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剑卷千雪，踏浪断江横
淮西有一座著名的寺庙，名叫天龙寺，天龙寺在几年前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之所以短短数年为天下人尽知，只因寺庙出了个奇人。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奇人办奇事，酒疯和尚不爱吃肉，却嗜酒如命。
他喝酒不像常人那样品酒，他喝酒往往在品人。
喝酒分三种境界。
第一种叫以酒品酒，指仅仅是单纯的喝酒，图个一时痛快，喝个酣畅淋漓，当然喝酒也要喝好酒，像什么‘高粱酒、饮涧缘’等等三等层次的酒是给常人喝的，一些真正懂得品酒之道的人更热爱最著名的一等‘碧海潮生’。
第二种境界叫以酒品人，这个人我看你顺眼，即便只能喝三两，因为看着舒心顺畅就可以喝到六两，倘若看一个人不顺眼，即便能喝六两，也得减半；第三种就比较高深了，以酒品己，即借着酒气审视自己，将一个真实的，完整的自己审视一遍，做过的好事坏事都要在内心记下一笔账。
酒疯和尚喝酒不分好坏，即便你给他一坛米酒、红泉液这样的四五等酒，他也照样能一顿喝到饱，但酒疯和尚喝酒的量，通常要看陪他喝酒的人而定。
秦九去过天龙寺，他去天龙寺并不是找酒疯和尚，而是找与酒疯和尚喝酒的人。
那个身着道袍，鼠须白眉的算命先生，周德兴。
一个和尚、一个神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没有想着蒙面杀人，而是下棋喝酒。
秦九来到天龙寺的时候以是傍晚，他跃过高高的墙壁，来到酒疯和尚的住处，直接推开了主持的门，他与周德兴打过了招呼，因此惊讶的只有酒疯和尚，周德兴却笑嘻嘻的看着棋局。
“你是谁？”酒疯和尚没有见过秦九，那时候的秦九还不如现在这么出名。
“秦九。”秦九道，他说话通常只说重点，能让人一听便明白。
“你来干什么？”
“找人。”
“找谁？”
秦九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酒疯和尚对面的周德兴。
周德兴还在看着棋局，嘴里嘀咕着“这断一下还是截一下？”
周德兴的棋力远不如他算命的技术。
“找他做什么？”酒疯和尚看着秦九，眼前这做书生打扮的人很奇怪，因此很容易勾起酒疯和尚的好奇心。
“他是做什么的？”秦九道。
“算卦的。”
“那我就来找他算卦。”
周德兴的手捏着棋子停在半空，他抬起了头，笑嘻嘻道“算什么？”
“找一个人。”
“谁？”
“飞绝剑。”
飞绝剑不是一柄剑，而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有一个人，他的外号叫飞绝剑，这个人的真名叫子房。
“找他干什么？”周德兴看着秦九，他终于将棋子放回到了棋盒中。
“你知道飞绝剑这个人吗？”秦九不答反问。
“我知道。”回答他的不是周德兴，而是酒疯和尚“他是天下最有名的剑客。”
“他才刚刚出名，怎么就成了最有名的剑客？”秦九听到酒疯和尚的称赞，疑惑问道。
“因为他挑战了剑神。”
“挑战过剑神就是最有名的剑客？为什么？”秦九脸上露出不悦，但他依旧强忍着，甚至都没将这话说出来。
一个人不论是否初出茅庐，是否武功高强。只要他挑战过剑神，即便是相距百里，飞剑刺杀；即便拿一柄小刀，与剑神做交易，在他身上捅一下，不致死，值万两……不论手段如何卑鄙极端，如何苛刻龌龊，到头来，这些人通通都会出名。
只因他是剑神，他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事，让天下敬仰。
只因他是剑神，他所触碰过的人，都会借着他的光芒而闪耀。
一切的原因，都来自那个称号与他身后背负的剑匣。
剑神十剑，有十柄剑。
十柄堪称神兵的剑……
“我是一个剑客，没有名气的剑客。”秦九道，他说出了来到天龙寺后最多的一句话，当然也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没底气的话，因为在天龙寺之后，秦九便再也没有说过‘没名气’这三个字。
在那之后，天下人都知道了他。
没名气的剑客要去找有名气的剑客，通常只有一种情况――借着前辈之名，提高自己的名气。
“你可知飞剑客的剑正如他的外号一样，是可以飞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而且飞绝剑的剑能够一飞百里。”
“是百里，他曾百里外刺杀过剑神。”
结果如何？不必多说，独孤行手段何等高明，一柄剑如何能伤的了他？
“他的飞绝剑不仅远，而且快。”酒疯和尚淡淡道。
“一剑绝杀是好的，可头一剑杀不了人，倒霉的兴许就是自己。”秦九道“他的剑虽远，威力却不大；他的剑虽快，但还不是最快的。”
“谁的剑威力大？”
“‘道天剑’程巨阙。”
“谁的剑最快？”
“秦九。”
程巨阙的名声高过子房，酒疯和尚与周德兴早已如雷贯耳，秦九这个人他们却是刚刚才知道的。
持有天下最重剑的程巨阙，他的剑威力当然是最大的。
可若说快剑……
酒疯和尚眯眼上下打量着秦九，倘若现在有人要他与秦九对饮，酒疯和尚兴许会断然拒绝，吹牛谁不会啊？又不交税，而且看秦九的打扮，文化人……最会吹牛。
秦九却玩起了真的，他举起手中的折扇，指了指周德兴“我刚来的时候，看到天龙寺种了果树，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熟了。”
周德兴笑着点了点头“我和上人正在吃，你要不要来？”
说着，从桌案低下的筐中取出一只果子递了过去。
他口中的上人，自然就是酒疯和尚。
秦九却笑了，很不自然的笑，他见识过太多这样的人，太多这样皮笑肉不笑的人。
“先生的卜算之术天下无双，曾以《九天星辰连脉》为朱十六卜卦天下兴衰九十年，创建了明教根基。只是不知，先生的武功如何？”
能让与两禅寺、禅意寺齐名的天龙寺主持看上眼的人，难道仅凭他那独步天下的卜术？笑话！
周德兴的《八池摘星参同录》曾以一道奎木狼戟指摘星，劈断了武当‘天书子’余邵祭出‘苍天集’，至使整个武当气运少了龙虎山二十年。武当以替天行道的名义散布追杀令，就单单要周德兴的命，连胳膊大腿都看不上。
想来一别十几年，余邵的怒火还没有消除，若不然，单指武当的影响力，周德兴不去结交酒疯和尚这样的人，恐怕都活不到现在。
“怎么？你要试我的武功？”周德兴上下打量着秦九，连‘一剑卷千雪，踏浪断江横’的‘天书子’余邵都拿他没办法，一个无名小卒未免太不自量力。
秦九不必多说，他知道说再多都是徒劳。他现在需要将说出来的话变成现实。让在坐的两位前辈知道，他的话从来都不是随口捏来，他的话向来都说到做到。
见秦九不说话了，周德兴反而来了兴趣“你想看，我便让你一招，你瞧清楚了！”
周德兴伸出一根手指，戟指在半空画圆，指间逐渐渗出白色雾气，雾气化实，在空中形成一个个圆，就像是一团团烟圈。
这些圆逐渐实质化，中间空隙的部分也被白雾联合重叠裹挟在一起，形成一圈圈实体并列的圆。在半空中，就像是一张张白色的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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