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神箭

　　开天前的一座神庙，如今已是废墟，孤零零得在宇宙中漂浮，亿万年也不曾有人来过。

　　这里也许曾经极为辉煌，不过如今，已经积满灰尘，毫不起眼。

　　子辰和清无盘坐在神庙前的虚空中，隔着很远，感应那缕气息。那是一个曾经的绝代强者所留，万古以来，不朽不灭。

　　那也许只是曾经的强者随手一击，但却蕴含着不灭的战意，是他大道之理的烙印。

　　子辰默默感悟，体会那种破灭一切的战意。身上的气势逐渐变化，从大伏魔拳的浩大，一往无前，到度过天罚后得到的凌厉锋芒，在渐渐演变。

　　他身上两种气息渐渐重合，倒是贴近了神庙中的破灭战意。万古前的那位强者，为战而生，为战而狂。他不惧艰险，遇强更强，身上气势一往无前，破灭一切，威势无双。

　　子辰仔细体悟，身上战意冲天而起，他被那位强者的战意所影响，全情投入其中，在努力演化。

　　两人盘坐虚空中，直到三年后，子辰身上冲起一股凌厉的气势，头顶上方的虚空瞬间破碎，不能承受。他体悟到了那种大破灭真意，若是使用出来，能够增强战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再得一种神通。

　　清无也睁开眼，不过，她脸上平平无奇，也无异彩仙光，就好像普普通通盘坐三年。

　　但子辰知道，也许她得到的成就比自己要大。

　　“也不知是哪一位强人。”子辰看着神庙叹道。

　　这样的神人，就算在开天之前，也应该是绝世无双的。可是，一番大战，传奇不再，曾经的辉煌也烟消云散，埋在了历史尘埃中。

　　清无自然也不知道，两人在神庙周围走了片刻。纵然他们从那大破灭战意中有所感悟，但比之那种真正的气息，依然相差极大，不能走进神庙中。

　　子辰忽然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在远处一块乱石上。

　　两人随即落到那漂浮在宇宙中的乱石之上。

　　乱石不大，只有丈许方圆。子辰打开内世界，那株柳树在轻轻摇晃，感受到了同源的气息。

　　是那株柳树本体，曾经来过这里，在此驻足。可以感受到，有一种博大温和，却又充满道韵的气息残留。只不过，早已过了很多年，不可追溯了。

　　子辰叹气，他一直想知道，那株柳树到底是何方神圣。在神魔之路上，东方不败曾经说过，有一株柳树从不老峰返回，疑似成圣。

　　而先天十大灵根中，据说就有一株柳树。只不过，世间没有几人敢确定，也不曾有人亲眼见过。

　　子辰和清无离开这里，虚空死寂，没有生灵。两人在虚空中流浪，纵然满目荒凉，子辰依然很享受这种时光。

　　但是，这片古老的遗地太过广大，到处都是破碎的地方。有些虚空中，混沌气汹涌。纵然有先天灵气和混沌灵气，依然让两人有了离去之心。

　　两人返回此前遇到的雾霭前面，携手一起回到边荒世界中。

　　依然是混乱与危险并存，那缕灭世清风不知将两人裹挟着飘了多远。此时回到这里之后，入目所见都不是熟悉的风景。

　　子辰心中有些郁闷，若是出去之后，清无又要离开。这让他再无喜悦，反而有些闷闷不乐。

　　清无看他耍小孩子脾气，也不以为意。两人一路避开险境，向着三界中走去。就见前方瑞彩蒸腾，有一神物放光。

　　那里神霞弥漫，包裹着中间的物事，在虚空中沉浮。神物并没有气息扩散出来，子辰透过神霞，看到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神箭，看起来并不特别。子辰走近神霞，将神霞拨开。顿时，那只神箭归于暗淡，所有的异彩神光都敛进神箭中。

　　神箭此时古朴无华，灰扑扑的。若是放到三界中去，绝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子辰伸手向着神箭抓去，触手冰凉。再以元神探去，顿时，一股无匹的杀意冲来，将他元神撕碎。

　　只是一瞬间的接触，他张口吐出一口血，松开神箭，跌倒在虚空中。

　　他的元神被神箭撕碎，在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在开天辟地。

　　这只神箭和盘古有关。

　　子辰元神破碎，只得盘坐虚空中，修复伤势。清无一脸担忧，守在一边。边荒世界恐怖无比，若是一不小心，便有可能陨落在此。

　　好在，也许是因为有这神箭存在，这里很是平静。也无灭世罡风，也无血色闪电。

　　三年后，子辰才将元神拼凑在一起。这次受伤极重，差一点就真灵破碎，再也不能轮回。

　　要想完全恢复，还得很多年月。子辰从虚空中站起，再次以一缕元神探向神箭。

　　元神刹那崩碎，子辰再次跌倒在原地。但是，他也从这次接触中，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依然是盘古开天辟地，他手持大斧，劈开混沌，造化世界。开天时的杀意横扫混沌中，但在开天后，依然在某些地方有所残留，包括这边荒世界。

　　又是三年，子辰再次尝试以元神接触这神箭。这一次，他看到盘古的开天杀意在千万年之后，汇聚在一起，凝聚成一只神箭。

　　这是一只开天神箭，是盘古的开天杀意凝聚而成。

　　它能碎混沌，破万界。

　　子辰不断以元神接触神箭，渐渐地，每一次元神破碎的程度都削弱了。他的气息留在神箭中，元神在上面留下了烙印。

　　九次之后，神箭已经不再伤他元神。他的元神破破烂烂，满是裂痕。只是勉强拼凑到一起，而且由于开天杀意的原因，极难愈合。

　　子辰也不知这样是否值得，至少暂时，他没有办法恢复元神，战力也会受到影响。

　　他握起神箭，递给清无，说道：“离开边荒世界之后，你就要去游历三界。我知道你有法宝护身，但是，有这只神箭在，也可以多一分保障。”

　　他情真意切，但清无却推开神箭，说道：“你知道我不会接受。”

　　子辰无奈，说道：“原本还想留个念想，让你可以时时记起我。现在看来，你是准备彻底和我划清界限啦。”

　　清无笑道：“你这样没脸没皮，恐怕忘了也不容易。”

　　子辰一阵得意，说道：“那也算是印象深刻，至少不算是全无特点。”

　　他握着神箭，递给清无，认真说道：“拿着吧，我会更放心。”

　　清无美目盈盈，看着子辰，说道：“我们两个，你才是那个让人放心不下的。”

　　她轻笑道：“你又能惹祸，又不够无敌。”

　　子辰脸色一垮，委屈道：“我也是三界闻名的天骄俊杰啊。”

　　清无打趣了子辰，轻轻推开神箭，说道：“是啊，大狗熊。”

　　子辰心中一荡，何曾见过清无这样娇俏的样子。她从来都是平淡模样，面对别人时，总是风轻云淡，沉静无波。何曾这样和别人打趣，说这些风趣的话。

　　他收起神箭，又取出一架木琴，递给清无，说道：“既然你不收这神箭，这架木琴总可以收吧，这是我自己做的。”

　　那是一架普通的瑶琴，以一种神木制成，并无仙光瑞彩，但却有一种自然真意。

　　这是子辰砍下了仙露湖边枯死的那株古木一根枝杈制成，想要送给清无防身。

　　那古木的一滴露水，便可成为一尊圣人，本身不知高阶到何种地步。这样的古木制成的瑶琴，自然算是至宝。

　　他为了砍下这支枝杈，花了百年时间。随后为了制琴，又是两百年。前后三百年时间，才勉强完工。

　　虽然他不懂炼器，但古木本身太过高阶，根本无需他多此一举。

　　清无自然可以感应到这木琴内蕴的大道气息，她素手轻轻拂过琴身，又看向子辰。

　　子辰见她喜欢，不由嘿嘿笑道：“手工作品，不是什么宝物。”

　　清无不说话，子辰不知她心中所想，此前每一次送东西给她，都要被拒绝一次。而重玄前后两次送宝物给清无，都被推拒。

　　他心中忐忑，踟蹰不安。清无说道：“我记得，仙露湖边有一株古木。”

　　子辰见她猜到，顿时讪讪，说道：“反正早就枯死了，也就只能用来当柴烧。能够做一架瑶琴，也算物尽其用。”

　　“那可是能够成就圣人的仙根。”清无看着他，眼眸中带着莫名之色。

　　关于仙露湖，关于那株仙根，子辰只和清无说过。

　　子辰讪讪得不知该怎么说，只得道：“就算如此，那也只是曾经。”

　　他担心清无不收，但没想到，清无却接过瑶琴，说道：“这件礼物，我收下了。”

　　子辰大喜，笑得嘴角扯到了耳朵根。却听清无说道：“虽然丑了点，但毕竟是你的一番心意。”

　　子辰才不在意她的贬损，心情大好，说道：“我本想在边上画两个人儿，携手共度红尘，可惜怕你不开心。”

　　清无抱着木琴，笑意盈盈，说道：“你画的那么丑，我当然不开心。以后弹琴时，岂不是影响心情。”

　　子辰又说道：“我还做了一首诗，本来也想写上去。”

　　清无奇怪道：“你还会作诗？”

　　子辰讪讪，挠着头说道：“虽然不太通顺，但也勉强算诗吧。”

　　“素月清清，云渺似无。如梦仙子，岂望良辰。”他轻轻念道，自然带着情意。尤其是想到其中无奈之处，又不由自主有些伤感。

　　清无明白子辰心中之意，她目光如秋水，似乎有无限柔情，让子辰忍不住想要将她抱在怀中。

　　但清无很快收拾情绪，她抱着木琴，转过身说道：“你赶快炼化了这神箭，边荒世界太过危险。”

　　子辰暗自气恼，看着手中开天神箭，满是嫌弃，多希望以这神箭换来刚刚的柔情蜜意。

　　他不知清无到底怎么想，每次都不肯正面面对。听她语气，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总是不肯直说。

　　神箭上有子辰元神气息，但却不能以元神直接祭炼，会将元神绞碎，不能修复，只能轮回。

　　他将手指搭在神箭上，血流如注，染红了神箭。他以自身仙血洗练这神箭，留下烙印。

　　这神箭是盘古开天杀意凝聚而成，极难炼化。子辰耗尽一身仙血，也无法成功。他先后几次，换了数次血，让自己形同枯槁，才真正烙印下自己的痕迹。可以操控这神箭。

　　在他炼化神箭的时候，清无在一边拨动琴弦。琴声悠悠，并无固定的旋律，但却让子辰满心欢喜，随着琴声心情变化。他也体悟到了琴声中，清无的思绪。两人偶尔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在这种心情之下，便是元神和肉身的痛苦，也像是若有若无了。

　　数十年后，神箭祭炼成功。子辰和清无继续赶路，很久之后，看到了那处深渊。

　　那里魔气腾腾，不像当年一样平静。自从重玄拿走神山和圣人心脏，镇压魔龙的阵法便渐渐失效，导致魔气四溢。

　　在子辰和清无看到深渊的时候，那头魔龙从深渊中腾起。残余的阵法覆盖在他身上，闪烁神光。神光劈碎了虚空，让那里混沌气汹涌。但魔龙却全然不在乎，在混沌气中翻滚。

　　他看到了子辰和清无，却并不放在心上，视如无物。身躯轻轻一摆，最后残余的阵法破碎。

　　就在此时，又有一道阵法出现，压在深渊上方。

　　那道阵法化成一条大龙，挡住深渊，在压制下方的魔龙。但魔龙轻轻游动，根本不曾在意。

　　这个阵法比之前的阵法弱得多。那魔龙显然很轻松就能破阵，但他从未将阵法放在心上，任由它存在。

　　他偶尔会轻轻触动那道阵法，让阵法所化的大龙嘶吼咆哮，张牙舞爪。他好像看戏一般，全无被镇压的恼怒。

　　“他若是想走，这阵法根本挡不住。”子辰凝重说道。

　　若是让这魔龙跑到三界中去，不知会造成多大的恐怖杀劫。自古以来，魔道便被喊打喊杀。神魔之战发生了数次，不知死了多少仙人。两者之间不两立，根本毫无和解的可能。

　　说起来，魔道修行法也是修道正法之一，也是康庄正途。但是三界之中，总是对魔道难以容忍，恨不得赶尽杀绝。

　　想起开天前的那座神庙中，黄中李所留的文字，天魔贪图三界神物，导致了那场大战，子辰若有所悟。

　　三界之中，应该有人知晓真相。只是不知，是道祖，还是那几位圣人。

　　佛门和魔道最是相互仇视。佛门弟子总是以降妖除魔为口号，不知镇压与斩杀了多少魔道人物。但是，他们太过偏激，只要见到魔道修行者便要斩杀，将魔道打入了歪门邪道之中，必杀之而后快。

　　但子辰却觉得，魔道修行者也未必就是坏人。例如千千，就数次帮助自己，救过自己性命。

　　人性才最险恶。以人心分善恶，却不应以正魔分黑白。

　　自己也是佛门口中的大魔啊。

　　子辰想到以后可能的种种，不由为当日的选择有些后悔。

　　两人避开深渊，一路前行，终于到了边荒世界的边缘。那里有一股毁灭神风正在肆虐，正是撕碎子辰毁灭神风旗的那一道。

　　子辰恨得牙痒痒，但清无却轻轻笑道：“毁灭神风，真是不愧毁灭之名。”

　　子辰耷拉着脸，看着清无说道：“连自己的同源法宝也毁灭，真是太无情，太冷酷，太无理取闹了。”

　　“那你就不无情，不冷酷，不无理取闹？好端端的把自己法宝扔进去。”清无说道。

　　“我哪里无情，哪里冷酷，哪里无理取闹了？我也是为了让它更进一步。”子辰大叫冤枉。

　　“你哪里不无情，哪里不冷酷，哪里不无理取闹？明知道那是毁灭神风，还敢那样做。”清无继续说道。

　　子辰咽了一口吐沫，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清无，感觉这样的打趣也满是温馨甜蜜。只不过，为了不让读者以为我在水字数，子辰赶紧打住，说道：“好吧，我无情，我冷酷，我无理取闹。可是我愿为了你，热情，活泼，善解人意。”

　　清无白了子辰一眼，不再理他。就在这时，子辰忽然有所觉。

　　只见那毁灭神风中，一杆大旗招展。纯黑色的大旗充满毁灭气息，周围的毁灭神风都在绕着它转动。

　　子辰的那杆毁灭神风旗破碎之后，曾有一块落回子辰手中。

　　他取出那块残旗，就见那块旗面波动不休，绽放仙光，和毁灭神风中的那杆大旗相互呼应。

　　“那是曾经的那面旗。”子辰惊叫道。

　　那面破碎的大旗，在毁灭神风中重新孕育，融合了很多神物，成为一件新的法宝。

　　大旗猎猎，让虚空都黑暗了下来。毁灭的气息铺天盖地，同时，由于开天煞气的影响，威力更增。

　　子辰看得眼馋，他催动手中的残旗，召唤那杆新的毁灭神风旗。

　　子辰曾在那杆旗中留有自己的烙印，虽然烙印已经消失在毁灭神风中，但依然对那杆大旗有影响。

　　大旗向着子辰的方向飞来，但同时，那股毁灭神风，也呼啸着向这边吹来。

　　子辰吓得心惊胆战，赶紧停止。

　　他在虚空中走来走去，眼睛红通通的，一定要得到那杆神旗。

　　他沟通体内的柳树枝条，但毫无反应。他又以开天神箭对准毁灭神风，但那杆大旗也发抖，会被毁掉。

　　他想了半天，却见清无抱着那架木琴，直接走进了毁灭神风中。

　　毁灭神风靠近木琴，就见木琴发光，那神风和缓了起来，像是普通的三月春风，徐徐吹拂。

　　清无径直走到大旗边上，轻轻握住大旗，又走出毁灭神风。在她离开后，那毁灭神风重新狂暴起来，吹向远处的虚空。

　　子辰接过神风旗，喜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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