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悔意

　　陷入迷茫后，林初义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接着编胡话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至今，似乎一切是从得到凰羽开始乱起来的。

　　那之前，自己需要说胡话吗？林初心从未问过让他需要说谎的问题，林家人待他大抵不冷不热，但好歹也没有为难过他。一直到来了青凰魔法学院以后，一直到得到凰羽之后，一句又一句的谎话不得已的接二连三地被说出来。

　　甚至现在回想起来，林初义都已不完全记得自己都说了那些谎话了。

　　累吗？当然。

　　“能不说吗？”林初义最后得到答案，这世上，除了说谎之后，还存在另一种方式。拒绝。

　　“你……”蒂芙尼欲言又止，显得十分失望。

　　“很好。”这时，亚尔竟然来了。

　　“除了说谎，拒绝也是一种办法。起码，拒绝远比说谎更让人心中坦荡。威廉最担心的就是，你不得不说谎，然后一句接一句，直到万劫不复。”亚尔温和的笑着。

　　“说谎……最终会万劫不复吗？”林初义有点吓到了。

　　“会。”亚尔并没有详细解释，只用了一个字回答。

　　“具体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再问了，威廉跟我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亚尔对蒂芙尼和杨清等人道。

　　“这……”几位老师相视一眼，纵然不满，也只能相继离开。

　　“初义，初心，你们跟我来。”亚尔对两人招了招手。

　　跟在亚尔的身后，三人往学院的大门方向前进。

　　这个方向让林初义和林初心疑惑，但亚尔步履不停，他们眼下也不好开口。

　　慢慢的，几人来到学院之外，亚尔转过身，看向学院的大门。

　　青凰魔法学院的大门足足有三十余米高，左右两侧各有一根青色石柱，石柱很粗大，至少需要三个成年人才能环抱得过来。

　　亚尔动了，他走到左边的那根石柱前。

　　辨认了一下位置，蹲下，扒拉了一下，挖了一个小坑，紧贴着石柱，继续徒手挖。

　　“还在。”亚尔用手摸索着，很快笑了起来。

　　“校长爷爷，什么还在呀？”林初心问。

　　亚尔回头看着林初心，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俨然一副年轻了很多的样子，“青春，我的青春。”

　　“唔？”林初心不懂。

　　“初义，你来。”亚尔对林初义呵呵笑道。

　　“怎么了？”林初义凑近。

　　亚尔将手从小坑里拿了出来，“把手伸进去，感觉一下，有什么。”亚尔笑道。

　　“唔？”心中疑惑，但林初义依言而为，很快，他的脸上就变得古怪了。

　　“怎么了？”林初心看得心痒痒，好奇不已。

　　“有什么？”林初心又催促。

　　“这是谁做的？”林初义看着亚尔，迟疑后问。

　　“很重要的人。”亚尔卖了个关子。

　　“所以到底是什么？这下面有什么？”林初心简直无法再好奇了。

　　可惜，青凰魔法学院大门两侧的石柱别有玄机。这种柱子，产于星夜森林深处九阶高级魔兽鬼面宝猪的领地，天然隔绝甚至是排斥精神力，这也使得林初心根本无法直接以精神力去探索。

　　“让开！”见林初义迟迟不回话，林初心索性推开林初义亲自伸手去感受了一下。

　　其实，这里有的是五个字，刻在青色石柱掩埋在泥土之下并不深的位置。

　　亚尔是笨蛋。

　　如此五个字而已。

　　亚尔亲自带他们来这里，那么，石柱下的这个亚尔，除了他本人还能是谁？

　　堂堂青凰魔法学院院长，又还是在青凰魔法学院的大门口，这标志性的青色石柱之下，居然刻有这样的五个字。

　　但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些，亚尔知道。

　　但亚尔并没有毁去这些，而是任由这些掩埋在泥土之下，尘封为不为人知的秘密。直到今天，亚尔才在林初心和林初义的面前将这个秘密揭露了出来。

　　很重要的人，又是青春，这件事情，看上去并不难猜。

　　“很重要的事，留给很重要的人知道就好了。”亚尔轻轻说了一句。

　　“但是，如果别人问你，你们要记得，可以不说，但不要说谎。”亚尔接着道：“因为你要永远的记着这个谎话，好在这个话题被提起的时候，用另一个谎话圆回来。这会很累。并且，你也不会知道你的一句谎话，在什么时候会被什么人知道，也许吧，那个人会当真的。”

　　“最糟的结果是，让原本并不复杂的事情，不仅变得很糟，而且还有可能酿造出不可挽回的后果。”亚尔低下头，看着那个小坑，仿佛能看到那几个字，仿佛能看到刻下那几个字的人，仿佛能借此对那个人说一句抱歉。

　　“我啊，至今都在后悔，但已经没有机会了。”亚尔伸出手，林初心赶紧让开一点点，亚尔抚摸着青石柱下的那五个字。

　　“其实，威廉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要我完全相信你，无论如何都相信你。他说，很多事情，他左思右想还是没法开口。他只是希望我，完全相信你，无论你试图隐瞒什么。但是，他也说，要我注意一点，别让你不得不说太多谎。说谎的人，总归会很疲惫的。”亚尔道。

　　“说谎的人……我这一辈子，只说过一次谎。”亚尔低头，沉默良久。

　　半响后，他道：“结果，懊悔至今。”

　　“威廉在信上对我说，却是在劝你，如果真的遇上了什么，记得至少，你还可以跟初心坦白。别随便就独自一人承担一切。”亚尔道。

　　林初心已然握住了林初义的手，星夜森林深处，她所听到的，很清楚。

　　拯救世界的重任……或许少年们大多都有这样的梦想吧？持剑，策马，呼啸江湖；惩奸，除恶，行侠仗义；遇上一场惊世骇俗的阴谋，力挽狂澜，拯救世界，受万人敬仰。听起来真是再美好不过了，但大概很少人知道，当初阳光的少年，渐渐变得沉默，是因为付出了多少代价。

　　林初心并不希望林初义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她虽然也有过一些自私的想法，但那些想法究其根本，其实只是林初心想要做到点什么，好得到林家的承认而已。在所有的过程中，她也从未想过要林初义如何如何。她只是希望，林初义不会忘却这样一份情谊，然后在他成长起来之后，在身为林家的顶梁柱老爷子林忘我百年之后，林初义能愿意庇护林家。

　　林初心只是这么想的。若说她漏想了什么，其实只有一点。林忘我老爷子如今不过八十几岁的高龄，但凭他通天境的实力，安安稳稳的活到两百岁，实在不成问题。而那个时候，林初义早已是个糟老头子了。

　　从身体素质上来说，修武者的寿命要比相当实力下的魔法师略长一些。哪怕是生机旺盛的木系魔法师。

　　修武者中，动辄活够百年一点都不罕见。但在魔法师中，本来魔法师这个群体的人数就比较少，而从比例上来看，也远低于武者。所以，能够活到百年以上的魔法师，委实罕见。

　　但那个时候的林初心不懂这些，虽然现在也还是不懂。

　　懂的人，是林初义。

　　在林家三年，他在林老爷子的特别关照和目前的林家家主——林初心的父亲林煜的支持下，虽然没有习武的天分，但也练过一些花架子。这点花架子，也就是林初义在去年参加全国魔法大赛青年组时勇夺亚军的秘密了。

　　先控制住元素，使得对手们无法利用元素。大部分人在刚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操控元素的时候，其实就已乱了阵脚。然后林初义趁机提着魔法杖，电光火石间，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地解决掉战斗。并不复杂，甚至简单得出奇。但是，这种手法需要在相对特殊的情况下，才能较好的发挥作用。好在，全国魔法大赛青年组，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条件下了。

　　参加的人大多实战经验相对匮乏，对于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也缺乏应对的能力。以至于最终，让林初义感觉到难缠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星夜魔法学院的朱恩然，险胜；一个是皇家魔法学院的陈法祁，惜败。

　　顺便，博览群书，三年间，安安稳稳的，了解了很多。

　　所以林初义才能得出至少三百年内，林家在玉霞国的地位应该不会被动摇的答案。至于更往后，就要看林家的后人们争不争气了。

　　“我记下了。”林初义其实几度想要开口，却都没能说出什么来，最后，只吐出这四个字。

　　“我相信威廉的判断，所以我也会绝对的相信你。以后，你若有什么不愿意说的，不能够公开的，尽管沉默，尽管拒绝。如若有人硬要追问，你只管叫他们来找我！”亚尔将泥土重新掩埋起来，随后拍了拍林初义的肩膀，“我对你只有一点要求，不要说谎。”

　　迎着亚尔的目光，林初义在那一双老眼里，看到了很多。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院长，我知道了，从今天起，我再也不说一句谎言，我向您保证。”

　　“这样就够了。”亚尔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实现又移向青石柱下，那已被他重新掩埋的小坑。

　　威廉告知亚尔的细节几乎没有，这也使得他几乎无从下手，去解决林初义也许面临的难题。思来想去，他也只好用这个笨办法了。

　　倒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好么？亚尔望向科迪帝国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科迪帝国，约翰公爵府，年迈的老公爵夫人此时福至心灵地也望向了遥远的玉霞国方向。就这么一瞬间，莫名的，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在她生命中，有着浓墨重彩地位的……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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