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路上 一

　　秀云帮许玉珍将簪环卸下，松了头发。

　　小菊打了热水进来倒进盆里“秀云姐姐，好了，给小姐洗头吧”

　　路上没有专门做这种事的粗使丫头，也只有小菊去做这些粗活。

　　秀云帮着许玉珍将头发洗好，用热水擦了擦身子，许玉珍这才觉得清爽了些。

　　岫烟端着茶水进来，将黄姨娘那边发生的事眉飞色舞地说了一遍，最后道“统共就两间有窗的屋子，自然是老爷和咱们姑娘住了，姨娘难道还想要咱们姑娘让出来,刚刚我去端茶，那个木香还没什么好声气呢，姑娘，你说，又不是咱们抢了她的屋子，这摆着脸色给谁看呢”

　　许玉珍任由着秀云拿着大巾子给她擦着湿发，自己拿着篦子理了理前额的短发。

　　“随她们怎么样，你们自己不要主动去招惹了她，凡事避着点就是了，在外面的很多事都不方便，不要给爹爹添了麻烦”

　　秀云道“只是这黄姨娘也太轻狂了些，姑娘毕竟是正经的主子，哪有她能抱怨的地方”

　　“不用管她，不过是以前在老太太身边别人奉承惯了，现在有些转不过来了，我看她比之桂姨娘尚且不如呢”这样一个人要在许明武同王氏身边混出来，简直就是看不到一丁点希望。

　　正说着，秀喜带着两个婆子提了饭菜食盒回来，许玉珍奇道“谁叫你去的，怎么端了回来吃？”

　　秀喜忙道“老爷那边有人请出去了，苏大娘吩咐我去的，怕姑娘嫌腌臜，叫端了回来屋子自吃”

　　两个婆子低垂着头静悄悄的将东西摆好。秀云随身是携带着这些的，许玉珍使了眼色。小菊上前从秀云手里接了过来递给了两个婆子，两个婆子道了谢便走。

　　秀云上前看了一眼，揭开那个青色大瓷碗，只见里面装着碧绿的菠菜蛋汤，桌上还有一碟油酥蛋卷、栗子鸡丁、还有一条清蒸的鱼。

　　秀云向许玉珍道“姑娘，看着菜色还可以，都是热乎的，姑娘先吃了吧”

　　许玉珍也觉得有些饿了，便道“好。我吃完了你们也可以赶紧用些，早先在路上吃什么都不香，这回我倒真是有些饿了”

　　上前在桌边坐了，秀云却不用摆着筷子。自己去包里拣出许玉珍平时用的筷子羹匙。盛了一碗米饭摆上，许玉珍却道“先不吃饭，我想先喝碗汤”

　　秀云转又去盛了汤。笑道“也不过是普通的汤，姑娘反倒看得上眼，巴巴的想先喝汤”

　　这样的菜色若是在许家的确是不起眼的，就只尊贵一些丫鬟们婆子们也看不上眼。

　　许玉珍笑道“一路上腻得慌，就是想先喝点清淡些的汤，孙大娘倒是真费心了。还特特找了这新鲜的菜来做汤，你看到得我这里汤是热的。菜也还青绿着呢”

　　许玉珍人小胃口也小，喝了一小碗的汤，吃了半碗米饭，挟了几口菜便起身了，丫头们伺候她漱了口，方才坐下将饭吃了。

　　秀喜小菊两人将东西撤下去，天已经渐黑，秀云忙将灯都点了起来许玉珍叫岫烟将临行前许华承给的一本苏州游记找出来，岫烟却是记不得在哪里，想要翻箱倒柜的去找。

　　秀云拦了她道“我知道在哪里”，却是从一个包袱里抽了出来拿给许玉珍“知道姑娘路上要看，特意收在了那里，平时也好拿些。姑娘，你现在已经认得这么多字了，连这书都能看了，老爷知道了不定怎么高兴呢”

　　许玉珍半点不心虚地道“我也不过是随便看看，有很多字还不会呢，正好也可以认认字。”

　　这书是她让许华承专门去找的，是本朝的一个才子写的，时间较为相近，许玉珍没有别的法子先了解苏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只能通过这种笨拙的法子。

　　岫烟却是道“咱们姑娘学字就是比别人快，字写得也好”

　　秀云听了便笑她“你又知道了，你看得懂字好字坏吗？”

　　岫烟不依，又上去闹秀云，许玉珍含笑看着，这两个丫头性情倒是南辕北辙。

　　原本在认真的看着书，院中却忽然传来一个丫头尖利的声音，许玉珍听不清楚说些什么，却也发现那个声音颇有些不依不饶之势，便使了眼色叫秀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岫烟虽然心痒，可是许玉珍没有发话，却也只能留下来伺候。

　　秀云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院里的声音也没了声响。

　　许玉珍忙问怎么回事，秀云深怕离得这样近，让别人给听见了，便走到许玉珍身边小声地道“是黄姨娘嫌晚饭的菜色不好，叫了丫鬟去传新的，丫鬟也不知怎地，就跟传饭的婆子大小声起来，我去到的时候孙大娘已经过来，没一会便压了下去，我便回来了”

　　以孙大娘的人，倒是应该不会做出故意苛扣黄姨娘份例的事，那么黄姨娘分到的饭菜应该是没有那么不堪值得她来闹的，多半是想借题发挥，不知道是冲着谁去的。

　　秀云接着道“黄姨娘也真是的，出门在外还这么多事，刚刚丫头还说什么米饭也不合人意，在家里都是上等的粳米饭，现在这些根本就不行之类的”。还上等的粳米饭呢，以为还是跟着老太太在许家的份例呢。

　　许玉珍道“孙大娘既然处理好了就算了，咱们也不去管这事，若是再闹起来你们也不许去看了，尤其是岫烟，知道吗？”，这个小主子显现出平日少有的严厉，岫烟连忙应下。

　　也不知道孙大娘是怎么摆平的，总之一夜无事。早上动身时许玉珍碰见黄姨娘从房门走过，便打了一声招呼。

　　黄莺却是理也不理许玉珍，臭着脸走了过去，许玉珍也不动气，自叫丫鬟们收拾好东西动身。

　　许明武一大早精神焕发，吩咐了人将东西都绑好，又过来一两次看了许玉珍这边的情况，却是理也不理后面马车上黄姨娘，许玉珍看见黄莺露出一副垂泪欲滴的娇态，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当真是娇弱无依，不由得暗叹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许明武恐怕都已经知道了黄莺平日的为人行事，在他看来，一个女子再千娇百媚，可要是个多事张狂的性子，那便是要不得了。

　　从驿站到码头只行了两刻钟，孙大娘先请了许玉珍黄姨娘等上船安顿好，然后仆役们才将东西搬至船上，孙兴打发了那些来人，然后便启程了。

　　许明武一行人这回总共就是两艘中船，前面这艘就住着许明武许玉珍等人，后面一艘装着东西行礼和跟着的下等男仆。

　　这是许玉珍第一次坐船，不免十分兴奋，

　　叫丫头开了窗子看着沿岸的景色，。就是丫头们大部分也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大家都叽叽喳喳兴奋地说个不停。

　　许玉珍的舱房够大，中间有很多隔开，胡妈妈、王妈妈两个以及四个丫头都安排在了这边。

　　船夫喊着，一会儿岸边的景致便慢慢地往后移动，许玉珍看着码头边佛舍利塔映照在水中，阳光照射下发出金色的光芒。一路行去，通州的大小景致都一闪而过，许玉珍迎着朝阳，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但愿此行一切都顺利，一定会的，许玉珍心里暗自地打气。

　　微风吹来阵阵的香气，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许玉珍只顾着看岸边的景色，其他的三个小丫头也兴奋得不着边际，只有秀云一个人还顾得看这看那，随身注意着许玉珍需要些什么，有没有不舒服。

　　过了通州，沿岸便只有些山村之类的，许玉珍看了一会儿就厌了，便仍旧拿了那本游记出来看。秀云斟上茶来道“姑娘坐车又些晕，坐着船倒是好好的”

　　许玉珍道“船大又比较平稳，还能开了窗子吹吹清风，所以我倒是觉得比马车舒坦很多”

　　秀云道“姑娘倒没事，两个妈妈却是都吐了，这回正晕着呢”

　　许玉珍听了忙道“怎么胡妈妈王妈妈两个都晕船吗？”

　　秀云道“可不是，刚行出没多久便都说头晕，早起吃的东西都吐了。跟孙大娘说了，孙大娘说到外面吹吹清风也就好了，可是两个妈妈却走都走不稳了，我们只好扶了她们躺下，孙大娘又去问了船娘，切了好大一块姜片贴在肚脐上，这才好些，胡妈妈刚才还记挂着姑娘，吩咐了我她不能前来照看，要我细心着些。”

　　许玉珍听了便道“那我便去看看她们”，秀云知道胡妈妈在许玉珍心中地位非比寻常，也不拦着她，带了她去了胡妈妈那里。

　　胡妈妈却是真的有些不好，脸色蜡黄，人看着都是恹恹的。王妈妈却是好些，因为人较肥胖，这会儿看起来还是有些精神。

　　胡妈妈住的原是隔间，许玉珍便忙命人将她们两个移到另一间有窗的地方，胡妈妈原本不肯，奈何许玉珍坚持，也只得罢了。

　　刚刚安顿好，那边黄姨娘的木香就过来找许玉珍了，许玉珍有些奇怪，刚想过去，胡妈妈撑着道“姑娘，还是妈妈去的好，姨娘的丫头来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却是担心许玉珍一个小孩子被人唬了去。

　　许玉珍忙按住她道“妈妈好好歇着，不要操心这些事了。姨娘可能是有些事要问我而已，没事的”说完吩咐了小菊一旁照顾好两位妈妈，便出去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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