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佛欲 上
界明在观察完了星象后，一言不发的坐在旅馆里，整夜都拿着一块木头捣鼓，然后在第二天清晨，独自出门，带回了两套西服，丢了一套给双叶：“换上这个衣服，出发。”
“好正式的感觉。”双叶揉揉眼睛，看看：“我们是要去哪呢？”
“仙家。”
“诶？”
说实话，可能是当妖怪时的心理阴影，双叶对去仙家可是有点心生畏惧，但既然都决定好跟着这个怪仙人了……
而且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嘛，但干嘛突然去那里？难道这家伙也是仙家的人？……难道和缠一样去谈判？。总之，双叶随着界明，以很普通的方式乘上车，像上班族一样，一路左思右想的到了一所破破烂烂的小屋……
“仙家……？”双叶看着这位于郊区，被杂草包围的破屋：“和我在缠那里时见过的仙家不一样啊……”
界明递给双叶一个木制面具：“带上面具撑开伞。”
“？哦……”双叶照界明的吩咐，戴上了这个画着独眼的木质面具，打开了自己一直带着的那把伞，唰——一切豁然开朗，眼前的小屋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高耸入云的长阶梯。
界明把双叶背着的包拿过来背上，领着双叶开始爬楼梯：“其实仙家的具体位置谁也说不准的，但是只要在合适的地方打开这条阶梯，便可到仙家了，所谓的障眼法吧。”
“哦~”这样啊，双叶跟在后面：“……但是，我们去仙家做什么呀？界明认识仙家的人么？”
“不算认识。”界明还是很平静的语气：“但是，他们有样很重要的东西，我也觉得很重要，只好去拿了。”
“重要的东西？不认识怎么拿？”难道要抢么？这可是自寻死路呀，仙家有各种凶狠的人，和黑社会似的。
“别担心……”界明指指眼前的一块石头：“瞧，法术陷阱。”
“嗯？”能识破陷阱所在，难道界明是带自己来偷？
界明狠狠一脚，踢到了石头陷阱上，双叶顿时眼前一黑，身体似乎被扯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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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家的整个建筑群，除了本家的大殿之外，大多数建筑，其实都是用法术通路链接至此的仙人宅邸组成。因为这种建筑特性，只要得到仙家认可，便可将自己的仙居与仙家本家大殿外围的通路相连，所以理论上仙家可以住不计其数的法师——但实际上，能得到这份认可，更能建自己的仙居，与仙家相连之人，是很少的，所以大多数修仙之人，都会选择加入或成为某个仙家势力的门徒——
门徒数量，算是见证一个法师在仙家地位的重要标志，所以很多有能力的仙人都会以此而努力，广招门徒，甚至将其它已有门徒的古仙一族纳入麾下。比如有大量门徒，以及不少有名名门支持的奎——
但也有像这位一样，只有两个门徒，却在仙家有着极高地位，有着极其接近本家大殿的宅邸，不太与外界接触，并未有太多妖怪知晓的人
——清际。
在让自己已经在仙家独当一面的两个弟子搭档（冥羽蓝、凌叶）离去后，他喝了一口茶，然后拉开一扇帘子：“那么，两位又有什么事呢？”
“哈……”帘子后的双叶舒了口气：“还好……”因为对方看起来是个相当慈善的人，深邃美丽的眼睛和精致的嘴唇，耳垂挺大的，戴着许多漂亮的法器，尖尖的瓜子脸……和一顶类似皇冠的佛教帽子——总之显得非常温和漂亮——这女的，好美。
对方似乎看穿了双叶的心思，把脸凑近，突然，整个脸孔变成了一张青面獠牙的样子，吓了双叶一跳，然后，对方微微笑了，坐正，脸又变成了那副独特美丽的样子，并取下了帽子，露出了和尚一般的头顶“呵呵，佛魔两面，不要尽信外表呀，我叫清际。”
诶？和尚？难道是男的？呃，也不似呢……
“你们中了我链接仙家本家的通路记号，所以到了这，先询问下，是不小心到这的么？”
“当然不是。”界明开口了：“想必你也发现了，我们两个的内心你是看不到的。”
清际点点头：“所以我也有些好奇，照理只有大仙或妖神，才能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阻隔我读心的天资，但你们两人却又不似有这个造诣。”清际微微眯眼笑笑：“但你们连陷阱的定身术都解不开呢。真奇怪~”
对方又把精致的脸蛋凑近双叶的面具，似乎在观察面具的纹路。
“哈哈哈。解不开？哈哈……”界明无畏的笑了：“——既然您都知道，就帮我们解开吧。”（双叶：……）
“不急，至少得先知道你们来此的目的。”对方跪坐在地上，与不能动弹坐在地上的两人相平而视。
“……好吧。”界明清清嗓子：“我来此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帮你，第二件得你在报答我时帮我。”
“哦？”
“你是佛仙，现在至少已经到了传说中菩萨一般的等级，仅仅用了200多年，实属难得——人说修佛先修心，你的心在200多年前突然达到了极高的佛心高度呢。”界明还是这样，一旦说起来，话语还是蛮快蛮觉厉的：“不过，这种高度，不是正常的，而是遇到了一件意外，让你有了变化——”
“……”清际的脸有些动容：“继续说。”
“你今生最爱之人死去，才让放下七情六欲，彻底转仙修佛，对吧？”
“……这是她的愿望吧，以死来让我放下，所以……”
“她不是自杀的。”界明打断了对方的说辞：“我是个占卜师，对于过去的事，除达到极高造诣，跳出星命的人外，百发百中！”话说到此，双叶被束缚定身的感觉突然消失，他过头，果然，界明也在活动身躯了：“你的妻子虽是仙家的人，但她没什么太高天赋，还留在星命中，即使他已经魂飞魄散，魂元消逝，但我看得到，她是被他人杀死的。”
“……”清际呼吸微微急促了些，他似乎想了许多事，然后又趋于平静：“你有什么证据么？”
界明摇摇头，但立即补充：“虽然暂时没有，但你也有些怀疑的吧？你妻子真的有能力自毁魂元？——要是给我看看你妻子的尸体，我估计可以找到证据。”
“哦？……怀疑归怀疑，你知道当时的情境么？”
界明点点头“观星象我知晓，你妻子死的时候，是一个人，且是在仙家密室。”界明站起身：“仙家密室又叫练神池，是自然形成的神地，可阻隔外来法术，清除身体上的病毒咒法，甚至帮人练出仙骨。但此处设了多层仙网，谁进入或离开，对于仙家上层之人来说是可查的一清二楚。”
“……是的。”清际也站起身：“事发后，家主、师傅以及其它在仙家的大仙从仙网的信息查到，是我妻子独自进去的，而且没有任何人强迫她，身体也未中任何法术或毒咒，密室只有她一人——所以，没有人能对她动手，除了她自己……”
——————
——【400年前，清际是一个流浪之人，从小就孤苦无依，作为奴隶被人买卖，独自逃出后，做一些下三滥的盗贼勾当养活自己，却在几年后被打断腿，成了乞丐，在黑暗肮脏的生活中，他被他的妻子，仙家水门之仙冥羽一族的独生女，在街上发现，并救助了。
——那时天上下着雪，女人给了意识模糊的清际一碗热粥，一件棉衣，还让他踏进了温暖的仙家。他永远都记得那份温暖——
之后他师从那名水行仙，展露出了匪夷所思的天份，又在那名仙人在一场妖仙之战中仙逝后，根据仙人的遗愿，拜了当时仙家最有天赋和才能的佛仙——现在仙家家主背后，掌握大量实权的三名议事之一·望昼为师。
望昼为修佛系之人，连现在内家管事的奎，当时也是受他指点。佛系讲究身魂一体，以魂为主，追求最终超凡脱俗，超出世俗轮回，将自己化身为最初，最真实的真实的存在，而清际原本修道系，虽然拥有极高天份，发奋努力，却一直未能以魂领身，还是有些以身带魂的感觉。
但清际和有些内敛的样貌不同，是个极其乐观，总是笑眯眯，隐忍一切痛苦的人，他越是有难关，越是开着玩笑，加紧修炼，百倍努力——
在人间，没有父母，沦为奴隶时，没人照顾，沦为盗贼时，在争斗中受伤，成为乞丐后……清际从未服输过，这是他的天性，仿佛自己的灵魂，本身就高高在上，总是傲气的笑着。……这份超凡向上的天性极其之重……】
“我只放弃过一次，就是在那大雪中，我唯一一次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但我的妻子救了我，我永远不会忘了我所爱之人的救命之恩……”
“哦……报恩么~”
“但，正因这种性格和心，才会让我的妻子为了不阻碍我，只留下了：我会帮你的，加油！——这句文字，放弃了生命……那时我失去了牵挂和一切……”其实仙家内部的人，不少人都知道，在这个仙家，清际的高度，或许早已超越了他的师傅，不仅因为他身上泛出的佛光，更因为他的身躯外貌不断的已很接近魂姿，仿若菩萨，且他近几年收的弟子——凌叶，也在短短几年就拥有仙家顶级的实力，而水门之后留下的遗孤冥羽蓝，在拜他门下后，更是仙家水之术的招牌。
清际领着双叶和界明走进屋子内部，打开一扇门，里面有一个女人躺在那，界明走上前，围绕着女人转了几圈：“丝毫没有了魂魄，彻底的死亡呢。”
“嗯。”
“我们要检查这具尸体，可能会不太礼貌，没问题么？”
“……嗯。”清际点点头：“其实肉身只是幻觉，魂元才是基础，失去了魂元，这就像一个没有了水的水杯而已了——我已经放下了，何况你是为了寻找证据，所以我不会介意的。”
“放下么……对了，你的魂元上有裂痕呢……”
“哦？……能见魂元之人么？真是特别啊你。”清际点点头“……在200年前，回到仙家，看着她的尸体时，我便无心再活，想自毁魂元，但我的师傅一言不发，狠狠的打败了当时的我，救了我，最后为我撑开伞，遮风挡雨，沉默的守护了躺在雨中的我数天……在我接过他递给我的佛珠和热茶时，就已经放下了……像师傅一样，了却尘缘，无欲无求。”
“无欲无求……你的师傅当时已经是很高等级的佛系神了吧……”界明说着，伸手摸着女人的尸首，从下至上，最后，手停在了后颈：“一目，过来……”
一目？双叶看界明盯着自己，疑惑的指指自己
界明点点头“过来扶着我的肩。”
“……哦。”双叶上前扶着界明的肩：“这样对么？”
“嗯。”界明点点头：“如果能帮我揉揉肩就更好了……今天太累了……”
“……”
本来双叶在这个不明所以的状态下还是蛮紧张的，可这个界明却有点毫不在意的感觉：“对了，一目，你说啊——修佛要了却七情六欲，便飞升极乐，但你觉得失去了一切情感，会如何？而那些已经修佛达到很高高度的仙人，真的就是无欲无求么？”
“嗯……、————”
双叶想了想：“没有情感就不会痛苦吧，所以有时候痛苦中就想舍弃情感……但，我觉得可能佛还是会有些情感的嘛，你看弥勒佛，笑的那么开心，一定是有情感的嘛。”双叶很认真的回答，其实他刚才听着说话，就在思考关于佛的问题了：“所以，很多佛呀，菩萨呀，肯定不是木头，修佛的仙人，就算等级超高，也可能有着不能忽视的情感和想法，这就是欲啦~~~为了达到目标，一定会有行动！”
————呵呵。
界明笑了，突然，双叶感觉自己接触界明的手心有些暖流，然后界明念了句：“破！”随后，从女人的后项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饰品，类似符号，又类似人形。
“瞧，凶器……”界明递给清际：“而凶手，一定是知道你当时不在仙家的内部人，而且，我觉得要让你的妻子自己用这个凶器杀死自己，应该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人。——双……一目刚才的话说的很有道理，你有什么头绪了么？”
“……”清际接过饰品：“没有。”
他盯着饰品看了许久，想了许久，但表情却突然奇怪的笑了：“原来不是自杀么？果然……呵呵……”说完，他笑的更轻松了些，独特美丽的脸孔在笑容中，让人感到几分奇怪的邪魅，又有很强的安心感。“对了，你不是说你有什么要求么？说吧。”
“我要你腹中的佛印”
清际冷了许久，再次露出微笑“……好……”
说着，清际像龙吐珠般，从嘴里拿出半个佛像，递给了界明，界明点点头，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对了，我观星时得知，你的妻子死的时候只是在念佛咒而已……希望对你有帮助~”
清际再次点点头，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界明也再多说，而是拉上双叶，微微鞠躬后，默默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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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馆，对于今天之事，双叶还是有不少疑问，而界明则用细线把半个佛像穿好，戴在了双叶的脖子上：“好了好了，别想太多，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得去参加葬礼呢。”
“诶？”
什么跟什么呀~
仙家之后又葬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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