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外婆坐在床头柜
依照这里的习俗，外婆的遗体要在灵堂里停放七天，每一夜，莫知兰的爸妈都要守灵，她也必须在灵堂里陪跪。
灵堂里点了四十九支白色蜡烛，三支点在红木棺材下外婆脚的位置，意喻来世人生一片光明。
外婆的红木棺材，是家族裁制的，外婆的家族从前很庞大也很富有，是有名的地主户，但后来人丁渐少，再加上搬移的搬移，血脉单传的断了，这个家族也就慢慢败落了。
这口棺材，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裁制而成的，放在一个地窖里，十二把锁锁着。
莫知兰其实不太赞成这样铺张浪费的行为，人死了就连头发都要剃光。
赤果果来到这世上，也是会赤果果地离去的。
莫知兰摸了摸棺材，叹息，真搞不懂人们的想法，就算你棺材再好，带多少金银珠宝进墓穴，你也还是不能用，暴殄天物不说，还遭盗墓贼惦记，死了进土里都不得安宁！
火化多好，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会造成空气污染，但是不会浪费土地资源啊。
要是我死了就火化把骨灰当肥料洒了，好吧，想得太远了。
如果每个人都像她这么想就好了，多留点资源给后代，也不失为一美德。
“兰兰，还好吗？”妈妈挪了一下垫子，靠了过来。
“嗯，还好，妈妈您别担心。”莫知兰握住妈妈的手，安抚她。
“实在受不了就去睡吧，有我和你爸爸守呢。”妈妈摸摸她的头，将她耳边掉落的头发别在耳朵后。
“没事没事，在学校也经常熬夜呢，受得了的。”莫知兰侧过身帮妈妈捏了会儿肩。
这已经是第四个晚上了，除了做法事的阴阳先生们还在，其余的人都遣散了。七月的天气，还很热，怕外婆的身体发臭，所以这几天外婆的身体是放置在冰棺里冻着的。
爸爸连续三天没闭眼，所以今晚就让他去睡了，她和妈妈轮流守着。
这时，做法事的先生们也停了下来，灵堂里顿时安静得只有蜡烛燃烧时啪啪的声音。
蜡烛突然被大风吹得晃了几晃。
“咦，这鬼天气，咋突然变得啷个冷哦。”一个阴阳先生搓着手臂看了看大门外。
莫知兰也搓了搓冷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对身边困得耷拉着眼皮的妈妈说，“妈妈你去睡吧，突然变冷了，我守着就好。”
“哎，不行了，人上点年纪就不能熬夜了，那行，妈妈去睡一会儿，待会儿换你去睡。”妈妈起身，揉揉膝盖。
“好，快去吧。”莫知兰目送妈妈去屋里后，在蜡烛上暖了暖手。
身边一阵冷风袭来，莫知兰疑惑地转过头，然后瞬间石化风化沙漠化了——她的外婆，正跪在她旁边阴恻恻地看着她笑……
莫知兰迅速低下头，假装没有看见，可是，好冷啊啊啊。
莫知兰欲哭无泪，她不知道外婆为什么总是这样阴恻恻地看着她笑，到底她是哪里惹到了外婆的魂灵啊？
莫知兰故作镇定，咬牙忍着冷，看几个阴阳先生还在自顾自地聊天，一点也没答发现她身边出现了一个鬼魂。
尼玛你们不是阴阳先生吗，为什么不知道我身边还有我外婆在呢？都是骗子啊啊啊。
七日后
凌晨四点，刚好听见鸡鸣声，出丧队伍就出了门，爸爸抬着灵位走在前面，妈妈和几个女人跟在后面哭着丧。
“起——”穿着像林正英僵尸片中的阴阳先生的人一甩手中燃起的黄钱纸，抬灵柩的大汉们就喊起了号子。
莫知兰在后面差点就忍不住喷笑了，这些阴阳先生真搞笑，要是让他们昨晚像她一样和外婆跪在一起，看他们不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现在的人为了赚钱，扮演什么角色的都有，当然，她也并不是否定全部人，有的人，是真的会几招茅山道术，镇邪驱魔，而有的人就是招摇撞骗。
莫知兰跟着一队人跑在前面，手里抱了几个大花圈，又扎手又硌胸，还要跟着大部队跑，再加上这几天睡眠不足，莫知兰没多久就冷汗淋淋了。
她有点轻度低血糖，没有晕倒已经是最意外的了。
“起——”后面，汉子们的号子声越来越急促，搞得莫知兰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
“下殓——女眷回避。”下葬的时候，莫知兰浑浑噩噩地跟着阴阳先生的指令来做。
中国的很多地区，特别是农村，还保留着古老的下葬仪式，每个地方都有地方独特的习俗。有的地方的习俗繁琐耗资铺张浪费，这是莫知兰特别厌恶的。
中国古文化我们要不要继承呢？当然要，但是，我们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不是打着传承老祖宗传下来的瑰宝的幌子去索求财物，劳物伤财。
莫知兰有次去外省朋友家吃酒，那边是叫吃酒，朋友告诉她很多那边的恶习，每家每户都想破了脑袋办酒席敛财，变质了的礼尚往来。
办酒成为了一种不良风气，国家还出台了一系列相关政策，甚至有的地方还上了新闻热点。
“礼成——”阴阳先生的高声喊打断了莫知兰的回忆。
等她完全回神时，棺材已经埋好了。哎！人就是如此渺小，一抔黄土，一生到尽头。
~~~~~~
熬了几天的夜，莫知兰回到外婆的老宅时，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倒头就睡。
莫知兰以为累了这么久，应该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可是她以为的错了，她总是在重复做一个梦，醒来却又记不得梦的内容了。
“滴答滴答——”莫知兰一直在床上睡到晚上十二点，床头柜上的老钟钟摆每摇摆一次，莫知兰的眉头就皱紧一分。
莫知兰窝火地扒了扒头发，眯着眼看向床头柜。
“咯咯——”朦胧中感觉床头柜上坐着一个人，还咯咯笑了起来。
“啊！”莫知兰睁开眼，看见外婆正盘腿坐在床头柜上，一双阴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尖叫一声，从床的一头滚到了另一头，这下瞌睡完全醒了。
莫知兰欲哭无泪，外婆这是缠上她了？她咽了咽口水，尝试着与外婆交谈。
“外婆……”莫知兰抱着枕头轻声喊了一句，老太太就转了一下眼睛，这表示听见了吧？
“那个……外婆，您到底想要什么呀？我帮您做好还不行吗？您老不要每天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好不好，虽然说我胆子是大，但也经不住多次这种吓啊……”莫知兰又哭又笑，一口气快速说完。
“咯咯——”老太太突然又开始看着她笑。
“呜!您老还是杀了我吧！”莫知兰暴走了，她仰头哀嚎，抱着枕头乱砸一通。
“……咯咯……给我找个孙女婿，成了，老身自然会走。”老太太终于不再笑得那么阴恻恻了，声音沙哑。
“……”感情外婆这是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啊，外婆您老人家直说好伐？突然坐在床头柜，会吓死人的。
“孙女婿是吧？好说好说，一定找一个最好的！”莫知兰一拍大腿，爽快答应。
“自己找……”老太太收起了笑。
“当然是我自己找，别人一定插不了手。”莫知兰脸上的笑快裂开了。
“自己找……我找……”老太太重复了一次。
外婆，不会是说……她自己找一个孙女婿吧？
“……那外婆您有人选了？”莫知兰看着老人，试探地问。
“去后山的老榕树下，你会知道答案的。”老人高兴了，翘着兰花指，抛了一个媚眼。
“呵，呵呵，呵呵呵！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莫知兰龇牙咧嘴地笑着，牙齿全露，笑得有点费力，一阵恶寒。
“额……”人呢？不对，鬼……也不对，外婆呢？……
“后山榕树下？什么鬼……”莫知兰哭笑不得，现在真的睡意全无了。
莫知兰睁着眼，摆着大字形，木然地看着天花板，默数着绵羊。
“啊！完全不管用！”没过一会儿，莫知兰就扒着头发，抱着头在木床上打滚了。
外婆的老宅，什么东西都是老古董了，比如说这张木床，年龄就是她的几倍了，她一滚，木床就会嘎嘎直响。
莫知兰一个翻滚滚到了床边，对上一张煞白煞白的脸。
“啊！！”莫知兰忍不住尖叫，她今晚被吓得够惨了好吧！先是外婆出现在床头柜上，现在又出现一个长发女鬼，尼玛！还让不让她好好睡了！
在莫知兰闭眼尖叫的当口，长发女鬼已经回到了天花板上，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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