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汗!挺惭愧的故事
三房村现在没有光棍
所以，母亲有些担忧
她不止一次地跟我说：
“儿呀！你想成为三房村的第一个光棍？”
我无言无语，只顾把头埋在膝间里
我十八岁就出门打工
做过抛磨工，做过钻孔工
做过装配工——
有时候也会失业
有时候也会灰头灰脑地回到乡下
重新耕田种地，养猪放牛
种出粮食，养大猪牛后
卖掉换成一叠薄薄的钞票
然后，义无反顾地再次走进城市
继续寻找那个幸福又渺茫的梦
岁月如风
转眼之间便是多年
母亲突然有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唠叨
母亲说，可以忍受我挣不到钱
但无法忍受我讨不到老婆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这句不普通的说话
但我又只能无奈
然后在母亲的唠叨中苦笑
母亲多次反反复复地说着相同的一句话
“儿呀！数数你的手指头吧！”
我多是一声不吭
母亲从来不会冲我发脾气
现在依然不会例外
她最多忧伤地说下去
“儿呀！不要怪妈多嘴！
你看，你看，比你小几岁的侄辈，
都已经是有了孩子的父亲母亲了。”
我保持着我惯有沉默
没跟母亲分辩与解释
这个时候，我正考着自学文凭
正学着电脑技术
我苦苦挣扎多年后
终于明白到，我要实现我的理想
我要寻找到我的梦
仅仅有一双勤劳的手还是不够的
而母亲并不太支持我
她只反复地跟我说：
“娶个老婆才是最紧要的事！”
母亲又提醒我：
“儿呀！你已经不再年轻了。
再过一二年，恐怕——”
母亲犹豫一阵子
终于很不客气地说下去：
“你不想做三房村的第一个光棍都难！”
母亲说这话时
比我还痛苦，还辛酸
我看见她苦瓜一般的脸上
有着泪水流动
我心跟着针刺般地痛起来
我愧对了年迈的母亲
去年春节前，母亲多次打电话给我
询问我去年有没有找到女朋友
我很老实地跟母亲说
没有，仍然是单身寡人
我从来没想过要骗母亲
尽管我多次
有过花钱找个女人骗母亲的念头
可是想到母亲那张苦瓜一样的脸
我就赶快取消这个念头
我记得母亲教我最多的一句话
就是好好做人，做一个老实人
所以这么多年来
许多身边的朋友回乡下过年
都会找一个陌生的女人或男人
解脱父母催婚的烦恼
而我坚持一个人孤独地回家
忍受着父母特别是母亲的唠叨
我不想再在母亲伤痕累累的心
再狠狠地割一道伤口
纸终是包不住火的
谎言终会有被揭穿的一天
我已经给母亲带来很大委屈和压力
我不想再添给她更大的屈辱
母亲听完我的老实话后
照例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片刻，母亲才苦涩地说：
“不要紧！我已经跟三姑六婆说好了。
她们承诺，等你回家过年时，
介绍几个女孩子给你认识。”
母亲强作欢颜跟我说了一些
村里村外的鸡毛蒜皮之类的事
说着说着，母亲突然用严厉的口吻说：
“儿呀！不管你是死还是疯了，
都要买到车票回家！”
我愕然了半天，才明白到
母亲大概是看电视新闻
知道去年有二个兄弟为了买车票
一个死了，一个疯了
但母亲为什么这样说呢？记忆中
母亲从来不会说这种说话
我开始感受到
母亲内心对我婚事的焦虑与担忧
而我最终还是没有听母亲的话
不管是死或疯都得买到车票回家
我没有回家过年
这跟买不到车票无关
是我害怕跟那些
据说很漂亮的女孩子相亲
乡下的楼房仿佛雨后的春笋
纷纷涌现，一幢比一幢漂亮
可我的家还是低矮的平房
我十分害怕这些漂亮的姑娘
刚见面就老实不客气地盘问
有楼有车有钱吗？
楼当然不必是花园洋楼或别墅
只要是有二层高
装修还不算寒酸的水泥楼就可以了
车嘛！没小轿车，摩托车也可以
钱呢？自然不能少，但人家问得很巧妙
她们是这样问我的，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工资还可以吧？
听听，人家可是问得多轻松
但我就脸红耳赤了，吱吱唔唔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别说楼了，就车子吧，连人家最基本的要求也达不到
至于工作工资，更不敢明说了
尴尬地回道，说还可以吧！
这样的相亲经历多，我开始害怕了
去年的春节
我只好对不起我亲爱的母亲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守在城市
呆在宿舍看了几天的电视
过年时打电话给家人拜年
跟母亲说话时
母亲只给我一声熟悉的叹息
就这么一声叹息
我泪流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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