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岛 > 晚来凤急 > 第242章 弱李治被定储君 倔唐皇欲征高丽 3

第242章 弱李治被定储君 倔唐皇欲征高丽 3


  自秦汉以来,皇上身边跟随有史官,将皇帝的言行记录下来,稍加整理即为《起居注》,此为史家的第一手资料。当代皇帝逝去后,史官将《起居注》经过增删处理,编撰成册,即为《实录》,类似于荀悦的《汉纪》,代代相传,当代皇帝不许观看本朝《实录》,所以史家往往在当代皇帝逝去后方才着手编撰《实录》。史家这样做,是想保护史家秉笔直书的传统,生怕当代皇帝看到记载自己不好的事而龙颜大怒,以致影响了史实的真伪。

  李世民非常重视修史,贞观一代修成八部正史。他还重视当代史的撰述,贞观初年即明令由房玄龄主持监修国史。后世皆由宰相监修,即由此而来。

  但李世民对历来帝王不读当代国史的做法非常不满意,多次说过既然要以史为镜,为何就不能读国史?有一次,他愤愤地对房玄龄言道:“不知自古当代国史,因何不令帝王亲见之?”房玄龄老老实实答道:“国史既善恶必书,若帝王观之,往往示意增删。史官不遵命而行,即是违旨;遵命而行,又容易失却本来意味。”李世民不以为然,斥道:“朕非昏君,想观国史,不过看看罢了。若有善事,固不需论;若有不善,亦欲以为鉴戒,决不修改一字。你毋庸多言,可撰录进来。”房玄龄此时虽唯唯诺诺,但心里实在不愿意。当时,魏征还在世,闻听此事当即向李世民上疏谏道:“陛下圣德在躬,举无过事,史官所述,义归尽善。陛下独揽《实录》,于事无失,若以此法传示子孙,窃恐曾、玄之后或非上智,饰非护短,史官必不免刑诛。如此,则莫不希风顺旨,全身远害,悠悠千载,何所信乎!所以前代补观,盖为此也?”李世民见魏征言辞激烈,遂暂时打消此念。

  魏征逝去,李世民一日又忆起此念,将房玄龄、许敬宗召来,让他们将《起居注》删为《实录》,速速进呈御前。房玄龄此时知道自己正在遭皇上猜忌,不敢吭声,那许敬宗却是见风使舵的主儿,急忙率先应承下来,并挤对房玄龄道:“房仆射,皇上欲观《实录》,重在以为鉴戒,却与史家传统未有任何冲突。我们不如下去速速撰来,供皇上御览。”

  房玄龄见事情已无可挽回,只好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躬身答应了李世民。

  过了二日,《实录》果然提前完成。房玄龄和许敬宗领人费了不少工夫,撰成二十卷《高祖实录》和二十卷《贞观实录》。此《实录》为唐初第一部资料详备的《实录》,李世民见之大喜,当场赏赐了房玄龄、许敬宗二人。

  李世民很仔细地阅罢了二部《实录》,对其大体上还算满意,对一些细微处颇有微词。他这日召来房玄龄、许敬宗,责道:“武德九年六月四日之事,怎么能删写成这样?”

  两人见李世民上来就问玄武门之变,知道此为李世民此生中的最大心事,心想要遭谴,遂不敢言声,静听训斥。

  李世民果然训道:“好好的一件事,经你们手头一删,竟然变成一件不敢见天光之事。你们总怕朕见了《实录》,会由心之好恶肆意增删。你们倒好,寥寥几句话就将此事一笔带过。朕问你们,六月四日之事对我朝而言,是一件美事,还是一件丑事?”

  房玄龄和许敬宗囿于儒家传统,总觉得玄武门之变中,李世民杀兄灭弟,有悖人伦道理,毕竟不是一件美事。他们写到此节,曾经多次商议,觉得此事不写不行,写多了也不行,遂定下了淡化处置的调子。他们本来对这样处理暗自得意,不料李世民还是不满意。

  “你们随朕多年,连这样道理都弄不明白,实在糊涂。”

  “陛下以为此节应该如何撰写?”许敬宗小心翼翼问道。

  李世民慨言道:“昔周公诛管、蔡,使周代安靖,季友鸩叔牙使庆父图谋难成。朕在六月四日所为,与此类似,你们有何忌讳呢?可削去浮词,直言其事。”

  周成王幼小时,周朝由周公摄政。周公之弟管、蔡二叔流言于国,说周公摄政将不利于成王,所以周公诛此二弟。春秋时,鲁庄公有疾,其有三弟,长曰庆父,次曰叔牙,再次曰季友。看到鲁庄公病重,叔牙与庆父联手,欲立庆父为君,季友坚决立鲁庄公之子公子般为嗣。后来季友在鲁庄公的指引下,设计鸩杀了叔牙,剪除了庆父的羽翼。后来周公辅周成王果然成就大业,庆父在鲁庄公死后,祸害鲁国,成为人所共恨的恶人。李世民用此一正一反的例子,来说明自己在玄武门之变中的正义性。

  李世民如此评价自己在玄武门之变中的作用,可谓高瞻远瞩,认识恰切。其即位后开创贞观之治,成为一代盛世,以李建成、李元吉之能,实在难以达到此等高度。然李世民打破了当代帝王不观《实录》的成例,为后世开了一个坏头。像房玄龄、许敬宗在撰录《实录》的过程中,很自然要揣测李世民的心意。如在太原起兵及兄弟争位的过程中,他们极力夸大李世民的功劳和能力,将李渊变成一个从属的地位,将李建成、李元吉写成无能之辈,显然与史实不符。李世民观此并无异议,默认了二人的做法,遂使李世民的光芒盖过其父李渊,其实兄弟争位时李世民处于一个被动挨打的地位。

  李世民来到九成宫避暑,留下李治在长孙无忌等人的辅佐下在长安监国。李治遇到一些大事不敢定夺,遂让有关人到九成宫找李世民请旨。这日新罗国遣使来京,诉百济攻占新罗四十余城,并与高丽联兵,绝新罗入长安朝贡之路,乞唐朝发兵救援。李治让唐俭带领新罗使来九成宫面圣。

  李世民接见了新罗来使,让其先到侧殿安歇,然后召所有入九成宫的大臣来此议事。

  群臣坐定后,李世民让唐俭将新罗国求兵之事向大家说了一遍。

  唐俭说完,李世民目视大家道:“你们瞧瞧,新罗与百济久无战事,百济忽然之间如此凶狠,竟然连夺新罗四十余城。新罗弹丸之地,还有多少城能让百济夺?他们莫非欺新罗为一女王吗?”

  新罗女王名为金贞德,金贞德于贞观九年即位,当时由李世民下玺书册封。

  李世民继续道:“百济如此胆大妄为,实为其身后有盖苏文支持的缘故。哼,百济王如此做还在那里自鸣得意,他难道看不出盖苏文的险恶用心吗?盖苏文先与百济联手灭了新罗,然后再将百济灭掉,以此达到他独霸辽东的企图。盖苏文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那百济王蒙在鼓里,犹为虎作伥,实在可悲。”

  唐俭道:“陛下所言甚是,辽东之乱,皆为盖苏文之缘故。”

  李世民道:“事情已经很明白,大家今日好好议一议:是发兵相助,还是坐视不管?”

  新罗、百济、高丽向为中国属国,历来朝贡不已。现在三国在那里攻伐为乱,中国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关键在于是出兵平乱,还是遣使调停。

  群臣显然不愿出兵平乱,贞观以来,兵革不兴,百姓富足,国内平静,贞观君臣多次说过要接受汉武帝穷兵黩武的教训,不为劳民伤财之举。如此惯性之下,群臣自然极力主张派员去调停。

  李世民今日少了一些往日的平和之气,听到群臣如此说,愤愤说道:“都是陈词滥调!你们都看到了,朕上次从你们之意,派员到此三国去调停。如今有什么结果呢?高丽和百济置若罔闻,对新罗越打越狠,朕再不管,新罗眼见就要亡国了。”

  房玄龄细辨李世民话中之音,觉得他自今年以来,心智有些改变,火气很大,为人处事少了一些耐心。

  李世明白李世民的心意,他现在为兵部尚书,时刻关注着新罗战事,认为若要解决辽东纷争,非用武力不可,所以他顺着李世民的意思,当即响应道:“陛下所言甚是,高丽和百济不听调停之言,显然是有恃无恐。想是他们以为中国这些年来务求国内安静,不愿轻易兴兵;二来以为那里离中土山高水远,不易征讨。陛下,臣意可以出兵征讨,臣愿乞一师出征,逼其勒兵停攻。”

  李世民接口道:“不错,对此顽劣之徒非用武力不可!盖苏文弑其君,贼其大臣,残虐其民,今又违我诏令,不可以不讨!”

  房玄龄、褚遂良、刘洎、马周、岑文本等大臣听见李世民动征伐的念头,心中大惊,纷纷谏止。

  房玄龄奏道:“陛下,兵者,凶器也;战者,危事也,不得已而用之。如今高丽、百济若违失臣之本分,陛下诛之即可;若其侵扰中国百姓,陛下灭之即可;若其长久为中国之患,陛下除之即可。他们若犯此一条,陛下虽日杀万夫,不足为愧。然他们未犯此三条,陛下欲兴兵,仅为高丽王雪怨,再为新罗报仇,对此我国派员前去调停即可,不用大动干戈。”

  李世民斥道:“还是陈词滥调!朕刚才说了,盖苏文先灭新罗,再克百济,即成辽东霸主,其久长必为中国之患,难道不能早早图之吗?”

  褚遂良也奏道:“陛下指麾则中原清晏,顾眄则四夷宾服,威望远播四海。现在若渡海远征小夷,如能一举定之,还算可以。万一蹉跌,定会伤威损望。昔隋炀帝数征高丽,所战不利,陛下须引为鉴戒。”

  李世民森然道:“朕就如此不堪吗?能与隋炀帝相比吗?”

  褚遂良惊愕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遂躬身拜道:“臣一时糊涂急不择言,以致说错了话,请受陛下责罚。”

  褚遂良毕竟为谏议大夫,当堂直谏为其职责本色。李世民想起昔日魏征在时,其直谏言语要比褚遂良等人的言语犀利得多,则褚遂良的言语实在不算什么。李世民咽了一口唾沫,将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刘洎不看李世民的神色,依旧谏道:“陛下,《周易》曰:‘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又曰:‘知进退存亡,进有退之义,存有亡之机,得有丧之理,如高丽、百济等国,实乃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理。古来以鱼鳖畜之,宜宽纵之。再者,如今兵士之徒,皆无罪责,陛下若无故将其驱于战阵之间,委之于锋刃之下,使其肝脑涂地,魂魄无归,令其老父孤儿,寡妻慈母,望东北而掩泣,抱枯骨而摧心,实天下最惨痛之事。房仆射刚才说兵者凶器,战者危事,望陛下三思。”

  李世民斥道:“胡说!此战尚未开启,你就在这里故作危言,实为不祥。朕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兵士不到战场上搏击,还是兵士吗?难道让他们整日里悠闲地吃着白食,才遂其父母妻子之愿吗?还有,高丽、百济、新罗早在汉时即为中国郡县,其一样说汉语,用汉字,岂是边夷贱类?刘卿,你想做诤臣,这第一件事,即是说话前要深思熟虑,把要说的话盘算清楚,否则即是妄语。”

  李世民今日逐个驳斥群臣之谏,且越说越火,群臣都感到有些异样,遂不敢再谏。

  李世民环视群臣,说道:“征伐高丽、百济之事,朕意已决,你们不用再说。朕征伐高丽、百济之前,还是要给盖苏文一个机会。唐卿,那司农丞相里玄奖原为高丽人,朕见他应对从容,可堪为使。可让相里玄奖持玺书出使,让他告诉此二国,若不罢兵休战,明年朕会亲率大军击之。”

  唐俭躬身领旨。

  李世民目视着房玄龄等人,说道:“今日除了李卿同意出征以外,你们皆出言反对,看来朕真成了孤家寡人!朕让相里玄奖出使,实际上还是采纳了你们的谏言,若高丽、百济识趣,赶快罢兵,就免了朕的一番手脚,即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若其不听,则是他们自绝于朕。阎卿呢?让他速来见朕。”李世民与重臣议事,阎立德当然不在场。

  阎立德闻听传唤,小跑着进入殿内,就见李世民正在对众人说道:“一场战事拼的不是勇力,而是粮草和器械的接续。隋炀帝数次征高丽无功而返,皆因他不识高丽之地理气候。朕既然征伐高丽,非有一年的准备不可。”他抬眼见阎立德进殿,即转向阎立德道:“阎卿,朕前些日子吩咐你营造玉华宫之事,你可转交他人来办。朕现在另有一件大事,须你前去主持。”

  阎立德躬身道:“臣奉旨。”

  李世民接着道:“朕欲伐高丽,须用船转运粮草。你即日动身,前往洪、饶、江三州,让他们一年内建造海船四百艘,攻坚船二百艘,于明年七月前集于莱州。”

  阎立德领旨而行。

  李世民又问唐俭道:“唐卿,近来四夷之事还算安定否?”

  唐俭答道:“除了高丽、百济攻伐新罗以外,周边都很安静。”

  “都很安静?西域那里呢?”

  “焉耆王突骑支惯好阴持两端,其近来与西突厥肆叶护可汗联络甚多,臣已经向陛下禀报过。”

  李世奏道:“臣亦非常关注西域形势,焉耆王突骑支惯好左右逢源以谋其利。臣已向安西都护郭孝恪交代过,若突骑支有妄动之兆,可以当即解决之!”

  “郭孝恪能左右那里的局势吗?”

  “请陛下放心。郭孝恪领兵有方,且惯会屯田养战,可保西域无事。”

  “嗯,你们还要多关注西域之事。若辽东战事一开,西域再有变故,朕就要陷入首尾皆战的境地。不过,以我国现有国势,同时在两地开战,亦有十足胜算,不足为虑。”李世民非常自信,似自言自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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