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
睁开眼睛一看，见姨母俯身在床前看她，满眼慈爱。
莫紫忆起身揽住莫白羽的腰，窝在她怀中，只叫了一声“姨母”，便泪眼模糊了。
莫白羽轻轻地安慰她，“没事，不哭。”
好大一会儿，莫紫忆才止住泪，断断续续把昨天的遭遇给姨母讲了一些。
莫白羽表面上不动声色，一派慈祥，心里早已是怒火盈天。
“姨母，这事，我没有对爹爹说，您也不要跟爹爹说，爹爹胆小，莫要吓着他。”
“好。不跟你爹爹说，不吓他。你好好静养，别再跑出去，安心等着出嫁。”
“嗯。”莫紫忆点点头，又对姨母说，“昨天救我的那个公子爷，人家不肯告知名姓，应该谢谢人家的。”
“哪里口音？”
“应该是京城人。”
“这事不急，既然是京城人，慢慢寻访，总该能寻访到。或者，等你好了，画张像，大家一起寻访可好？”
“好。”莫紫忆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姨母，我饿了，想吃些东西。”
“莲秀，你去帮大小姐煮碗素粥。”莲秀答应着去了。
“忆儿，那王氏跟你说过什么没有？”等莲秀出去后，莫白羽极严肃地问。
“姨母，你问这个做什么？”莫紫忆有些不情愿说。
“是不是说莫氏家业如何如何？”
莫紫忆不语。
“你那个爹爹，一辈子心软坏事，娶个继室也不慎重，引狼入室。”莫白羽对王氏观感奇差。
“姨母，不至于吧。”
“你是小孩子。不懂。姨母将来再慢慢说给你听，王氏但凡对你提起莫氏家业的事，你都不要管，推到姨母这边来就好，姨母自有办法。还有，姨母教给你的那些制作酒药的秘方，当今世上，除了姨母，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莫家每代只传一个人，就连你那过世的母亲都不曾学过的。在你的孩子成年以前，绝不允许这个世上有第三个人知道，明白么？”
莫紫忆似懂非懂，只是点头。
正说话间，莲秀端了粥来。
等莫紫忆喝过一碗粥以后，莫白羽起身告辞，柔慈地笑笑，“你没事姨母就放心了，过两天我派人把你常弹的那张古琴送来，算是姨母给你的嫁妆。”
“姨母还是自己留着吧，山中寂寞的时候好解闷。我想弹的时候，请人再做一张就是了。”
莫白羽若有所思，笑笑，“那本来就是姨母请人专门给你做的琴，别说姨母没那个闲情，便有也不动你的琴。好了。你好生将养，我走了。”
莫紫忆有些舍不得，挽留说，“姨母，等我出嫁了，你再走不好么？”
莫白羽拍了拍莫紫忆的，“都要嫁人了，还这么粘人，可怎么得了。好好歇着。那王氏不对姨母的眼缘。府里这两天办喜事，人来客往必极闹腾，姨母不惯闹腾。”
莫白羽见她巴巴的模样，好生不舍，已走到门口，却又返身回来，取出一枚纯白的鸳鸯戏水玉珮，递给紫忆，“姨母即将云游，不是昨日的事，姨母这会儿可能已在路上了。这些年你年纪小，姨母一直没有成行，如今你都要出嫁了，终身有托，姨母便也放心了。这个你小心收好，今后万一有什么急难之事，可持此玉珮去东城天策上将府找萧简风求助。”
“东城？天策上将府？萧简风？”莫紫忆接过玉珮，喃喃重复着，从来没有听姨母提起过呀，眉间甚是困惑。
姨母只是淡淡一笑，便离开了。
上宜城分宫城与外城。
宫城之内，东城为皇家人居住，西城则为朝廷处理朝政的地方。
外城东南西北各有讲究，东城多居住王孙贵族或军功大族，南城住百官之家，北城皆商贾富庶者，西城杂居百业人等，多为贱民。
莫紫忆年少，不问世事，这些却还是略知道些的。
但她并不知道住在东城天策上将府里的萧简风到底是何等样人物，想来应该不会是普通人物就是了。
只是，姨母出外云游之际，何以嘱她万一有急难之事可以向他求助？
盯着姨母远去的背影，想着她淡淡的神秘一笑，莫紫忆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姨母的背影已远去不见，莫紫忆还在发呆沉思。
直到莲秀过来提醒她该梳洗了，她才对莲秀说“你把我那套男装找出来，我试试还能穿么？”
莲秀乐了，“我的大小姐啊，这还有几天就要出嫁了，要试也该试新娘装，试什么男装？”
“叫你去拿就去拿，哪里那么多话？”
“拿，我这就去拿，我的大小姐。”
莲秀见小姐恼了，连声应着去了，没多久，就拿了一套男装出来了，“小姐看是这套不？”
莫紫忆点点头，拿过来试穿，随口说道“这还是前几年曲三公子带我去街上疯跑时送我的呢。”
莲秀笑得合不上口，“还是曲三公子眼光好，小姐穿上这套衣衫，活脱脱一个英俊小生。”
“是吧，你说我要穿这套衣衫出去，会不会有那些名门闺秀盯上我，扯着我袖子非要嫁给我？”
“肯定会。那小姐你可就麻烦了。”莲秀乐不可支，忽然想起什么，忙问道“小姐，你要出去？”
“对呀。你越来越聪明了，莲秀。”莫紫忆揶揄道。
莲秀大惊失色，“小姐，你还要出去啊，昨天受了那般惊吓，我到现在还没回过劲来呢。”
“没事，你在家里养着，我一个人出去就可以。”
“小姐，你这叫什么话，你这不是有意挤兑我么？”
“莲秀，你啥时候变得这难侍候了，怎么着都不合适了。”莫紫忆说完，径直下了绣楼，往外去了。
莲秀只得匆匆跟上，一边哀求，“小姐，咱们这又跑出去，叫老爷知道了可咋办啊？”
“有我在，你怕什么？那件披风浆好了没？”
“好了，熨烫得平平整整，一点皱褶都不带的。”
“好，带上它。”
“哦，小姐，你是打算还那位公子爷披风去啊？”
“不然，你以为呢？”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呀？”
“你先带上，万一找到了就还给人家，找不到再带回来不就是了？”
“哦，好好，我这就去拿。”
很快地，莲秀就拿了披风下来了，下来的时候，都已换上了小厮的衣服。
莫紫忆笑笑，“越来越聪明伶俐了。”
莲秀也贫起嘴来，“那是，跟莫大公子混，笨手笨脚的能混到饭吃么？”
府里的人忙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有注意到莫家大小姐又溜出了府。
莫紫忆和莲秀在大街上溜达了老半天，又累又渴，一点眉目也没有，路过一家小店时，莫紫忆瞥见里面的文房四宝，想起了早起姨母的话，忽然来了精神，兴冲冲地走进去，买了些笔墨纸砚出来。
莲秀接过这些笔墨纸砚，看了看，说，“小姐，这些东西咱家里还多着呢。逛了半天挺累的，死沉死沉的，买这些干什么？”
莫紫忆答非所问地说，“咱们家自己开的酒庄不是就在附近么，我也是又渴又累，咱们过去歇歇脚，喝两杯。”
走进酒庄，里面酒客不少，小二忙着招呼客人，加之莫紫忆扮着男装，小二并没有认出主家小姐来，只是上前热情招呼，“小公子也是要吃酒么？”
“楼上雅座还有么？”
“还有一间，小公子请跟小的来。”
虽是雅间，也不过是拿屏风隔开来的，因周边都坐满，环境还是有些嘈杂，莫紫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落座，便摆好笔墨纸砚，催着莲秀快磨墨。
“小公子要点些什么酒菜？”
“不拘什么，拣最好的来就是。”莫紫忆打发走小二，一边整理画纸，试笔，一边等着莲秀磨好墨。
未几，墨已磨好，莫紫忆便提笔在画纸上勾了寥寥数笔，一个男子画像轮廓便已跃然纸上。莲秀见状，连连叫好，“小姐，你太厉害了，画得像极了。”
“嘘！”莫紫忆指指周边，示意莲秀噤声，不要乱叫。莲秀吐吐舌头，忙捂了嘴。
莫紫忆吹了吹上面尚未干的墨，有些得意地侧目观赏，“像不像？”
“嗯。”莲秀拼命点头，表示像极了。
“小公子，得画多少张？”莲秀再不敢称小姐，学着小二的叫法叫小公子。
“一张足矣。”
“一张怎么够贴？”
“贴什么？贴门神啊？”
“小公子你不是要找人的么？”
“是啊。”
“那你不得往城里各处多贴几张？”
莲秀一句话把莫紫忆逗得格格娇笑，忽然觉得与装扮不符，忙收住笑，拿着笔照莲秀额上敲了一记，“贴你个头啊，还各处贴，你当是通缉逃犯呢？”
莲秀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干什么买这么多张纸。抱得人家怪沉的。”
“万一画不像，不得多试几次？到时候你跑腿啊？”
两人正逗嘴，小二送酒菜来了，看了纸上的人一眼，顺嘴说了句，“这人怪眼熟的，谁呀？”
莫紫忆也不理那小二，只叫莲秀先把画像收起来，坐下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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