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深山覆雪
“清歌水莲”阵的深处，雪娘小心隐藏在层层叠叠的绿藤后。
走进才可见，雪娘曲卧的腿上横躺着身材欣长的烈阳，他的墨绿衣衫上血影重重。
雪娘的双掌紧紧的握住烈阳的大掌，两只细白手腕处鲜血淋漓不断，落在烈阳的手腕上，顺着雪娘小心划开的伤口，尽数流入他体内。
怀中的少年，长眉舒展，薄唇苍白，只有鼻间还残存着若有若无的呼吸。
雪娘就这样弯曲着脊背脖颈，将脸颊贴在他脸侧，眼睫对着他鼻间，仔细数着那微不可闻的呼吸。
一旦眉心感觉不到气息波动，她就立刻握紧双掌，暗暗运气，逼迫自己的血液加速流通，更快更多地输入烈阳冰冷的体内。
她在和时间比拼愈合速度，用她具有神奇愈伤功能的鲜血逼迫烈阳胸腔内破碎的血管经脉快速愈合。
每愈合一步就逼迫刀尖退出一步。
鲜血还在渗出，可是尖刀也在一步步退出。
如此这般，一个时辰后，“咣当”一声，烈阳胸口插着的利刃，被成功逼出，掉在地上。
雪娘朝着身侧慢慢伏倒，脸上全是汗渍，长时间弯曲的背部也被汗水浸透。
看着那躺在明月下的冰寒白刃，她终于松了口气，清泪滚滚而落。
烈阳的长眉渐渐舒展，长睫微动，从昏迷陷入沉睡。
鼻尖一阵清冽，雪娘仰卧望天，一片雪花从漫天星光中飘落。
更多雪花从漆黑的天空徐徐洒下。
“下雪了......”雪娘喃喃自语。
她缓缓撑起上半身，趴到烈阳耳边，凝望着他沉睡的眉眼，高兴的说：“下雪了，烈阳，是今冬第一场雪！”
一颗坠泪落在那飞扬的眉目间，少年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雪娘徐徐爬起，小心的抬起烈阳的双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然后笨拙的贴着地面，缓慢翻身。
烈阳轻轻的趴在了她背上。
高大的身躯沉默的覆盖住娇小的雪娘，只露出两只苍白的小手撑着地面，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
雪娘闭上眼睛，恢复原身。
一头九尺白虎缓缓拱起腰背，雪白肚皮一点点离开地面，背上男子一动未动，稳稳的趴伏在宽阔的虎背上。
“我们得去寻找一个山洞避避雪。”雪娘自言自语着，一步步向前走去。
无尽苍山与辽阔星夜，在遥远天际衔接。
茫茫白雪，很快充斥天地，让星月无光。
一只巨大白虎从深山覆雪中慢慢走来，雪白的皮毛与天地一色，漆黑的虎纹与枯木同粗，它踏出的爪印，步步轻盈，似是怕惊醒这静谧雪夜中沉睡的各路生灵。
人也罢，妖也罢，即便本体是百兽之王的雪娘也无力抗击这天地变幻，只得背着重伤的烈阳避寒寻暖。
不多时，雪娘寻得一个温暖的洞穴，变回女身。
匆匆抚去发上白雪，将少年的头轻柔的放在腿上。
雪娘却心惊的发现，他胸口处又是一片湿濡，道道细密鲜血再次顽固地溢出，不厌其烦的将他的青绿色长衫刷洗的更加暗黑粘稠。
烈阳原本英气逼人的五官，在苍白瘦弱的脸颊上，更显的轮廓分明，刚毅而脆弱。
他缓缓睁开眼睛。
雪娘眼中的惶恐避无可避。
少年偏过脸，将嘴角的溢血偷偷擦去，然后再次抬眼，定定的看着雪娘。
雪娘的眼睛红了红，也缓缓抬起，与他对视。
许久，烈阳展颜一笑：“你发上眉间，落了白雪。”
他勉力抬起青白的手指，想替她拂去。
奈何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不断触碰着她耳边的碎发，却挽不住一缕青丝，点点白雪无奈地落在他指尖。
雪娘不语，只是抿紧嘴角，再次握住少年的手腕。
这次，不再是血液交融，雪娘将一股股温热的精气顺着经脉，毫无保留送入他体内，激起他自身的血液翻腾，加速伤口的愈合。
“呵。”烈阳舒适的叹了一声，望着洞外白雪，淡淡说道“今年第一场雪，可真美。”
“是玉璇，对吧？”雪娘偏过脸，轻声问道。
“嗯，她为了让他师兄安心，居然起了杀心。”烈阳苦涩一笑，避重就轻。
“你可是同她说了什么？”雪娘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你猜？”烈阳凝视着她的侧脸，饶有兴趣道，她这是，吃醋了？
“你快说罢！我救好你，你好再去寻她！”雪娘闭眼沉声道。
“......你猜，昨夜我干了什么？”许久，烈阳垂了头，转了话题。
“干了什么？”雪娘立马回头，红肿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嫉妒。
“我做了一个梦......”烈阳温暖一笑，眼神清亮。
“然后呢？”雪娘定定的看着他。
“就像这样......”烈阳扬起嘴角，对着她轻轻点头。
雪娘依言靠近些。
“你闭上眼，再靠近些，我告诉你。”烈阳的笑意更浓了，似乎有些狡黠。
好不容易劫后余生，雪娘虽然嘴上酸妒，心底却再也不敢去揣测生气。
她听话的闭上眼，偏过脸颊，将耳朵凑上去。
“呃.....”烈阳无奈的咳嗽两声。
雪娘将头更歪了歪，耳朵都快贴在那薄唇上。
看着那水润的双唇离自己越来越远，烈阳颇有些无奈生气，但再看看凑在嘴边的小巧耳朵，莹白的似乎能看到半透明的耳骨。
烈阳伸出手，努力平复那无法控制的颤抖，徐徐将她耳边飘荡的碎发捋在耳后。
然后，轻轻抬头。
苍白的薄唇落在那粉白的小脸上，轻轻一吻。
唇上又留下微微湿意，烈阳抿了抿嘴角，有点咸，有点苦。
雪娘的眼泪很快跃出眼眶，冲刷掉那个轻薄的吻痕。
“你是梦到，亲了我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问话。
“何止，还有呢......”烈阳闭着眼，疲惫的笑道。
“还有什么？”雪娘连忙又凑上去，睁大水蒙蒙的双眼，眼底泛出丝丝甜蜜好奇。
“还有好多好多......就像我们刚从抱月山出来的那样，片刻不分离。”烈阳叹息道。
“这有什么稀奇，以后，我们又可以这样天天在一起了！”雪娘破涕为笑，天真的预测道。
烈阳闭着眼，眉头一皱，又马上舒展开来。
许久，他转了话题，突兀地问道：“雪娘，如果，我要睡个长觉，或，闭关修炼！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守着你，等你出关啊！”雪娘高兴的抢答。
“笨！你应该赶紧出山，入世修炼！免得我出山的时候，你还是呆呆笨笨的，小心配不上我！”烈阳长眉一皱，严肃训斥道。
他的眼还是闭着，不肯睁开。
“那你要是闭关遇到危险怎么办？”雪娘小声嘟囔着，生怕惹他不开心。
“所以，你才要入世修炼，好好修炼！变的强大些，好回来保护我。”烈阳耐心指正道。
“我......已经够强大的了。”她一出生就能化人，如今也不过短短二十年，已经能轻松绞杀一头魔怪，难道还不够强大吗？
当初猎杀第一头魔怪的时候，烈阳还盘问了她许久，怀疑她是个百年大妖怪来着。怎么这会儿，反而嫌弃起她不够强大来了。
“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修仙才最厉害？”雪娘心里的醋坛子又翻了，咬牙问道。
“哎......”话题又一次跑偏，烈阳闭着眼叹息一声。
许久，他又闭眼吩咐道：“你再过来些。”
“干什么？”雪娘心虚道，以为自己刚才的一问触怒了他。
“快过来......”烈阳好整以暇道。
“嗯......”雪娘还是乖乖的靠过来。
又一个绵软的轻吻，落在她耳测的脸颊上。
这次，雪娘羞红了脸庞，甚至，连脖子都红了。
许久，她才蠕喏道：“你......你干嘛......又亲我？”
“没什么，做梦了......”烈阳无赖的答道。
他还是闭着眼，只是眉头更加舒展了些。
他肯定累了，雪娘恍然大悟。
“那，那你赶紧睡吧......”她小心的将烈阳的头挪到一捆干草堆上，细致的帮他摆好身体。
“你就躺在我身边，别乱跑。”烈阳嘱咐道。
“嗯。”雪娘连忙紧靠着他侧身躺下。
许久，她终于将那俊逸飞扬的眉眼好好看了个够，试探着悄悄伸出手揽住他的胳膊。
见他没有反应，她又凑在他耳边，狡黠地呢喃道：“你要是做梦了，还要亲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好......”烈阳马上张嘴答应道。
雪娘登时大囧，她以为，他睡着了。
连忙扳正身体，雪娘两眼局促的望着洞顶。
颊边，忽然又落下一个吻。
比前两个都要用力些。
显然，烈阳已熟练了这一操作。
雪娘猝不及防，又窘迫了许久，才缓缓回头。
烈阳枕着她的肩头，睡着了，呼吸沉稳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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