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斯文败类
禅房外，阴晦的天空突然飘起雪花。
雪越下越大。
及至第二天天亮，整个秦川都成了一片苍茫。
老僧的遗体盘膝不倒，被他的弟子们当做肉身舍利供奉起来。
佛家一品被称为金刚。
圣境被佛家称为菩萨。
至于那高高在上不存在于世间的佛，那是与仙人并驾齐驱的境界了。
一品强者寿不过五百，圣人寿不过千年；这名老僧守着一座荒山枯坐六百年，这是一尊佛门的菩萨啊！
老僧圆寂。
天下大雪。
……
伤口已经痊愈的龙宇轩望着银装素裹的八百里秦川，又望着老僧死而不倒的肉身，突然对身旁唐棠道：“我不想走了。”
见唐棠看着他面色古怪，龙宇轩喃喃道：“这回是真的了……”
唐棠点头道：“当真看破红尘了？”
龙宇轩点头道：“我浪荡半生，虽然没杀人放火，可也抛妻弃子没少作孽。”
他望向远方，郑重道：“如今我也遭了报应，又恰逢圣僧坐化，真的看破红尘了。”
唐棠拍了拍龙宇轩肩膀，没有说话。
下山的路被大雪封住，直到二月初才刚算可以通行。
上山的时候是四个人，下山突然少了一个，使得唐棠他们心情有些压抑。
走的时候，当他们看到光着脑袋一边流泪一边朝他们挥手的龙宇轩，饶是最讨厌他的胖道士，也忍不住心中伤感。
其实唐棠他们选择在冬天过这八百里秦川也是有讲究的。
野兽大多都会冬眠，即便修炼成了妖兽，它们的某些习性也不会改变。
唐棠三人沿着古道一路向南，虽然也遇到几头实力恐怖的妖兽，最后也都化险为夷。
那只唐棠从秦陵带出来的黑色的小不点喜欢站在唐棠的肩头，怀着好奇之心看着陌生的世界。
它应该是一只小母鸟，却顽皮淘气的很，一路上给唐棠带来了很多欢声笑语。
三人走在残雪还没化尽的傥骆古道上，听说这八百里秦川当中也有人族的聚居地，开始朝着那儿行进。
这八百里秦川人迹罕至，可入冬之后人类却明显多了很多，估计都是趁着那些恐怖的妖兽冬眠，想铤而走险拿命换银子。
而秦川当中的那座人类聚居地，据说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凭着远古时期传下来的阵法抵御妖兽，里面还有人族强者坐镇，也是繁华的很。
三人在秦川当中穿行，不觉间来到了这座归天汉郡管辖的华阳小城。
入城的路上，唐棠还在茫茫竹海间看到了巴蜀所独有的、黑白相间的大竹熊。额……也就是靠卖萌为生的大熊猫。
那憨憨傻傻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到它们是一群凶猛的食肉野兽。
三人来到群山之间的华阳县城，一路见惯了关河萧索、野兽咆哮，突然来到热闹喧嚣的小城里，他们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这座小城在秦川很出名，横穿秦川入蜀的行商、亦或是走南闯北的侠客、一般都会来次歇脚。这里还有许多犯了事的不法之徒躲避在此，可以说，这里算是大唐境内的一处法外之地了。
三人正要寻一间客栈留着晚上歇脚，就听客栈里的外地人八卦着这座华阳城里的新鲜事儿，说这里卧虎藏龙、鱼龙混杂。
唐棠捧着一本书倚着桌椅细细品读，那只小不点安静立在桌上，唐棠每看完一页，似乎与唐棠心意相通的它立刻就会用弯弯的喙去给唐棠翻书，可爱极了。
“啧啧，这同人不同命啊！”胖道士望着唐棠腰间挂着的那柄普通凡剑一般不起眼的秦王剑，又看着伶俐乖巧的小不点儿，眼里满是羡慕：“你这气运……真他娘的bào zhà！唐棠，难道你是天选之子吗？”
唐棠微笑道：“可能是猪脚光环吧。”
前世他可没少看网文，像他这种挂逼，一般都是猪脚。
“啧啧，啥是猪脚光环？”胖道士懵逼树上懵逼果。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唐棠头也不抬道。
“无量你弟的天尊，老子哪里小？”胖道士见自己一把年纪竟然给唐棠说他小，登时不乐意了。
唐棠没有说话，一旁的翠花却嘻嘻笑道：“你基儿小。”
胖道士：_{:зゝ∠}_
三人在客栈里插科打诨，突然听到客栈外头紧挨的市集上一阵喧嚣。
似乎还有人不停在喊“打人了”。
最爱看热闹的翠花打开临街的窗子往下看去，就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朝着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拳打脚踢，下手狠毒。
翠花忍不住嘀咕道：“这书生咋惹了壮汉啊，壮汉下手竟这般狠毒！”
唐棠听翠花说楼下被打的是位书生，于是放下手中书，对翠花沉声道：“走，看看去。”
唐棠领着二人朝着吵嚷的地方走过去，就见一位身穿绫罗绸缎、膀大腰圆的黑壮汉子正领着几个恶奴，把一位身穿襕衫的读书人按在地上打。
领头那个一身横肉的黑脸壮汉边打还边念念有词：“老子叫你假清高！老子叫你不为黄白之物折腰！”
这位黑脸汉子说话间又踹了地上书生几脚，满脸凶狠道：“找你给老子起个雅号，那是老子抬举你！还给脸不要脸！”
围观的百姓们指指点点，却都在一旁看着，似乎都很畏惧这个打人的黑脸汉子。
地上的白衣书生虽然被打的很惨，却双目炯炯，满脸浩然正气。
只见这位白衣书生朝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指着黑脸壮汉咬牙切齿道：“郑铁匠，你就是仗着你姐夫的威势成了暴发户，也是个只会欺男霸女的铁匠！还想附庸风雅让我给你取雅号，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一旁唐棠听着围观众人的议论，又听到白衣书生的话，顿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七七八八。
估计地上这名书生在本地应该是个有名望的读书人，所以暴发户铁匠就找书生，想要书生给他取个雅号，也附庸附庸风雅。可这书生似乎看不起铁匠，于是乎恼羞成怒的铁匠就用了强。
唐棠见地上这书生看着铁骨铮铮，很有骨气，怕这读书人真给人打坏了，于是走了上去。
“郑大官人想要个雅号？”唐棠望着那位发了迹就开始附庸风雅的铁匠，笑着问他道。
姓郑的铁匠转过脸来，见唐棠一身黑袍满身书卷气，顿时眼睛一亮，哈哈道：“俊书生，你愿不愿意给俺取个雅号？只要你肯润笔，银子老子有的是！”
地上这位书生见唐棠竟然想要给这恶棍取雅号，顿时急了。他赶紧朝唐棠喊道：“兄台！这郑铁匠仗着他的姐夫是一名四品武道高手，在我们华阳城无恶不作，还逼死过两位黄花闺女！兄台千万不要与他同流合污！”
那位白衣书生倒也有骨气虽然脸上、身上全是血，却尤自大声劝着唐棠道。
郑铁匠听到白衣书生竟敢坏自己好事，又要上去揍书生，却被唐棠拦住了去路：“郑大官人，赠雅号乃是士林的风流韵事，哪有像官人这样强迫别人的？”
郑铁匠盯着地上的那位书生恨恨道：“先生有所不知，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拿以前打铁的事嘲讽老子。你听他一口一个‘郑铁匠’的，气不气人！”
唐棠听到这里无奈笑道：“既然那位兄台不愿意，郑大官人也不要为难他了，小生路过宝地，又遇到大官人，也是有缘。不知能否有幸赠给郑大官人一个雅号？”
郑铁匠被唐棠一口一个“大官人”喊得心花怒放，又见唐棠要赠他雅号，笑得一脸横肉在那抖啊抖的。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郑铁匠眉开眼笑，越看唐棠越满心欢喜。
地上的书生见唐棠竟与这混蛋同流合污，盯着唐棠啐了一口血痰，咬牙切齿道：“呸！又是一个斯文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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