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四 无一

　　戏忠名为小黑的老师，对小黑平日便是极好，这一年时而与小黑见面，刘策亦能看到小黑的变化。

　　小黑自幼孤苦，吃尽了苦头，连着身形也孱弱许多，正因为如此，那些对小黑好的人，小黑会加倍感恩，虽说戏忠不过三十五，所谓的师父，其实等若是父亲的角色，刘策深知戏忠的离去，对小黑是什么样的哀痛。

　　陪着小黑在戏忠身躯前方站了许久，小黑依旧哭泣，然则在小黑低语中，刘策竟然又听到接连的哇哇哭嚎，刘策心思也在沉浸在悲伤，甫一听到，尚且没有想到什么，脑中你陡然间有了清明，脸色当即大变，再顾不得小黑，发足朝着屋中奔去。

　　然则，推了门进屋，一袭白绫绕在梁上，一直喜爱绿衫的绿衣，俨然穿了白色素衣，虽然没有悬挂在白绫上，却是躺在地上，唯有床上襁褓中的婴儿戏寿，嚎嚎大哭。

　　方才，因为戏忠死去，刘策心意没有想到他处，其实，正常情况下，小黑哭声，早可以被绿衣听到，绿衣没有立刻奔将出来，已是明显有了变故。

　　在绿衣的身前，刘策看到了一些金器首饰，仍握在绿衣手中。

　　这是戏忠的住处，根本没有什么女子金器，想来是绿衣随身带的，也即是说，绿衣从带着戏寿进了此处，绿衣便是没有想过活下去。

　　在悬梁自尽和吞食金器两面，或许是顾惜着颜面，绿衣选择了食金器，而吞食到死去这段时间，绿衣定然受了许多苦楚，然则绿衣竟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这女子，方才刘策便觉得绿衣过于冷静，眼下看来，刘策还是低估了绿衣的贞烈。

　　留在书桌上的信盏，是绿衣的绝笔。

　　字体娟秀，与戏忠笔迹浑然不同。

　　刘策记得，绿衣一开始，是不识书写的，想来应是戏忠教了他，刘策脑海中瞬间浮现戏忠在绿衣身后，执手教绿衣一笔一字书写的画面。

　　“既知老爷身死，绿衣怎会独活，还请刘将军，小黑看在老爷的面上，代我将寿儿养大，免了绿衣忍受今后许多年的苦楚。”

　　既知你死，我又怎会独活。

　　这等一言，怕是道尽了天下情话，文人墨客追求颂赞的情爱，大抵便是如此罢了。

　　刘策眼中酸涩，胸中无尽的悲愤想要发泄，再听到戏寿哭嚎，心中又是一软。

　　抱着戏寿，走出屋子，小黑已经将戏忠身躯平铺在地上。

　　听到刘策脚步声，小黑转过头来，看到刘策抱着戏寿，面色上没有丝毫惊讶。

　　“师母是否也随了师父而去。”

　　刘策点了点头。

　　小黑抿了抿嘴角，刚止住的眼泪又泛了出来，泣不成声道：“策哥，我知道师母不会活下去，可是我不能改变师母的心意，策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刘策摇了摇头，道：“你师父与绿衣朝夕相处，怕是早知绿衣心意，之所以让你来，大抵是二丫也有了女儿，正好戏寿可以被二丫哺育，以你师父的才智，如何算不到身后事情。”

　　小黑默不作声，不过哭泣声也是转而不见，显然刘策的言语被小黑听人心中。

　　当日，小黑使人，将绿衣与戏忠运出城外，再一同葬在刘策村落所在的周边，立着碑文，尊师戏忠及妻绿衣之墓，随后又将戏寿带给了二丫。

　　原本得了女儿有些闷闷不乐的二丫，听了小黑说起戏寿身世，倒是欣喜几分。

　　山野之人，只知道子随父，戏忠的智谋，二丫当然听过，这戏寿从小归了小黑，二丫稳稳的做了养母身份，若是以后戏寿也会像戏忠那么有本事，二丫亦然沾了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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