们可别乱。”

　　话间，犊车已然停在了宣政门外，几位宫娥和一名内侍官等候多时，一见到凌芷惜，便簇拥向前，将其搀扶下了犊车。

　　“多谢几位姐姐和公公。”凌芷惜下了犊车，正欲入宫门，却被宣政门守卫士兵拦了下来。

　　内侍官李公公腆着笑脸，对凌芷惜道：“凌姑娘，真是抱歉，你的随侍丫鬟不得进入内廷。”

　　拿着行囊的绯樱闻言，立刻抢着道：“我和杏儿不跟着，我家姐入了宫，谁来服侍呢？”

　　一名宫娥接过了绯樱手中的行囊，趾高气扬地道：“入了这皇城，你家姐便交由我们几个姐妹照顾。你们二人便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便是。”

　　绯樱听出了宫娥语气中的不屑，正要反驳，一旁的凌芷惜却对她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凌芷惜道：“那就有劳几位姐姐和公公了。”

　　凌芷惜跟着几位宫娥入了宫。绯樱、杏儿未陪伴在侧，整个宫中来来往往的皆是陌生的面孔，凌芷惜不由感到几分寂寥。

　　来到百岁宫前，内侍官李公公用尖锐的嗓音道：“凌姑娘，既然入了宫，就要守这宫中的规矩。三殿下和凌姑娘的婚事，是太后一手促成，凌姑娘今儿入了宫，是不是应当去拜谢太后？”

　　凌芷惜点零头，跟着李公公入了百岁宫。

　　百岁宫并非如凌芷惜想象的那般富丽堂皇，一应家生皆是古朴的漆色，看上去沉稳端庄，再定睛一看，那些家生上又镌刻着繁复的纹络。金饰珠玉镶缀在不起眼的地方，却又遍地都是，极尽奢华，而不显山露水。

　　凌芷惜在心中默默感慨，这百岁宫的布局就好比太后的性子，端庄大气，仿佛是平易近人，却又城府极深。

　　百岁宫正殿，太后端坐于锦榻之上，她的左手边坐着面无表情的三皇子赵玉卿。见凌芷惜入内，赵玉卿抬眸，在她的脸上轻轻落下一瞥，好似蜻蜓点水，旋即又转去了别处。

　　凌芷惜对着太后跪拜，并道：“女子凌芷惜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然而，太后却并未接话，只是淡淡地注视着凌芷惜，始终未让她起身。

　　一炷香时间过去，凌芷惜仍旧低着头，跪在太后身前。此时，就连面无表情的赵玉卿都露出了一丝不解，目光扫过卑躬屈膝的凌芷惜，随后对太后道：“皇祖母，凌姑娘可以起身了吧？”

　　凌芷惜低垂着头，一动也不敢动。夏日酷暑难耐，即便百岁宫置放了若干冰块以解暑，凌芷惜的额头仍是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听闻赵玉卿为她求情，凌芷惜屏住呼吸，等待着太后的回答。

　　“芷惜，不必多礼，快快起身吧。”太后淡淡地道，仿佛全然忘却了凌芷惜跪了许久一事。然而，太后却不动声色地对左右使了个眼色。

　　凌芷惜跪了许久，双

　　腿酸麻，骤然起身，脚下一时发软，竟然站立不稳。而一旁的宫娥却并未伸手搀扶，就在凌芷惜看似要歪倒之际，赵玉卿蓦地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凌芷惜的手臂。

　　“李堂，为凌姑娘准备座椅。”赵玉卿吩咐道。李公公立刻殷勤地搬来了一把镂空漆木梨花椅，让凌芷惜坐下。

　　凌芷惜感激地看向赵玉卿，声了句：“三殿下，多谢。”而赵玉卿却丝毫不予理会，仿佛方才搀扶凌芷惜的人并非是他。

　　太后满意地看着赵玉卿和凌芷惜，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她的声音有些沧桑，即使发髻上插满了珠翠，珠光宝气，十分耀眼，却仍旧遮挡不住她脸上的憔悴：“芷惜，老身觉得你是个好姑娘，才会指定你，和玉卿结下良缘。玉卿性子率直，品性纯良，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日后你在宫中与玉卿相对，定要事事以他为先，万不能辜负了他。”

　　“皇祖母，这一月之期还未过去，这些未免太早了。”赵玉卿不耐烦地道，眸中尽是冷意，“凌姑娘不必事事以我为先，做好本分即可。”

　　太后无奈地瞥了赵玉卿一眼，却握住了凌芷惜的手，暗暗使力。凌芷惜明白，太后的意思便是让她不要理会赵玉卿的话，一切需得听从她的吩咐。

　　沉默了片刻，太后继续道：“从今日开始，你二人需得日日见面，日日交谈。老身自会安排下人监督着，你二人也得将每日的见闻记录撰写，待到一月之期将满，呈上来给老身一一过目。若是有谁不守规矩，老身也自有办法。”

　　“皇祖母，不必如此吧？”赵玉卿已然有些烦躁。

　　“尤其是你，玉卿，你若是阳奉阴违，便是伤了你皇祖母的心，知道么？”太后随即应景地咳了几声，赵玉卿原想推脱，却也只能将话咽下。

　　凌芷惜用衣袖掩着嘴偷笑，原来太后也颇会演戏，用孝道来钳制赵玉卿，便能将他拿捏。

　　不过，若不是赵玉卿为忠厚之人，重情重义便是他的弱点，谁又能戳中他的弱点，如此轻易地拿捏住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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