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娶
“爹爹无须多说。女儿主意已决。”莫紫忆看向媒人，平静地说，“我只有一个要求，请宋家明天就上门来迎娶。”
“闺女，你疯了。不可如此！”莫老爷极力阻拦。
“爹爹，您不必再多说。这事就这样吧。”莫紫忆转向媒人，“请去宋家回话吧。”
“好嘞！明天吉时迎娶。”媒人得了这句话，早笑成了一朵花儿，不等莫老爷再开口，屁颠屁颠地跑掉了。
“闺女，你这是要爹爹的命啊。”莫老爷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说不出话来。
莫紫忆忙上前帮着爹爹抚胸捶背，极力安慰，“爹爹只须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无须再为女儿的事操心，不是女儿不理解爹爹的苦心，其实您细想想，女儿如今，除了嫁去城西，又还能嫁去哪里？”
说到后来，语颇凄楚。只因王氏在前，也不好多语。
莫老爷如何不知道女儿心中的苦处，除了叹息，一时也无有什么好办法。
这一日，怀启宸打完一炉铁，冲完澡，坐下来一个人喝酒。
忽然听得有人叫，“宸娃子，听说宸娃子从北边回来了，是真的么？”
怀启宸起身，望外一看，有些意外地问，“宋大娘？”
宋大娘一脸喜气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大食盒，没有盖盖子，盒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糕点，她把食盒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说道，“对，老身正是宋婆子，对面糕点铺子的，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好久没吃大娘做的糕点了，给你拿了点，也正好有一事相求。”
“多谢大娘还记着我爱吃您做的糕点，其实呀，我昨日下午饿得慌，还跑去你那铺子里吃糕点的，你当时可能在磨面，我吃完就回来了。”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大娘当时在里院里说事，没顾上外边，出来时见糕点少了些，桌子放着银子。大娘还猜想了半天……”
宋大娘把糕点放在怀启宸身边的桌子上，在他对面坐下来说，“大娘有一事相求……”
怀启宸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宋大娘尽管吩咐。”
“你家川兄弟要娶媳妇了。明天迎娶过门。”
“哦，这是大好事啊，恭喜您了啊宋大娘，我明天一定过来讨喜酒喝。需要帮什么忙，您说。”
“你家川兄弟他身体不太好，这你是知道的，受不了颠簸的，你帮大娘个忙，明天帮你家川兄弟接下亲好不好？”
怀启宸一听替家川接亲，心里犯了嘀咕，心想自己刚大闹皇宫，老婆爬上了别人的床这事满城皆知，这城西的人不知道他就是镇北王，他也就没脸没皮的躲在这里，现下他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想去见，怎么能大剌剌地冒充新郎倌招摇过市去城北接亲？
怀启宸挠着头，难为情地搜索枯肠，找了个借口说，“大娘，别的事儿都好说，只这一件事儿，我真办不了，你看我刚从北地回来，风吹霜打的好几年，又黑又瘦面皮掉渣胡子拉碴的特别老相看上去差不多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别您好不容易结成的亲，人家一看我这么老，当场悔婚，叫我给搅黄了，那就不美了。您还是找找别人……”
“这可是胡说，比先黑些瘦些是有的，老相可没有，看上去比先几年还精神，眉目英挺，看上去最多十八九岁的样子。宸娃子，大娘轻易也不开口求人的，但凡开口，是真有难处，这次你说什么也得帮大娘一回，不要推脱了，都这时辰了，大娘上哪里再去找人，就是你了。”
“大娘，我真……”
宋大娘打断怀启宸的话，“怎么着。还要大娘跪下求你不成？”
宋大娘说着，当真就要下跪，怀启宸忙一把扶住，无奈地说，“大娘，好吧……我去，我去……咱可说好了，我这性子您也清楚，做事鲁莽没有耐性，万一办砸了您可不能怪我。”
“不怪你！大娘知道平时散漫，遇事机敏！大娘信得过你！”
怀启宸咬牙苦笑，嘴上说着，“谢大娘信任，我亲娘都没这么相信过我，但凡交待我办点事，总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
心想，接亲就接亲吧，反正也没脸没皮了，高头大马披红挂花招摇过市又如何，以后的日子还得过，迟早也是要见人的，那就见吧。人不要脸皮，不知其可也。
“好好，你等着，大娘早年间就给家川准备好了喜服，我这就去给你拿。”见怀启宸终于答应，宋大娘松了一口气，笑脸又回来了。
“大娘，喜服的事您就甭操心了，我自己准备。您给家川兄弟准备的喜服，我未必能穿得上。”
“哎哟……”宋大娘抬手拍了下脑袋，笑道：“可是我婆子老糊涂了，你高高壮壮的，不比家川瘦小，一个分家川两个怕是还要多，果然是没法穿的。那你就自己准备吧，事情紧急，大娘就不跟你客套了。那你忙，大娘事还多，先回去了。”
“大娘慢走。”
怀启宸把宋大娘送出门来，宋大娘一阵风似地去了。
他脑中空空地站着，想要想些事，却什么都想不成，傻站一会儿，返回铺子，牵出自己的马，上马往城东镇北王府去了。
夜已深深，他不想惊动守门的人，也不想见府里的任何人，翻墙进去，直接去了自己的住处。
扭断门锁，进到里面，晃着火折子，点亮灯烛，去到檀木衣柜那边翻找自己以前大婚时穿过的喜服。
很快，他便找到了自己当年穿过的喜服，色泽依旧鲜艳夺目，锦绣的龙凤呈祥依然栩栩如生。
目光留连，心中绞痛，一段深情竟然不如一件衣服敌得过岁月的流逝。
忽听得身后的门吱呀轻响一声，蓦然回首，雪妃正站在门口，目光恍惚地望向他这边，“阿宸，真的是你回来了么？”
话音未落，便似泫然欲泣。
怀启宸的面色倏然暗了下来，冷冰冰地说道：“你来干什么？”
“阿宸，我……”雪妃似有许多话要说的样子。
怀启宸却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讥讽道，“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在皇宫内侍候皇上么？哦，是了。是来讨休书的？那好，我这就写给你吧。”
怀启宸走到书案旁，倒水磨起墨来，不再看雪妃一眼，雪妃此时早已慌了，奔过去，跪在他脚下，抓住他的衣袍，泪汪汪地仰起脸，连连摇头，哀哀乞求，“阿宸，不要。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了。”
怀启宸厌恶地别过头，拂了一下衣袍，不许她抓扯，冷讥道：“请你以后不要再叫阿宸这两个字，我听着倒胃口，自那夜始，你我之间，已恩断情绝。拿到这份休书，你便是自由身，马上就可以远走高飞。其实没有这封休书你也早已自由的飞上了高枝。我写这封休书，只是一个了结的凭据。”
雪妃哀泣涟涟，只求原谅，怀启宸飞快地写好休书，掷于雪妃面前，“府里属于你的东西你想带的东西，你尽可以带走，我只希望我下次回府里的时候，你已不再府中。”
怀启宸说罢，再不管雪妃如何哭泣哀求，取了喜服，径自离开了。
吉时已到，曲焕迎娶陶阳公主的迎亲队伍在震天的鞭炮声中开始向前移动，身着大红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曲焕脸上没有一丝新郎倌该有的喜色，只漠然的拨转马头往城南方向走。
坐在花轿里的陶阳公主虽然蒙着盖头，却一直没有放松警惕，不时撩起盖头注意着外边的动静。忽见走在迎亲队伍中间的曲焕跟整个迎亲队伍的方向完全不对，气急败坏地扯下盖头，掀开轿帘冲神情木木的曲焕嚷道：“驸马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往哪里去？”
曲焕从陶阳公主高声叫嚷中回神，四顾茫然，“怎么，有什么不对？我来迎娶你回城南曲府不是么？”
“没错。但是路线不对。我们应该由此向北绕城北城西一大圈，最后回城南曲家。”
“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大圈，从城东直接往城南不是更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昨日司礼官特地嘱咐本宫，迎亲不能走捷径，一定这样走才最吉利，预示着圆圆满满。请吧。这是昨日就商定的，你太不上心了。”
曲焕马上便明白了陶阳公主的用意，此去绕城北定要过莫家门前，她这是要去莫家门前炫耀，更是要他难受，什么圆圆满满，全是鬼话。曲焕心下冷笑，看来今天的这个婚礼，不到半夜休想回到曲府，却也只得再次拨转马头，去往城北。
曲家的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来到莫家门前的时候，怀启宸刚把莫紫忆抱了出来，送上花轿。
怀启宸自北地归来，因着雪妃一事，这几日，常常魂不守舍，神思不属。
他代宋家川来迎亲，已到了莫家门前，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
他好像听闻这个莫家女子是因满城风雨的流言被曲丞相家退了婚。说是她在中秋夜赏灯时被采花贼拖到某个巷子里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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