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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义薄云吞”是一种食品。

  ——它用一种非常纤细的面皮包裹着或菜或肉或虾仁等不同的馅子,在沸水里煮熟了,下面同吃,非常美味。

  这是一种中原乃至南方人都喜好、常见的食品,只不过中土人士称之为“馄饨”,两粤一带则称之为“云吞”——大概指的是好吃美味得有“吞云吐雾”之意吧?

  反正,原来的意思如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家野店就叫“义薄云吞”。

  这家店名至少一眼看去,就显示了三个“事实”:一,它既以“云吞”挂牌,当然,便是以卖“云吞”或“馄饨”这种食品为主的食店。

  二,它敢以“义薄云吞”为店名,那么,对“云吞”或“馄饨”必有一手绝活儿,与众不同,且十分自豪的手艺。

  三,这一点却是由孙青霞一眼便看出来了:这“店名”一定是出自温丝卷的手笔——要是铁手也在,必定也会猜的出来(详见/《纵横》一书)。

  所以孙青霞马上带同龙舌兰和小颜,走了进去。

  因为他就是要找这家店子。

  他听说过这家店铺。

  但他并未来过。

  ——他只听温八无说过:这儿也有一家食店,馄饨做的很好吃,名字是他取的,老板姓言,原辰州人,今落脚这儿,遇事时可以过去,言老板夫妇都是信得过的人。

  他相信八无先生的话。

  因为“毒行其是”温八无也是个可以信得过的人。

  “点毒成金”八无先生,交游广阔,不但到处留情,也到处留义,他帮了不少人,人也自然想帮回他的忙。

  ——他虽比孙青霞更不欲背负上当官为吏的重责,以致一生都不能自在逍遥,但却不比孙青霞孤僻、孤独。

  他仍喜交朋友。

  爱帮人。

  是以到一处结交一处,见一人识得一人,到底也有春风贵人留。

  是以落难江湖的孙青霞,日前化名为“陈小欠”,也仗八无先生在“崩大碗”小野店里收容、收留了一段时间。

  尽管,现在他们已分道扬镳,但温八无仍把他的“交情”留了给他。

  于是他找上了“义薄云吞”。

  他为何先到“义薄云吞”而不是即行返扑“不文山”,原因也有三:一,现在即自不文山兜往三阳县,恐怕仍会遇上查叫天往回路布伏好的高手。

  二,他饿了。更重要的是:龙舌兰和小颜都饿了。

  三,两位姑娘都衣不蔽体,而他也一身“店小二”打扮,不便,不妥,而他也不喜欢:尤其当他偶然不自住的瞥见小颜、龙舌兰衣衫破烂处所露的一截截白生生玉灵灵的身子时,他心中就怦忽怦忽的跳着。

  ——他简直是忍“欲”偷生的熬过来的。

  不行,得一定要让这两位姑娘穿上(至少齐整)的衣服。

  所以他找上了“义薄云吞”。

  他是找对了。

  找对的理由亦有三:一,这店家很好客,尤其是当老板言尖一旦知道孙青霞就是“八无先生”介绍来的朋友之后,立即予以热情款待,完全不追问他和这两个标致姑娘流落在此乡间荒山的来历原由,使三人感到无限温暖,得到十分方便。

  ——况且,好客的不仅是言老板,连老板娘于氏,以及女儿小花,儿子阿晴,都很好客。

  尽管,小花还十分年轻,只十三四岁,可是很灵巧、可爱,只惜额角眉心,损了食指大的一个疤儿,破了芳容,但对小颜、龙舌兰一大一小两小姊姊已懂得用灿笑来接待欢迎,且拉着她俩手不放。

  阿晴还比小花小个七八岁,鼻下有两条青龙,下身还光着屁股,可是,见着孙青霞,居然懂得用手指指着孙青霞对他爹爹说:“他、爹爹……”

  叫孙青霞为“爹爹”,可把他吓了一跳。

  一大跳。

  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当“爹爹”的。尤其,在逃亡的时候,还有两个美丽得令自已暗中心动的姑娘在身侧,这两字“爹爹”,可把他叫得有点脸红耳赤。

  幸好,那小男孩还懂得把“真相”说分明:“爹爹……他……是好人……”

  ——他居然叫孙青霞作“好人”。

  一向给人称惯了“色魔”、“yin贼”、“大恶人”的孙青霞,一时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后,他也真心的感动了起来。

  却听龙舌兰在旁边跟小颜咬耳朵说的悄悄话:“你看他样子……像一辈子没给人叫过好人似的,还要流马尿呢!”

  小颜却说:“我看他是给人忽的叫了一声‘爹爹’,心里感动……或许是那是感慨吧——”

  孙青霞听了,一颗正要脆弱的心马上坚定坚强起来,泪也(不许)再涌出一滴半点儿!

  二,这店家除了有吃的,还有住的,除了食的住的,还有穿的、路上带的、甚至化妆易容的东西卖。

  ——这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方便了。

  孙青霞这才明白:何故八无先生曾一再向他引介过十八星山里有一家这样的店子。

  三,这家店子的“云吞”也的确非常、十分、极之的好吃、美味!

  对孙青霞这种男人而言,要去一个地方,或逗留在一处,只要那所在有:一,美丽的女人(就算只能观赏不可拥玩也无所谓)。

  二,漂亮的风景(这点对温人无而言,远比孙青霞心目中的份量来得重要)。

  三,好吃的东西(是谓“食色性也”)。

  十八星山有几个村落、矿工、猎户、农家都有在此聚居落户,但这几个村落分布十八星山各山、各地、各处,并未聚结在一起,所以没有形成一个主要的市镇,不过,就算是零星散居,还是有食肆、野店、钱庄,供行人落脚、充饥的。

  “义薄云吞”就是其中一处。

  而且是特别好吃的一个食肆。

  特别是:这店主人言尖夫妇俩也是出名的爱助人、肯帮弱小、有侠义心肠的人。

  他们常为乡里出头,也爱打抱不平,所以人称他们店子名为“义薄云吞”,对他们夫妻则竖起大拇指夸为“义薄云天”。

  至于龙舌兰,她当然不需要美丽的女人,她甚至也不需要漂亮的风景。

  她只需要一个休息的地方。

  ——尤其是一个干净的可供她清理身子的地方。

  她喜欢行走江湖,因为这样才自由自在,但任何事情都有利弊,自由自在也不例外:自由自在的结果是往往把身子弄得很脏,却仍是没个清洗的地方。

  她可不是男的。

  男的无所谓。

  她可最最不能忍受:脏。

  她怕脏。

  她发现“义薄云吞”是一个可以住、可以睡、而且还有顿好吃的地方,自然喜不自胜。

  更欢欣的是:这店子里居然还有衣物卖。

  那就太好了。

  她终于可以摆脱她身上这一件从出卖过她的人身上撷下来的披毡了。

  可是,俟她把披毡脱下来要丢弃的时候,她却生起了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毕竟,若是没有这一件风毡,她就得衣不蔽体的在人前出丑多时了。

  所以,她舍不得扔弃。

  她请老板娘于氏把这毡子收藏了起来。

  她还特别塞给于氏一些“银子”。

  尽管她身上原有的银子已失,但仍戴着些簪子、镯子的,且都非常“值钱”,总可以在村口的那又小又旧的银庄换取好些银子。

  看到了银子,于氏的眼都红了。

  她马上做了许多她该做的事。

  包括烧开水给龙舌兰和小颜洗个好澡,还特别弄一顿好吃的,以及不忘选几套衣服让龙舌兰更换。

  但孙青霞却向两人作出了警告:“不要选花衣,色泽鲜明的也不可以,只能穿素色的衣服。”

  “为什么?”

  “因为你们在逃亡,逃亡是不许人发现你,你若穿大红大金,还是坐着等任怨还是仇小街的花轿吧!”

  “那我穿黑的。”龙说。

  “我选白的。”颜说。

  “不行。”

  “为什么?”

  “因为黑的在白天一穿,太显;白的在黑夜一穿,太露。咱们有时昼伏夜行,有时则夜伏昼行,所以不能太白,也不可以过黑。”

  “那该穿什么?”

  “泥色的、树色的、叶色的……都行。”

  听了这样的“指示”,龙舌兰很不满意。

  不过她还有一个感觉更不满意。

  “怎么我总是觉得……”

  “觉得什么?”小颜问,而且她也微蹙着眉,似也有些奇特的感觉。

  “好像有……”龙舌兰很不容易才分辨出她的“感觉”来:“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还是动物?一直在嗅嗅嗅的嗅了过来。”

  “东西?”孙青霞奇道:“动物?现在除了影子,谁也没跟上咱们。”

  “但反正就是有这样一种闻闻嗅嗅的感觉,”龙舌兰依然坚持,“而且还愈来愈近呢!”

  “我也有这种感觉。”

  小颜一贯地支持龙舌兰,孙青霞已不以为怪,更习以为常,“我也觉得好像有一只狗,还是一条蛇什么的,正在婉蜒的还是寻索什么似的潜了过来。”

  孙青霞忽然正色道:“我也嗅到点东西。”

  小颜和龙舌兰都喜出望外:“你终于也灵性一些了。”

  “我嗅到的是。”孙青霞正儿八经的说:“那义薄云吞的香味——言老板一定已把云吞给煮好了,就在楼下正在等我们去——”

  “啸”的一声,只见一阵风、一阵影,龙舌兰已窜到房外去,临行还不忘拖着小颜一道走。

  由于走得太快、太心急了,小颜只来得及留下半声惊呼,还遗留下一只淡银丝镶的小小鞋儿。

  孙青霞只遥看那只给遗弃的鞋子,脸上似笑非笑。

  “义薄云吞”,果真名不虚传:它的馅香而滑,皮薄而嫩,热呼拉的和着汤一口灌下去,只在口里唇齿相依的几个打转,就骨溜的吞到肚子里去了,好一会才能体味出它的香、甜、嫩、滑来,但那已是“回味”阶段了。

  ——义薄云吞,果然皮薄,尝之如同吞云吐雾。

  但老板言尖,却十分厚重。

  他的话说的又快又响又直,像一轮鞭炮,把自己炸得只剩下一地碎红。

  他很热情,但不太知道如何表达。

  他一急,鼻尖上就聚积了汗,他的眼眶前有两块薄薄透明的镜片,也染上了两团雾气。

  看到他的两眼和鼻梁上,竟有铁丝架起了这两面古怪的“玻璃镜片儿”,大家都觉得奇怪。

  龙舌兰问得很直接:“掌柜的,你这两块是什么玩意儿?”

  言尖大声回答:“这叫‘眼镜’。”

  龙舌兰不禁皱了皱眉头“总不会是用来装饰的吧?戴在脸上,忒也碍眼的!”

  言尖大声道:“当然不是。”

  龙舌兰楔而不舍:“那有什么用途?”

  言尖大大声的道:“我眼睛不好。远的看不到,只能看近的。到了近年,连指甲那么大的字,三尺开外便瞧不见了,得要摆到鼻尖前才看见。至于拳头,则要打断鼻梁才发觉了!后来戴上这‘眼镜’,七八丈外黄皮了(哥)啄虫子,我还能一眼看出是晻螆呢!”

  龙舌兰咋舌道:“厉害,借来瞧瞧。”

  言尖大声道:“好!”

  他立刻除下了“眼镜”,让龙舌兰戴戴看。

  龙舌兰一戴在脸上,两眼立时发瞪,只觉头晕脑胀,还以为遭了暗算,忙把“眼镜”撷了下来要扔掉,言尖心疼珍惜,连忙阻止:“丢不得!丢了咱家就等同睁着眼瞎了!”

  龙舌兰笑吟道:“这戴了会晕的怪物,你家奶奶才不希罕呢!还你。”

  言尖高高兴兴的接过来,大声道谢。

  龙舌兰捂住了一只左耳:“我有一事向你请教。”

  言尖乐意极了,大声道:“你说!”

  龙舌兰诚惶诚恐的问:“我……我只是奇怪……你说话怎么每一句都像跟人破口骂架似的。”

  言尖有点赧然。

  他胀红了脸,好不容易才小声了那么一点点,但仍是震得店里四周的碗、碟、杯、盘,碰碰作响,四周的墙、壁、瓮、坛,嗡嗡作响。

  “我小时候是个聋子。左耳只能听三成,右耳只听一成半。所以,必须大声说话,自己才听得见——后来,内人教我看唇形辨音法,我才算听不见也瞧见,明白人家说的是什么,但这坏习惯还是改不了……”

  然后他一鞠躬,大声喊到:“我对不起诸位——”

  幸好龙舌兰一见他躬身,知他又要发话,马上捂耳,这回可是连双耳都塞住了,才没吃了个“眼前亏”。

  但小颜可惨了,给震得脸青唇白的,但还是能捂着心表达出她的敬意来:“言老板好了不起……耳朵不好,但却练好了中气。眼睛不好,又发明了这‘眼镜’的玩意——”

  言尖连忙摇首,而且还摇了手:“不,不——”

  他一说话,这回连小颜也掩耳不迭。

  但就算把耳朵蒙上了,却仍是听得见。

  ——当真是如雷贯耳。

  只听言尖道:“这中气虽是我苦练成的,可是主要还是我授业恩师的指点有方——他老人家说话,更加宏亮。不过,‘眼镜’却不是我发明的。有一位姓温的,见我快要变成瞎子了,可怜我,就制造了这两片东西给我,我经几年来的打造淬炼改良,就变成了这两片薄镜……所以原先发明的人,决计不是我,我不敢掠美。”

  龙舌兰很喜欢这人性子,但就嫌他说话太响了,于是咕哝道“最好也发明一块‘声镜’什么的,把你的声音好好过滤过滤。”

  小颜俟言尖嘴巴一阁,就放下双手,衷诚说:“要是这玩意可以推广开来,大量制造,让每个眼睛视力不好的人都可以从此免忧,那该多好啊!”

  言尖一听,大表同意,深有同感,只一拍大腿:“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应该大量制造,泽福大众的。”

  孙青霞听了也觉得非常亲切:“言老板有此壮志,那还愁不容易!八无先生最爱搞这些把式,你再遇着他,好好跟他合作办好此事,大量制‘眼镜’,这种推动群众福利泽及苍生的事,他就算不收钱,也乐此不疲呢!”

  言尖倒是一怔:“八无先生?我说的不是他!”

  孙青霞也一呆:“不是温八无发明‘眼镜’的吗?这倒奇了。你说‘姓温的’,还会有谁!?”

  言尖这才明白过来,误解从何而起了:“你误会了。的确是姓温的,但却是‘温兄’,而不是八无先生温丝卷。”

  孙青霞哦然道:“原来是温兄。”

  言尖大声道:“温兄跟八无先生不一样,他只即兴助人,偶尔帮人,爱恶无定,喜怒亦无常——没他的同意许可,我还真不敢将这他先创造的稀世宝贝公诸于世呢!”

  龙舌兰也抢着道:“温兄这人我知道,这人爱一物欲其永生,恶一事欲其即死,是个颠三倒四、半癫半狂的怪胎,惹不得!也不好惹!”

  孙青霞听了反而力劝言尖:“像这样能益人济众的好东西,就因为个人小小私心而不能流广于世,那岂非暴珍天物,怀私误众!”

  言尖听了,长叹一声,仍大声道:“看来,就算得罪温兄,也得要冒险干一次了——最多到时候再跟温兄负荆请罪好了。”

  小颜看他那么率直,嘻的笑了出来:“我看,你不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是你传出去的,你店子里人头熟、人面广,要流传出去还不简单!你只要不需要挂上名堂以流芳百世,温兄也不易知道你教的方子——难道他发明了一物之后,后世人谁都不能发明吗?”

  言尖笑说(但还是非常大声):“这小姑娘说话好伶俐,长得也俊,却不知叫什么名字?”

  小颜施礼道:“我叫颜夕。”

  孙青霞道:“你们不相识的么?小颜姑娘原一直就住在不文溪一带。”

  言尖笑着大声道:“十八星山那么大,光是山里的人说不定也一辈子会不着。”

  孙青霞提醒他道:“她可是麒叔的养女啊。麒叔是这儿的乡长,你总不会不识吧!”

  言尖“啊”了一声,这才又再好好打量小颜夕,啧啧(仍是很大声)的揣摸估计道:“原来是吴老麒的养女儿……真是长得好快好速的哪。”

  然后他转向孙青霞解说道:“我们十八星山的人,都一辈子乐得身在此山中,不看他山好风水。所以啊,也不常到山外去长长见识,连串门子也省下了——要串门子,只好请过客路人,往我这家小店里串吧。不管有钱没钱的、有面子没面子的。大爷的还是服侍大爷的,只要来到这爿小店的,都是我的上宾。”

  然后他指着三人,顾盼自豪(尽管他模样儿长得又黑又瘦.说话又像跟人骂架似的,又似在眼前穷打旱天雷,且时常边说话边托托他脸上的“眼镜”片儿,但在他店中央那么一站,比手划脚,却如同叱咤风云的大军将,正作王指点将):“我也看得出来,你们都是落难人……且不管给什么人追、让什么杀,只要你们来了我这家‘义薄云吞’,就是我的朋友,我的客人,也是我言尖的一家子人。”

  然后他竟然沉着脸。

  侧着头。

  他横目盯着小颜,眼色凌厉。

  小颜吃了一惊,龙舌兰便连忙护在她身前,问:“什么事?”

  言尖怪眼一翻,又托了托“眼镜片”,这才(当然仍是大声)说:“这位小姑娘似有病——经脉至少有六处阻塞不畅,是也不是?”

  闻言,龙舌兰一怔:——她可不知道。

  孙青霞听了也一呆:——他也没看出来。

  颜夕却腼腆的点了点头,说:“我就是不听麒爹爹的劝告,见十八星山上的晶石漂亮,跟人跑上龙头岩去采掘,结果,王晶石儿一颗没起出,已着了寒气,回到不文溪歇了几天,也给麒爹爹责备了几回,到现在仍感周身不适,寒热交煎,麒爹爹还上不文山采了些药草回来治……”

  说到这里,她眼圈儿一红,抽泣了起来:“可是现在……麒爹爹却已惨遭……”

  “麒叔”本就是不文溪的老住民,算是那个小村落里最有见识的人,同时也是“不文山”、“不文溪”一带唯一的半个“公差”。

  ——所谓“公差”,三阳县里一带有事若要传递,就由麒叔来负责。万一在不文山、不文溪、鳄嘴岩、杀手涧那儿有什么“事故”,要是不算闹得太凶,也多由麒叔“料理”、“打点”算了。反正,“麒叔”是那儿的老乡里,一切都好说话,且人家也大多听他说话。

  “麒叔”原名吴重麒,本在章国手下任过事,相当有建树,甚至得到知州大人张慢慢的破格提擢,只不过,吴重麒却忽然思退、辞任,所持的理由居然是:“我原性鲁钝,不善与人交往。这些年来,得章大人错爱,算是办妥了些案子,但也做错了不少事,误了些人,想来于心不安。我性喜山水,现觉灵气尽去,只想将余生寄情于秀山丽水,蛰居于世,不欲再出凡尘,亦无能再负重任,请诸大人见谅。”

  张慢慢见他坚持不任,也只好批准了他,结果,他才寄隐“不文溪”边,没几年,已遭逢此变故,丧命不文山上。

  ——所谓“半个”,是因为他义务为这儿的百姓乡里办一些公务琐事,但并没有正式的名衔公职(他也坚拒不受),所以只能算是“半个”。

  章图曾亲自躬身到“不文溪”请他“出山”,吴老麒的说法仍是:“大人好意,老朽心领,我这下安顿下来,不管他山风景好,自家瓜棚有荫凉,我正是管山管水好过管人管事,实是自甘作贱本性如此,没办法。”

  章图也只好“没办法”,由他去了。

  他口头上常挂着这一句:“不管他山好风水,自家瓜棚最荫凉”,言尖最是欣赏,也常说的琅琅上口,或讲成类近的话语,劝人喻己,自得其乐。

  乐归乐,可能是由于他与吴重麒是“故交”,所以便对颜夕特别关心。

  ——颜夕是吴老爹(麒叔)的养女,平时不常回来,言老板对她并不熟悉,但对吴老爹可交谊甚笃,故而也特别关心小颜。

  他一眼就看出小颜有病在身,而且还相当沉重。

  龙舌兰倒是狐疑,忍不住问:“你却是怎地看出来的?我跟她在一道,倒是一直没看出来?这病害了多久了?要紧吗?敢情是着了什么阴寒热毒之气吧?”

  小颜只是摇首,“不打紧的,跟兰姊在一起,已好多了。”

  龙舌兰啐道:“跟我在一起就好?当我是观世音菩萨药师佛不成?”

  颜夕说:“病已好了七八,只心里难受……”

  说着似又要落泪。龙舌兰和孙青霞自然知道她是有感于麒叔之死,言尖却岔开话题说:“我也一身多病,久病自成医,一看人气色,便知有无病痛。”

  说着,不禁用眼尾瞄瞄龙舌兰跟孙青霞靥上的刀疤和剑伤,欲言又止,改而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何况,我跟温兄相处久了,多少也学得温兄的‘毒发身不亡’的道行,一看便知,究竟是毒入膏盲,还是病入肝脾。”

  孙青霞笑道:“言老板可真有本领。”

  “他没本领,”只听一个很好听的声音说,“他最大的本领就是吹牛。”

  说话的是老板娘于氏。

  于氏的语音很甜,一句平常的话给她说来,不但婉约动听,且措辞动人,连说话的音调及神态,都动人心弦——全不似她的丈夫:一味大声震得人心慌耳聋。

  就算是一句粗话,给于氏随意说来,也像醮了蜜糖似的,哪怕再听十句八句,也还是不动气只养颜。

  可惜的是,于氏的容颜不似她语音那么标致。

  她也不是不美,就是太黑。

  肤色太黑。

  肌肤太黑,原也不是问题,但她眼角皱纹太深——她的确年纪也不轻了。

  可是她的人很好。

  也很热情。

  ——一种跟她丈夫完全不同表达方式可是同样心意的热情。

  言尖是那种大力揉搡着朋友的肩膀、用力拥抱着朋友的身子、必要时甚至不惜把心都掏起自己好友的那种人。

  不过于氏却不是。

  她也交朋友。她照顾他们。她替他们打点好一切,然后让她丈夫领这个情,她则立在后面为他们煮饭、备肴烧菜倒酒并收拾清理他们的残肴剩菜剩酒剩饭。

  她就是那种女人。

  ——一个好客的丈夫,不能没有的那种女人。

  要是一个女人也跟她丈夫同样好客热情,但只会对着桌子大吃大喝跳上凳子大唱大闹躺在床上大呼大噜——那么,她的丈夫可真是多灾多难多劫数了。

  幸好她不是。

  ——这可不光是言尖“有幸”,连孙青霞、颜夕、龙舌兰这回也十分“幸运”。

  因为要只是言尖的“热情如火”他们早已累坏了。

  幸好有于氏。

  ——这老板娘除了安排他们有顿好吃之外,还安排他们有好澡可洗,更安排他们有好床可睡,好衣可穿。

  这个时候,洗一顿舒服澡,冲一次开心凉,可是赏心乐事。

  于氏就替他们安排了这些事。

  这种事本来就很重要。

  ——为什么武林中女江湖人总比男江湖少?

  原因不是女人太柔,不肯好好习武;也不是妇人太蠢,练不成足以闯荡江湖之武艺;更不是女人太没有勇气,太依赖男人、太没有志气。

  而是江湖不好闯。

  江湖多风霜。

  ——单止江湖风波恶,千山万水走一回,风尘仆仆已教人吃不消,女人都爱美,更爱干净,你要她们十三天不洗澡到溪边洗一次又给野男人看个剔透通明,可教她们怎吃得消?

  若是八个保镖七大忠仆六名婢女五匹快马四口衣箱三个奶妈两顶花轿一位夫婿的跟随出门,那又不叫做“闯荡江湖”了。

  本来龙舌兰已快熬不住了。

  她已觉得自己又臭又脏。

  脸上更是又痒又痛。

  幸亏于氏已安排好了:有凉可冲,有觉可睡——看来,一觉醒来又是一条女英雄,虽然成功是主要靠信心:奋斗,但做人更重要的是可以放心:睡觉。

  她早已呵欠连连。

  她的一颗心,现在既不在这儿,也不在铁手那儿,只一早就飞到了床上。

  她一听,就不管了,又拖了小颜的手。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去洗澡。

  除了洗澡之外,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是私人公事。

  ——什么是“私人公事”?

  即是解手。

  ——包括大解和小解。

  “大解”和“小解”都是人所必须的事,所以是“公事”;但这种“公事”也必须要做得十分“私人”,所以统称算是“私人公事”。

  所以她们这一对大姐、小姐就赶着去大解、小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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