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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妻泪 四


  夜,已经很深了。屋后山腰里,传来几声猫头鹰的洪亮而沉闷的啼叫。

  “睡吧,连秀!”熊成岳拉拉她的手,“明天还要坐车呢。”

  朱连秀心头倏地一亮,忙说:

  “真的,吉普车不是能坐好几个人吗?正好叫玉娥姐同车到省里问问去!”

  不料熊成岳脱口说道:

  “那不行!”

  “怎么不行?我们连她连司机才四个人哩。成岳,我们危难的时候,玉娥姐给了我们多大的帮助呀!如今,她有困难,我们就连这一点点方便也不能给?——你先睡吧,我就到菱角大队告诉她去,让她作好准备。”朱连秀说着,就要下床。

  “不不,你不能去!”熊成岳也忙坐起身,同时伸手拖住她。朱连秀虽是村子里少有的好脾气,见他如此不近人情,也不由得生气了,说:

  “你要这样的话,我明天也不去了。”

  在难堪的沉默中过了好一会,熊成岳终于和解地用手抱住她的双肩,将她拉靠在自己怀里,体贴而温情地说道:

  “连秀,我给你说实话吧。吴处长给你要来的这个招干指标,就是秦玉娥丈夫自然减员后空缺的名额。吴处长替我做了很多工作,管这件事的人才没通知秦玉娥的女儿玲玲,而让你去参加考试。如果秦玉娥在这关键时候到省里去,让她知道了原委,一吵,不就坏事啦。”

  朱连秀听他说着,心里一阵痉挛似的收缩,浑身颤栗。熊成岳以为她是冷的,将被子往她胸口上拉了拉,然后又摩挲着她的手说:

  “连秀,你不知道吧,我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想到你一个人在乡下盘泥巴,心里就不安,就难过!以后好了,你这双手也不会再变得这么粗糙了。”

  他娓娓而谈,不晓得自己的话已大大伤害了朱连秀的心。但她没有发作,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委屈的伤心的眼泪。

  熊成岳接着说:

  “这回你要是不去,不但你的户口和工作没法解决,吴处长肯定还要见怪的。”

  朱连秀突然问道:

  “这个吴处长是不是吴仁?”

  “正是他。”

  “他原来不是一个科长吗?什么时候当了处长啦?是那年整你有功不是?”

  熊成岳一时语塞,过了一会才答话道:

  “以前我是恨他,可现在,我想……当时要是换了别人,也会一样整我的。”他一抬手腕,“你看你看,一点多了,睡吧。”

  可能是真疲倦了,也可能是兴奋过度了,熊成岳重新躺下之后,不一会就发出了微微的鼾声。在他的鼾声里,朱连秀擦干了泪水,悄悄下得床来,穿上衣服,轻轻地拉开了大门……

  一阵碗筷的声响,弄醒了睡梦中的熊成岳。一看表,已经过了七点。他翻身下床,拉开房门,看见外面堂屋里站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这姑娘模样伶俐,熊成岳感到有点儿面熟,可又想不起她是谁。他正诧异间,朱连秀和秦玉娥手端饭菜,从灶屋走了出来。

  “成岳你猜。”朱连秀笑盈盈地,显得兴高采烈,“她是谁?”

  秦玉娥却赶上一步,抢先告诉那姑娘:

  “喊熊叔叔!”

  姑娘腼腆地喊了一声:

  “熊叔叔!”

  “她就是玲玲呀!”朱连秀对熊成岳笑着,“那年,我们在枫树坝,民兵要来抓我们,幸亏玲玲冒险给我们报讯……”

  熊成岳望望朱连秀,又望望秦玉娥母女俩,本来能言善辩的他,竟成了哑巴。

  朱连秀却又热情又高兴。她见熊成岳呆呆的,轻轻推了他一下,说:

  “玉娥姐大早就来帮着我把饭菜煮好啦,你快洗脸漱口吧。吃了饭,你和玲玲还得赶路到仙枣街去。”

  “她叔!”秦玉娥将一盆洗脸水端到了熊成岳面前。

  四人围桌吃饭的时候,秦玉娥感激地对熊成岳说道:

  “她叔,昨天我还来打听你回没回哩。谁料到你用车来接玲玲呢?叫我怎么谢你!”

  熊成岳低头扒着饭,脸上像盖着霜。

  “玉娥姐总说要捉两只活鸡婆送给你,我没同意。”朱连秀接过秦玉娥的话道,“玲玲她爹死了,她去顶职,符合现在的政策嘛。干部就是为国家为人民干事的哩,还要谢什么呀!总不能像‘四人帮’那阵,”她瞥了桌子对面的熊成岳一眼,“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升官保官,什么手段都使得出。”

  熊成岳心里一抖颤,牙齿咬着了舌头,他不由得“哎哟”了一声。

  “怎么啦?”秦玉娥慌忙问。

  熊成岳把半口带有血丝的饭菜吐在地上,悻悻地瞪了朱连秀一眼,从桌边站了起来。

  熊成岳不吃了,朱连秀和秦玉娥母女也放下了碗筷。

  朱连秀从厢房里提出一篮子鸡蛋,送到熊成岳面前,仍然和颜悦色地说道:

  “成岳,不早了,你带上玲玲,这就走吧。这篮子鸡蛋……”

  “谁要你的鸡蛋!”熊成岳突然冒火地说。这是他起床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也好,”朱连秀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等农闲时,我到省里来看你再……”

  熊成岳不等她说完,就大步走出了家门。

  “玲玲,你快跟上他去!”朱连秀喊。

  送走了熊成岳和玲玲,秦玉娥拉住朱连秀的手,问:

  “连秀,告诉我,你和成岳吵架了吧,为什么事?”

  朱连秀鼻子一酸,可她强忍住了泪水,说:

  “别问,玉娥姐!你别问……”

  等秦玉娥也走了,朱连秀才带上大门,往她承包的责任田走去。

  正在插秧的社员见了他,都伸起腰来问:

  “成岳昨夜刚回,怎么就走呀?”

  朱连秀大声回答:

  “他是特意回来接玲玲去参加顶职考试的呢!”

  她的话,引起人们对熊成岳好一阵夸赞声。而朱连秀,在弯下腰去插秧的时候又想起听人说过,有不少丈夫在城里而妻子在乡下的年青夫妻,原本恩恩爱爱的,妻子只是由于户口长期不得进城而终于被丈夫所抛弃。“我会遭到这样的结果吗?”她在心里设问。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不会是那种负心人!可是,也难说啊,他这次回来的行为,他悻悻地瞪她的那双冒火的眼睛……

  朱连秀心里一颤,一串泪珠夺眶而出。有的掉在她手中的秧苗上,有的滴落在她面前的水田里。

  一九八二年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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