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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间洞南山是横在云山至熙川、云山至温井两条公路交会处的一座100多米高的山岗,因为这个高地扼守着南朝鲜军队的必经之路,因此成为战场双方攻守的焦点。在长满密集马尾松的山岗上,一个连的中国士兵顽强防守,打退了南朝鲜军的数次进攻,其顽强程度令南朝鲜军队的指挥官感到奇怪,因为他们自开始****以来,虽然受到过北朝鲜人民军的阻击,但还从来没有遭遇到如此有战斗力的阻击部队。在进攻失败后,南朝鲜军队集中坦克和火炮开始向间洞南山猛烈轰击,同时,美军的20架战斗轰炸机也参加了轰炸。中国土兵在美军飞机的航空炸弹、火箭弹和凝固汽油弹的准确轰炸下,初次遭遇到来自空中力量的猛烈打击。整个山岗燃起的烈焰像一支巨大的火炬。在这烈

  焰中,一营三连的中国士兵没有表现出退缩的迹象,在南朝鲜士兵呐喊着冲到很近的距离时,他们一个又一个地跳出已经被炸平的工事扫射,木桶的手榴弹如大雨般落下。在反复的攻守中,中国士兵的人员伤亡过半,而更严重的是弹药已经耗尽。

  严峻的时刻到了。

  当20多名南朝鲜士兵终于爬上山岗的一侧时,他们看见了一个守在工事里的衣衫破烂的士兵从工事中站起来,怀里抱着一根爆破筒,几乎是面带着微笑向他们走来。南朝鲜士兵这时还不知道向他们走来的这个年轻的士兵来自中国,士兵的黑眼睛很亮,令他们想到战争中那些宁死不屈的人。等这个士兵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的时候,这些南朝鲜士兵才突然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是什么事了,但是,转身跑已经根本来不及了,黑眼睛士兵怀中的爆破筒爆炸了。

  这位中国第四十军的士兵名叫石宝山,他也许是在朝鲜战场上,志愿军中第一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士兵。

  石宝山的18名战友看见了这个情景。就在爆破筒爆炸的硝烟还没有散尽的时候,他们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再次把南朝鲜蜂拥而上的土兵赶了下去。

  三六零团,于血肉的拼杀中在南朝鲜军队前进的咽喉要地上死死地阻击,令急于北进的号称精锐部队的南朝鲜第一师三天内没有从云山城向北前进一步。他们当时还不知道,就是这三天的受阻,使前面的云山成为他们魂飞魄散的地狱之地。

  也是在这一天,10月25日,中国军队与南朝鲜军队在西线打响的同时,东线也打响了。

  从北朝鲜的地形上看,渡过鸭绿江向长津地区的急促行军显然更为艰难,因为那要穿过朝鲜北部著名的盖马高原,由于海拔的关系,高原气温骤降,10月已经飞雪。从东海岸而来的惟—一条通往中朝边境的公路境蜒在深山峡谷之中。这条公路经成兴、兴南,一直是上坡,而翻过一个叫黄草岭的隘口,就上了盖马高原。这条公路是联合国军从东海岸向中朝边境开进的必经之路。为了阻击联合国军在东线的北进,掩护志愿军侧翼的安全,保障西线战役的顺利实施,渡过鸭绿江后的第四十二军的任务很明确,就是要在这条路线上坚决挡住北进的敌人。第四十二军的指挥官已经预料到战情的复杂,于是,在大部队渡江之前就提前派出了由一二四师副师长肖剑飞率领的先遣队深入战区探路。先遣队冒着美军飞机的轰炸,把东线战区的重要目标都进行了侦察。

  对日,肖剑飞见到了北朝鲜军队长津地区守备部队的司令官金永涣。这个曾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里当过连长,1949年才回国的军官会说流利的汉语,在这个艰难的时刻他看见肖剑飞时眼里全是热泪。在他的带领下,肖剑飞见到了北朝鲜军队的次帅崔庸健和人民军部队里的几个苏联顾问。此刻,他们最想知道的是志愿军有多少部队向这个方向开来了,并且有多少飞机和大炮。当得知志愿军只有两个师(第四十二军的一二五师配属第三十八军在西线作战),并且没有飞机,也没有坦克,全军加上临时加强的炮兵,火炮的总数不超过100门时,面色疲惫的崔庸健和苏联顾问都感到非常失望。苏联顾问提出疑问:“兵器火力与美军对比悬殊太大,又没有飞机的支援,凭什么能抵御敌人的进攻?”

  肖剑飞回答:“只要占领有利地形,封闭公路,敌人的坦克和机械化部队就施展不开。志愿军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和勇敢作战的精神,一定能战胜敌人。”

  和苏联顾问们不一样的是,金永涣这个曾在中国人民解放军中战斗过的军官,很早就认识第四十二军的军长吴瑞林,他深

  知中国人民解放军官兵们强烈的自信来源于什么,所以,他对年轻的中国副师长的乐观表示出某种程度的相信。

  关键是,对阻击战来讲最有利的地点在什么地方?

  研究的结果是:黄草岭。

  黄草岭位于从咸兴延伸而来的公路的最高点。特别是从一个叫做五老里的地方上到黄草岭的公路,必须经过40公里的峡谷地带,峡谷两边是巨大的山岭和悬崖峭壁。在这里,烟台峰。

  松茸洞、单劳岭等制高点互相成为符角之势,可以从不同角度偏制峡谷,任何从这里经过的敌人要想通过,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

  在联合国军指挥官的心中,黄草岭对他们也同样的重要:占领了这个要地,就等于打开了北朝鲜东部的门户,任何想阻止他们前进的军队都会处于无险可守的境地。

  双方都开始向黄草岭前进,结果是要看谁能提前抢占。

  第四十二军的部队渡过鸭绿江后,因为苏联决定不出动空军参战,于是奉命在江界停留了整整两天。这两天的损失对第四十二军来讲几乎是致命的。此时,其先头部队一二四师仅仅离开江界180公里,其先头团三七零团今天才过别河里,距黄草岭至少还有220多公里,因为是徒步开进,最快也得两天后才能到达黄草岭。而南朝鲜军队的首都师先锋已经到达成兴,美陆战一师正在元山港等待排雷,不久后就会登陆。从元山到达成兴距离是80公里,加上威兴到黄草岭的距离,一共不到120公里。联合国军是机械化行军,如没有阻挡,仅仅需要三四个小时就能到达。

  是时,黄草岭有少数北朝鲜人民军守备,已经不是强大攻势的对手。

  肖剑飞淮一的要求是搞到能运送士兵的汽车。金永涣命令,用尽一切办法在这一地区征集军队和民间的汽车供中国军队使用,并决定将从南方撤退到此的人民军的7辆坦克、12门野炮全部归中国军队指挥。

  肖剑飞终于有了18辆汽车,他命令三七零团副团长苑世仁带领该团二营乘车务必于24日夜抢占黄草岭。同时,金永涣给守备在黄草岭各高地的人民军下了不准再后退一步的命令。三七零团二营的士兵一律轻装,连卡车的驾驶室顶上和车门的两边均站满了人。严重超载的卡车在弯曲的山间公路上疯狂地向黄草岭行驶,到这时,无论乘车的中国士兵和开车的北朝鲜士兵都把性命抛在了脑后。

  彭德怀接到第四十二军军长发来的电报,高兴地称赞他们的决定“可嘉”。

  18辆疯狂开进的卡车把两个连的中国士兵于24日夜运送到了黄草岭。

  庆幸的是联合国军对中国军队的参战毫无所知。他们慢吞吞地前进着,本是四个小时机械化行军的路程,他们用了整整三大的时间。

  25日拂晓,三七零团二营在黄草岭地区的有利高地烟台峰、松茸洞、龙水洞一线进入了阻击阵地。

  寒冷的高原上白雪铺满山林。气温是零下10℃。中国官兵在没有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热水的极度疲劳中迅速修筑简易工事,然后等待他们的敌人出现。上级的命令是:据险坚守,与敌决一死战,把黄草岭变成鬼门关,除了敌人的游魂和俘虏外,一个敌人也不准放过。

  天亮了。中国士兵们最先看到的是一架奇形怪状的东西飞来了。这是一架侦察直升机。中国士兵谁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不少士兵认为这是一个“大飞弹”。直升机在黄草岭的山谷

  间长时间地盘旋在中国士兵步枪的射程之内,甚至在二营的前沿阵地降落了。因为担心暴露,中国士兵没有用步枪打,等这个怪物又飞起来的时候,士兵们才确定这是架飞机而不是“飞弹”,这时候连队干部对他们说:敌人要上来了。

  果然,直升机飞走后,美军战斗轰炸机蜂拥而来;同时,从位于五老里的南朝鲜炮兵阵地也飞来了密集的炮弹,敌人的火力准备开始了。

  进攻黄草岭的是南朝鲜军的首都师。这个师是李承晚的“近卫师”,由两个步兵团和一个机甲团组成,另外配属一个美制105毫米榴弹炮兵营,兵力1万人。他们沿着公路两侧走来了。

  与西线南朝鲜第六师的士兵一样,在中国士兵的眼里,他们前进时懒散的神态根本不像是在进攻。一个小个子军官甚至已经走到距离中国士兵埋伏的前哨阵地仅20米的地方,并且招呼他的士兵坐下来吸烟。就在几乎能听见中国士兵沉重的呼吸声的地方,他们吸完烟后又继续前进,于是一步就越过了中国士兵的前沿警戒线。

  中国军队三七零团射向南朝鲜首都师的枪声响了。时间与相隔几百公里之外的温井北边山沟里的中国军队三五四团开始向南朝鲜第六师射击的时间几乎是发生在同时。

  遭到突然袭击的首都师士兵混乱的程度可想而知。他们满山遍野地奔逃,尸体立即布满了陡坡。

  25日这一天,中国军队与联合国军的战争就这样在朝鲜北部不同的地点同时开始了,并由此演变成长达两年零九个月的规模巨大的战争。

  月万日这一天,被中国政府正式确定为抗美援朝战争纪念日。

  25日突然打响的战斗令志愿军总部陷入紧张的忙乱之中。

  对于彭德怀来讲,25日的这些战斗并没有发生在他所期待的时刻。预定的利用战役的突然性一举歼灭南朝鲜军队两三个师的作战企图,由于遭遇战过早地暴露出中国军队的参战,就使战役的发展难以预料了。

  这是一场“遭遇和反突击战役”。彭德怀这样给突然打响的战役定性。

  整个中午彭德怀一言不发,连吃饭的时候都在沉思。饭后,总部的高级将领们跟在彭德怀的身后,希望能听见他对战局的指导性见解。美军的飞机在上空盘旋,警卫员催促彭德怀进防空洞。彭德怀发火了:“要去你们去!反正我不去!”

  在地图前沉默很久的彭德怀终于说:“好事多磨,恐怕又要改变计划喽!”

  第四十军的—一八师已经把南朝鲜第六师二团三营歼灭了,可是一二零师在云山方向的阻击战斗仍然在艰苦地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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