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质问
桃娘夹在众人之中，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知道那痛哭流涕的“其伽嫂”一定是地上女子尸骨的母亲。
在其伽嫂朝她扑过来之前，她仍在思考着为何那女子一夜之间活人变白骨，猜测着到底是野兽所为，还是人。
接下来，她似乎听见了身边蓝凤的一声惊呼。
待她迅速回过神来，那其伽嫂已经扑到了跟前，手高高地扬起。
而她周围皆是人，退无可退。
眼看着她就要生生地受下这莫名其妙的一巴掌，千钧一发之际——
“汪汪！”
“啊——”其伽嫂瞬间被狂奔过来的狗扑倒在地！
“汪汪！”阿布有如天降神将，右爪牢牢地按住其伽嫂的肩膀，左爪则按在地上，恶狠狠地朝其伽嫂又叫了两声。
响亮的狗吠声回荡在黑岩崖边，这突如其来的转势，包括桃娘在内的每个人都惊呆了。
被阿布钳制住的其伽嫂咬牙道：“乌拉乌！你要管这闲事？”
乌拉乌缓缓走了过来，神情无奈语气责备：“阿布！”
“汪汪！”阿布纹丝不动，非但没有放开其伽嫂，反而露出尖尖的利齿，朝其伽嫂脸上喷着气。
“没办法，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住它。”乌拉乌更无奈了，耸了耸肩。
这事真怨不得他，他今天也就过来看戏，他真没想到阿布会突然冲过去攻击其伽嫂。
其伽嫂在狗爪下挣扎片刻却挣扎不开来，扭头又看到躺在不远处的自己的女儿，悲从心来，再次绝望地哭了起来。
乌拉乌叹了口气，语气严厉了些：“阿布，回来！”
阿布这才收起了爪子，乖乖回到他的身边。
此时桃娘说话了：“害你女儿的人不是我，你为何？”
“都是你！你这个贱人！”经阿布这么一闹，其伽嫂方才冲过去打桃娘泄愤的冲劲已经散去，如今的她又爬到桐达尸骨旁边，边哭得悲恸，边愤怒地指着桃娘骂。
“桐达爱慕耶佐，耶佐却说想要娶你！区区一个汉女！你有什么好？自你进了寨子，桐达就没开心过！就是你！就是你害死桐达！”
桃娘满头雾水看向蓝凤，蓝凤脸上遍布震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并转述其伽嫂的话。
“她是说，你抢了她女儿心爱的男人耶佐。”乌拉乌及时道，看向桃娘：“你抢了吗？”
“怎么可能？”桃娘面无表情，“我连耶佐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抢？”
乌拉乌点头，又用苗语对其伽嫂转述一遍她的原话。
其伽嫂根本听不进去，“你一个汉人，留在我们寨子里是为何？哼，整日搔首弄姿像只花蝴蝶一样，你不用特意去勾搭谁，那些男人自会前赴后继地缠上来！”
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可怜我的桐达！”
乌拉乌神情古怪地将她的话转述给桃娘。
桃娘气笑了：“身为母亲，此时你该做的是找出害你女儿的凶手，而不是计较谁抢了你女儿的风头。”
她平日里不管去哪都跟在石大嫂身边，所去的地方也是女子居多，除了石三春和乌拉乌，这寨子里头的男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哦，小金和石丹不算男人。
这算哪门子的搔首弄姿，哪门子的前赴后继？
“就是你害的！昨日，桐达才说要给你一个教训，结果晚上就没回来……呜，桐达，你告诉阿娘，是不是这贱人害的你，桐达……”其伽嫂断断续续地骂道，哭得眼睛都肿了。
这回换蓝凤听不下去了：“桐达说要给桃娘一个教训，到头来反而死了，你就认定是桃娘害的？那我问你，桃娘是用什么办法把桐达害成这样的？”
乌拉乌嗤笑一声：“所以，把桃娘推进梅婆屋子里的人，是桐达？”
“什么？桐达把桃娘推进梅婆屋子？”蓝凤一惊，望向桃娘：“你怎么没告诉我此事？”
“我不认识那名女子。”桃娘道。
“我不管，就是她害的！我要她填命！”其伽嫂没有回答蓝凤与乌拉乌的问题，只一味阴狠地瞪着桃娘，眼里是一抹浓浓的恨意。
“是食人蛊。”
此时，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利玛大巫忽地开口道。
“你也听见了，她一个汉女，如何施蛊！”蓝凤闻言立即道。
“此蛊只有五个人会施，分别是我，梅婆，蓝婆，菊婆还有领主。”利玛大巫叹息道。
“一定是蓝婆！”其伽嫂的恨意总算分了些给蓝凤，“那汉女跟蓝凤形同姐妹，蓝凤的阿姆就是蓝婆，一定是蓝凤叫蓝婆帮那汉女对桐达施蛊！”
“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不要乱下定论。”利玛大巫面无表情道，吩咐身边男子：“青奇，先把桐达带回去，然后让梅婆蓝婆菊婆来见我。”
“是，大巫。”那名叫青奇的男子应了一声，上前将桐达的尸骨收殓到一块红布中。
“桃娘，走，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哼。”蓝凤伸手去拉桃娘的手，却发现桃娘正愣愣地看着青奇的一举一动。
殓骨不是这样的，不能这样直接包起来……
得先准备一个金斗，然后按顺序将骸骨叠放进去……
顺序？对，要按顺序。
桃娘这样想着，随后脑中出现一双手，它先拿起了尾椎骨，放进了金斗。
下一步，拿起了腰椎骨，胸椎骨……
还要用红绳把它们串起来，帮助它们在金斗中呈坐立状……
放好了腰椎与胸椎，接下来肋骨却不能先放。
得放脚趾骨，对。
从脚趾到小腿到大腿，再到手指骨，手臂骨——也就是四肢，要摆放到金斗中两侧，最后才放上肋骨肩骨甚至头骨……
最后，就像一个人垂着四肢，坐在小小的陶瓮中一般。
对，这才是真正的殓骨。
可是，她的脑子里为何会无缘无故呈现整个殓骨程序？
脑海中那双手为何如此熟悉？
为什么那双手的动作如此熟练？
她是谁？
“啊……”桃娘呻吟着抱着头，一点一点地跌坐在地上。“你是谁？我是谁？”
她眼神空洞无物，神情狂乱，头部痛极，像被人用尖锐的铜针，一点一点刺进大脑。
“桃娘！桃娘！”
“汪汪！”
周围嘈杂的一切声音渐渐远去，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中。
眼前，站着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
“你是谁？”桃娘听见自己开口问道。
“五福，”那女子淡淡地道，“纪五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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