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篇 担 当

　　农民租户们聚众闹事，这在清虚观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那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牙子发现，清虚观里里外外的每一个人走路几乎都埋着头，就好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当然，“本尊”倒也能理解，毕竟古时候的修行之人面子都比较薄。

　　更何况，清虚观眼前面临的困境非同小可，大伙儿兴许都觉得清虚观这回是真摊上“大事”了！

　　总之，清虚观这回摊上的“大事”也令住持大师觉得难以“驾驭”，一旦处理不当，清虚观不但丢面子，而且还丢里子。

　　牙子目睹着清虚观里的气氛正在发生悄然“变化”，这与往常恬淡的生活氛围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其实，牙子的心也跟大伙儿一样，不由自主地变得“压抑”许多。

　　牙子暗下决心，一定要想方设法帮助清虚观脱离眼前的困境。

　　好在“本尊”办法够多，心思也颇为活络，牙子这心里当是变得有底气多啦！

　　此刻，在清虚观的大殿里，两派人你来我往，正在争论不休，轮番上演着激烈的“舌战”。

　　一派人认为，清虚观应将田产全部交给银庄抵债，今后大伙儿正好不要再为田产所累，都去过那种淡然的道家清修日子。

　　另一派人认为，前任住持购置的田产不能随意抛弃，应报官，向农民租户们索要欠租，以偿清银庄欠债，赎回田产。

　　瞧着这两派人的理由都十分充分，住持大师还真是有些“心烦意乱”！

　　住持大师不擅长经营之道，可真要她彻底放弃田产，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这田产是前任住持好不容易才买下来的，住持大师觉得可不能“败”在她手里呢！

　　因而，住持大师内心一直处于极度煎熬之中。

　　自从接手清虚观以来，住持大师一直都是稳稳妥妥地处理各种事务，尽量保全着清虚观的行善美名。

　　但是，清虚观的田产却是前任住持留下的宝贵财富，住持大师如果守不住，她良心上如何能够安宁？

　　所以，此刻住持大师心里虽然极度纠结，但是也要让大伙儿一道儿议一议“田产去留”的这件大事。

　　毕竟，欠银庄的债那是事实，以目前清虚观的财力，这田产怕是真要留不住了。

　　悟真大师带着牙子一道儿进了清虚观大殿，她们来此是为了见住持大师。

　　住持大师也瞧见了悟真大师带着一个公子哥儿，她仔细观察着大步走近的那位公子哥儿。

　　“咦！这不正是前任住持托梦给她，带给她见过的那个娃儿吗？难道这么快就应验了？不会真的这么巧吧！”住持大师心中万分疑惑道。

　　原来，住持大师最近一直都在做一个梦，或许是因为清虚观“焦头烂额”之事，前任住持也经常出现在了她的梦中。

　　在住持大师的梦里，前任住持告诉她，清虚观的生存发展大计，便是要把握机缘，寻求贵人相助。

　　当住持大师在梦里向前任住持求助贵人的模样时，前任住持拉来一个娃娃，那长相贵气之极，眉眼之间竟和眼前的这位公子哥儿十分神似！

　　“天哪！难道这贵人便是眼前的这位公子哥儿？”住持大师竟然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牙子来。

　　“悟真大师来了！”住持大师向悟真双掌合十道。

　　“诸位长老好！住持大师好！有一吕家孩儿，在我这清修，听说了清虚观眼前的困境，他有些法子，想和大家聊聊。不知诸位长老和住持大师能否应允？”悟真向清虚观的几位长老见礼，亦向住持大师双掌合十，并直接说明来意。

　　大殿里的众人几乎是一起抬头，望着一身气派打扮的牙子，那身“富家公子”的行头，彰显了其尊贵的身份和不凡的出身。

　　“这位公子是谁啊？长得可真俊啊！看这样子来头不小！或许是哪位官家的少爷！”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牙子内心十分感谢“漂亮娘亲”和“本尊”的时刻提醒，亏得来之前就换好了这身行头！

　　这“人靠衣装”自然不假，悟真大师为牙子整理的这身装扮的确出彩，更加衬出了牙子那富贵气度，令大殿里的所有道姑们为之仰望。

　　几位长老和住持大师心里自然清楚，清虚观和眼前的这位悟真大师有着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

　　这清虚观里所有的一切房舍，最早可都是由善良富有的杜琼真家无偿捐建的。

　　原来，这清虚观最初竟是江南富豪杜家在天山修建的私家道观。

　　说白了吧！没有杜琼真在此修行，哪来的这清虚观？

　　前任住持救了身负重伤的杜琼真一命，杜琼真为了报答前任住持救命之恩，同时也是为了自己修行和隐藏行迹方便，才捐建了清虚观。

　　前任住持便赐予杜琼真法号悟真，跟几位长老及现任住持大师可都算是同辈呢！

　　因而，悟真大师在清虚观里讲话那是相当有分量的。

　　“那就请吕家孩儿说说法子吧！”住持大师又向牙子点头应承道。

　　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将期盼的目光投向牙子。

　　“住持大师，诸位前辈，小吕子给大家见礼！”牙子先向大殿里的所有道姑们深深鞠躬行礼道。

　　“今天，小吕子听得清虚观有难，心里有些想法，不吐不快！其一，农民租户们赖租不交，这是他们利用了清虚观住持大师及诸位前辈的善良之心，想要一直让清虚观吃着‘哑巴亏’。其二，农民租户们有恃无恐、上门闹事，这是仗着道观不能经营田产的律法，逼迫清虚观就范，其用心何等险恶！”牙子说话不紧不慢，侃侃而谈。

　　“对！好！就是这样嘛！还是小吕子说得通透！这位公子可真有见地！”大殿里的道姑们大概是觉得，牙子讲到了清虚观困境的关键之处，于是发自内心地呼喊出来。

　　“吕家孩儿，小小年纪，便能如此明理，真是难能可贵！”住持大师听后，眼中有了些许光芒。

　　“多谢住持大师谬赞！我爹娘教我多多行善！近日又幸得悟真大师点化，我心中便有一善言要向诸位前辈倾诉。”牙子继续侃侃而谈。

　　“哦！吕家孩儿！愿闻其详！”住持大师能当上这位置，心里肯定也是有些打算的。

　　“小吕子愿意出钱还清银庄欠债，替清虚观赎回田产！至于赎回田产后，清虚观是决定卖掉，还是继续经营下去，但凭住持大师处理！”牙子朗声说道。

　　牙子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里的道姑们顿时“炸开了锅”！

　　“天哪！咱们没听错吧！这位公子竟要替咱们出钱赎回田产！唉！不会是想当个冤大头吧！”反正大殿里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吕家孩儿！这清虚观的欠债可不是小数目，你让我清虚观拿什么报答于你呢？”住持大师可是门清之人，她知道这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情，便疑惑地问牙子道。

　　“小吕子与悟真大师有缘，本无须清虚观报答！既然住持大师提出报答，小吕子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清虚观永久对小吕子开放！仅此一愿足以！”牙子认真回应道。

　　住持大师听后便怔住了，她心里无数次确认着眼前的这个小娃娃，今天难道就是“解梦”了？这贵人真的说来就来啦？

　　“清虚观本是善缘之地，凡有善心之人，清虚观皆永久对其开放。吕家孩儿，你这愿望便是无所求！哎！也罢！”住持大师默默低下了头。

　　这便是道修的脆弱之处，如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是令住持大师处于尴尬境地的主要原因。

　　“住持大师！悟原有话要说！”一长老向住持大师施礼道。

　　悟原大师是清虚观的资深长老，她亲自参与过经营清虚观的田产，对于清虚观目前的困境那是了如指掌。

　　“悟原大师请讲！”住持大师缓缓道。

　　“这位吕家孩儿，既然愿意拿钱替清虚观还债，这便是最大的善缘。如今，即便我清虚观所有田产加起来，恐怕也难以抵债。我以为，清虚观应将田产无偿赠予这位吕家孩儿，以报答其善行！”悟原娓娓建议道。

　　“嗯！是啊！知恩图报，应当这样做！这位公子心善，值得托付田产！”大殿里一片叫叫嚷嚷的声音。

　　总之，大家都觉得，这田产由清虚观经营，不但与律法不合，而且还经营不善，与其被银庄没收掉，倒不如送给眼前这位做善事的公子。

　　更何况，悟原大师说的“无偿赠予”，便是保全了住持大师最为看重的行善美名！

　　或许可以这样说，悟原大师的观点，大体上代表了清虚观许多道姑的想法。

　　从某种意义上讲，悟原大师的建议不但将两派人的观点综合起来了，而且还给了住持大师一个极好的“台阶”！

　　“大家都是这个意见吗？”住持大师向众人征询道。

　　“是！是！是！”大殿里难得一致的同意之声立时便响起。

　　“大家是否还有不同的意见？”住持大师再次向众人确认道。

　　大殿中鸦雀无声，这表明大家基本上都认同了悟原大师的合理建议！

　　这“资不抵债”是清虚观的现状，眼前有人帮清虚观还债，而且清虚观还能落得“积德行善”之美名，何乐而不为？

　　“那就这么着吧！不知吕家孩儿意下如何？”住持大师定了定神道。

　　这位住持大师并非无脑之人，她在想是否还能为清虚观多争取一些权利。

　　可令住持大师没有想到的是，牙子却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住持大师，诸位前辈，小吕子想和清虚观结一辈子的善缘！如果清虚观将所有田产赠予我，我愿意每年定量供给清虚观的清修用度！”牙子掷地有声地回应了住持心里的真实关切。

　　牙子的这一席话顿时惊到了住持大师，要知道这可是清虚观梦寐以求的最好结果啦！

　　在场的所有道姑们，除了悟真大师还算镇静，其余的都不住地点着头，面露赞叹、兴奋之色。

　　“这！这！这！真好！真好！真好！”大殿里经过瞬间安静后，一片称赞之声立时响起，竟然还夹杂着拍手称快的声音。

　　“吕家孩儿！你说的可当真？”住持大师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自信满满的小娃娃。

　　住持大师原本以为，吕家孩儿只不过就是一“富家公子”，一时兴起，想捐钱做点善事。

　　可是令住持大师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娃娃竟然如此有担当，还真要一管到底，干脆将她的后顾之忧一并全给打消掉了。

　　要知道，这清虚观每年的清修用度，可是足足五百两啊！

　　这便是住持大师每年都为之努力奋斗的艰巨任务，而如今这亏空却是越来越大了，她这个住持当得也真是“焦头烂额”啊！

　　“住持大师！当然是真的！关于清虚观的清修用度，我与清虚观可以立好契约，到衙门过好明路！为保证清虚观正常运转，我还可以先预支清虚观一年的清修用度！”牙子说出这话令住持大师又震惊了一回。

　　“这吕家孩儿真是好善心！真是好啊！太好了！”大殿里的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牙子瞧得出来，清虚观的人几乎都是和“漂亮娘亲”一样的善心之人，十分符合修行求道的起码要求。

　　住持大师见大伙儿都没啥反对的声音，而牙子的法子更是契合了她心里的想法，便起身先向悟真大师施了一礼。

　　住持大师定了定神道：“悟真大师，吕家孩儿虽然在你那里修行，但是还请悟真大师割爱！本座欲收吕家孩儿为我门下嫡传俗家弟子，不知悟真大师意下如何？”

　　住持大师许诺牙子的这身份着实令悟真大师吃了一惊，也令大殿里的所有道姑都愣在了当场！

　　这意味着，清虚观今后除了住持大师外，牙子便是最大号的存在了。

　　因为，目前牙子是住持大师收下的唯一嫡传弟子，这将来可是要继承其衣钵的。

　　在清虚观里，如此重大的事情，住持大师为何瞬间就决定下来了呢？

　　所以，不光是悟真大师惊讶，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十分惊讶！

　　这衣钵传承之事自古以来都是神话般的存在，那当然也是要讲究缘分的！

　　众人并不知晓，住持大师心里的“解梦”之事，就只当是神的力量吧！

　　可住持大师与牙子确实是第一回见面，难道这其中有某种机缘巧合？

　　悟真大师本人亦是修道之人，此刻她心里大体上算是明白了住持大师的意思。

　　悟真大师心里替牙子高兴着，这说明牙子从此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清虚观了。

　　悟真大师心里十分感慨，自己的女儿机缘和慧根何等深厚，如今在这清虚观竟也有了一个十分了得的身份呢！

　　而且，住持大师讲得特别清楚，“嫡传俗家弟子”。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牙子基本上就是清虚观未来住持的传承人选了！

　　“吕家孩儿能得到住持大师青睐，这是吕家孩儿善缘使然！悟真内心无比高兴，岂能不应？”悟真大师眼中放出光芒道。

　　“吕家孩儿，快向住持大师见礼！”悟真大师朝牙子点头道。

　　“弟子拜见住持大师！”牙子笑盈盈地跟住持大师行了跪拜大礼道。

　　“好！好！好！你与悟真今后可尽享清虚观所有清修资源！”住持大师郑重地将一份钥匙交到悟真大师手里。

　　“悟真替吕家孩儿谢过住持大师！”悟真大师拿着这份钥匙，她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悟真大师清楚，这份钥匙的含金量——清虚观多年的秘藏（包括住持大师的不传功法）都要向牙子开放，牙子也不用再躲着练习功夫了。

　　“悟原，赠予田产的事情，你空了便同吕家孩儿去走一遭。”住持大师吩咐道。

　　“是！”悟原大师应道。

　　与先前的吵吵嚷嚷不同，如今的大殿里充满了温馨，道姑们彼此都和颜悦色地谈修论道、聊着八卦。

　　或许大家都在纷纷猜测眼前这位“富家公子”的真实身份呢！

　　对于旁人的议论，牙子无暇顾及，因为她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去办！

　　牙子觉得肩上的责任更加重大了，她打算今后凭着自己的力量，让清虚观的“惩恶扬善”之名广为传颂。

　　牙子为何要如此定义自己的理念呢？

　　这其中还是有些缘由的。

　　首先，现任住持大师一直处于“扬善”的美梦之中，却忽略了世人也有“恶”的一面。

　　其次，牙子本身就是嫉恶如仇的人，她将“惩恶”放入自己的理念中，让“恶”少一分，则“善”便多一分！

　　因此，“惩恶扬善”是此刻牙子心里的真实想法！

　　牙子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替清虚观“惩恶”，即先计划惩罚那些贪图清虚观利益的无耻租户们！

　　“本尊”清楚，那群强租清虚观田地的农民租户恐怕是赖不掉欠租了。

　　只不过，“本尊”建议牙子，这一次不要动“粗”，得好好儿地跟农民租户们讲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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