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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身世(下)


  邢云轻轻一叹,收回了远去的思绪,淡淡一笑道:“知道吗,我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是什么?!”叶少华佯作好奇道,心中却笑道:“咱俩一处长大,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只当他又在打趣自己。

  邢云平静道:“邢萧筱,草头‘萧’,竹头的‘筱’。”

  “‘邢萧筱’,这名字挺好听的,不比‘邢云’差啊!”叶少华一笑,“萧筱!”猛然间一愣,口中喃喃:“萧远、萧红、萧筱。”

  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想的猜测在脑中一闪而过。诧异的看着邢云,原想从他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到答案,可无论是否定、或肯定,上头却没有一丝痕迹,叶少华只得道:“邢云,你,你什么意思啊!”

  “其实,我和你一样,都不是爹娘亲生的。”邢云回道,只是声音依然那般平静,听不到心中一丝波澜。

  “你胡说什么啊!”叶少华不敢相信,跨步来到邢云跟前瞪着他。

  只当邢云是听信了外头的风言风语,打小在老家邢云和自己就常被隔壁邻里的孩子唤作“野孩子”。

  为这,一向温婉不喜与人争执的娘亲亲自上门与他们父母理论。

  叶少华知道自己不是爹娘亲生的,可邢云怎么可能也不是爹娘亲生的,他不相信,怎么也不能相信。

  邢云莞尔:“这些都是爹爹和爷爷告诉我的,就在我十六岁生日那天。”顿了顿又道:“其实就爹爹他们不告诉我,我也早就猜到了。”

  “都是真的!!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叶少华错愕,却也茫然。

  邢云淡淡一笑:“娘亲身子一直不是很好这你是知道的,所以我从小就跟爹爹学医,爹爹不在的时候我好照顾娘亲。

  十岁起我就开始看娘亲的病案,辛巳年腊月爹给娘开了张辛温解表的方子,想是娘受了风寒,并引发了旧病爹爹在方药里加了三味活血通络的药材。

  而我是壬午年,丁未月,辛未日所生,往上推算那时娘该有三四个月的身子了。

  我想,在那时候没有一个大夫会给有了身孕妇人开这样的方子。爹爹的医道虽不及邱伯伯,可也随妙爷爷学了那么些年,若娘亲当时真有孕在身,爹爹断不可能开出这样的方子。”

  叶少华点点头:“唉,这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跟刘爷爷走的前一年。”邢云一笑道。

  “唉,你小子行啊,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啊,看来没我当兄弟啊!”叶少华佯作生气。

  邢云一笑:“你啊,打小心里就藏不住事,万一哪天你说漏了嘴,让爹爹娘亲知道了他们该多伤心啊!特别是娘亲,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要是让她知道了我已经晓得自己身世,她该多伤心啊!”

  叶少华点头道:“也是!唉,你当时怎么想的啊?”

  邢云讪讪一笑:“说实话刚知道那会心里怪怪的,可一想到爹娘的好,想把娘亲拖着病身子还该我们两做衣服,纳鞋底,想到每回生病爹娘无一不是衣不解带守着……”

  叶少华道:“是啊!唉,你记不记得,打小我们俩生病就跟约好了似的,但凡一个病了,第二天另一个保准也不舒服。

  每次都把爹爹娘亲搞焦头烂额,等我们好了娘亲就病倒了,爹爹瘦了好几圈又得转过头照顾娘亲去。”

  邢云:“是啊,想到这些我也就释然了。亲不亲的,其实跟血缘真的没多大关系,想想你我,想想妙爷爷和邱伯伯。

  这人与人之间靠的是个‘情’字,父子情、手足情、夫妻情、朋友情都是用‘情’牵着的。

  若离了这‘情’字,父子成仇,兄弟相残,夫妻陌路,好友反目的,自古就屡见不鲜。再说,爹娘从没嫌弃过我们不是他么亲生的,我们做子女的还怎么好意思介意这些。”

  “唉,那爹爹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叶少华好奇心又起。

  邢云道:“那天晚饭,吃完爹爹亲手擀的寿面,爹爹就把我叫道爷爷屋里,交给了我一封信和一个玉坠子,告诉我那些都是我生母留给我的。

  以前没告诉我是怕娘亲伤心,说你跟刘爷爷不知去了何处,怕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再走了,娘亲受不了。

  如今我也大了,也是时候让我知道了。想来爹爹早已猜到我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那是,你自小就专研娘亲的病案,以你那脑袋瓜子不可能想不到。”顿了顿叶少华又道:“唉,那你到底是怎么到爹娘身边的?!”

  “你还记得舅舅是那年过世的吗?”邢云一笑。

  “记得,这么不记得。在家时娘常跟我们提,舅舅是壬午年六月初一过世的,每年到那时就娘亲就会带我们去佛堂,让我们给舅舅上香。”

  邢云道:“娘亲是舅舅一手的带大的,舅舅因舅娘过世心灰意冷在苏溪寺出了家。

  那年五月中,苏溪寺主持怀玉大师托香客给娘亲和爹爹带去了口信。说:‘舅舅生了重病怕是不行了。’

  得了信,爹爹和娘亲就套上车赶往灵石。可惜到苏溪寺时舅舅已经过世了,娘很伤心病了一场,加上连日的大雨无法赶路他们就在苏溪寺里小住了几日。

  将养好几日,天放晴了,娘的病也渐渐有了起色,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苏溪寺的前一天清早,僧人打开寺门是发现门前靠在这位身怀六甲快生产的妇人,她就是我得生母。

  寺里都是僧人,只有娘亲和兰姨两个女眷,便赶忙去找她们帮忙。最终母亲在娘亲下榻的客房产下了我,我就是娘亲亲手接生的。

  因寺院实在不是坐月子的地方,第二天,爹爹、娘亲就带着母亲和我住到了县里的一家客栈。

  娘亲也曾向我母亲询问:‘为何快生产了还独自出门在外?家在哪里?丈夫呢?怎么称呼?’可我母亲却是支支吾吾的,闪烁其词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见状,娘也不好再行追问。爹娘原打算待母亲将养几日身体恢复后,给她留些钱便离去,毕竟爷爷还在家中等信。

  不想,入住客栈三日后的那天深夜,我的哭闹声把爹娘惊醒了,寻声来到母亲下榻的房间才发现她已经走了,只留下了我、两封信和那玉坠子。

  一封给爹爹娘亲的,信中说:家中遭逢大难,只身一人生计维艰,无法给我安稳的生活。与爹娘相处虽短,但知道他们是好人所以希望爹娘能收留我。另一封就是给我的。”

  “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叶少华道。

  “信中写明了我生身父母的名姓,家在何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但并未过多提及血案之事。只是说家里出了点事,我的父亲,大哥、二姐和家中其他人都死了,至于他们都是怎么死?为什么都死了?的信中并未言明,倒是对那玉坠子有特别的交代。”

  “玉坠子!?”叶少华这才注意到邢云手里撰这的正是何麻提及的那个玉坠。

  “就是这个!”

  邢云把玉坠递给了叶少华,叶少华接过坠子细细看了看:“还真跟何六爷说的不差。”随即便还给了邢云,又道:“这玉坠有什么特别的吗?你母亲是怎么说的?!”

  邢云轻轻一叹:“其实她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和六爷说的差不多这是邢家的传家之物。

  但六爷并不知道这传家之宝其实也是件信物,里头藏着一个秘密,但到底是什么秘密她不知道,她只是无意中曾听父亲提过这玉坠子必须和顾家的传家爱之宝和在一起才能解开。

  只是顾家的传家之物是什么她也不知道,但要解开这个和秘密就必须找到顾家唯一的幸存者顾三公子,或者我应该称他为顾三叔。

  她说顾家和邢家不同,因我祖父早逝,我姑姑尚幼,这传家的玉坠自然就归父亲保管,大哥出生后父亲就把这玉坠给大哥。

  但照邢家的家规,这玉坠的秘密只有在大哥年满十六岁,且弟妹才学都不及时才能告诉他。

  而顾家当时顾老太爷还在世,顾家又有三子,所以顾家三子都知道家中有那么一件东西,但真正保管那件东西的是顾家三公子。”

  叶少华疑道:“顾三公子?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大公子?”

  “据我母亲心中所言,顾家三位公子中唯顾三公子文武俱佳。而让三公子保管家传之物也是顾家大公子和二公子认可的。

  在三公子十六岁那年,顾老太爷当着我父亲的面将传家信物交给了三年公子,并告知其中所藏玄机。”

  “唉,邢云,你说几桩灭门血案会不会与那个秘密有关?”叶少华脑中灵光一闪道。

  邢云点头道:“我这么认为,爹和爷爷看过信也这么认为。”

  叶少华:“怎么,爹和爷爷也知道这几桩案子?”

  邢云一笑:“爷爷虽早已退出江湖,爹爹也不常在江湖走动,但这么大案子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对了,那信中可提过叶家?”

  邢云摇摇头:“没有。但照沙二爷和何六爷所言,邢府、顾府和叶府这三家应该有所联系的,但到底有什么联系只怕只有找到顾三公子才能找到答案了。”

  叶少华叹道:“可上哪找去啊,二十多年了!就算能寻到他当年的画影,只是当时还不到二十岁青年男人,如今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

  形容相貌上必然会有所差异,何况漫漫人海,你我毫无头绪又能上那去找呢?”

  邢云仰天一叹,嘴角浮出一丝苦笑道:“走吧,不早了,睡去吧!”遂转身而回。

  望着邢云略显落寞的身影,叶少华道:“唉,回家的时候顺路去趟忻州府怎么样?”

  邢云怔了怔,回身淡淡一笑:“这样,只怕新春赶不家了。”

  叶少华道:“就算不过去,怕是也赶不上了吧!”

  邢云一笑:“睡吧!”

  “唉,明儿咱什么时候走?!”叶少华冲着快到房门前的邢云喊了句。

  邢云径直朝前,头也不回道:“早睡早起,过时不候!”

  叶少华一笑,自语:“明儿,还只不定谁候着谁呢!”说罢连打了几俩哈欠,也转身回了自己房中。

  就在二人房门关上的一刻,西厢院门外却有一人发出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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