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外婆的爱情故事

　　外婆上山已经整整七日了，按这边的习俗，头七时，子女都会回来上香，据说是接老人的灵魂回家。

　　爸爸妈妈七点就到了，莫知兰起床后就没发现君起灵，没来得及找，只得和爸妈去了先去外婆的墓地上香。

　　妈妈上完香，在外婆的墓前跪下，细细碎碎地说了一些话，诉说着对母亲的思念，拜请母亲的保佑，保佑家族的兴旺发达，丈夫女儿的平安健康，唯独没说保佑她自己。

　　“兰兰，来，跟外婆说说话。”妈妈擦掉流下来的泪，起身拉着她在外婆的墓前跪下。

　　“妈妈……我不知道说什么！”莫知兰跪在墓前，低声对妈妈说。

　　“说什么都可以。”妈妈牵强地笑笑。

　　“好吧……外……婆！”莫知兰转过脸对着墓，一抬头发现外婆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墓边的老人摇椅上。

　　“外婆，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好，我会好好地对他，我会好好照顾爸爸妈妈，我会努力学习找一份好工作，你在那边也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常回家看看。”

　　莫知兰看着坐在摇椅上的外婆，笑了。

　　“呵呵，老身过段时间也要离开咯。你和他好好相处，也许路途艰辛，甚至寸步难行，但若是你不放开他的手，他也一定不会放开你的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和他会修成正果的。爱情之路是艰辛的，你和他的情缘，是上天注定，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拆散的。”外婆摇晃着摇椅，慈祥地笑着说。

　　莫知兰一愣，原来外婆并不可怕，听他们说，人死后，会回到生前最好的状态，也许，现在的状态是外婆与她之间最正常的一次。

　　“外婆，你为什么让我与他相遇呢？”莫知兰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外婆歪着头，开始回忆，“呵呵，那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夏日正午，我拄着拐杖去后山背一捆柴，回家的路上身体一晃，坠下了几米高的田埂。”

　　“我以为我会死或半身不遂，但是我却安安全全地落了地。你猜怎么着？”外婆一拍双手问，丰富的表情，丰富的动作。

　　“在我倒下去的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出现一个飘在空中的漂亮男子，他一把抓住我，将我送到了地上。”在莫知兰没来得及插上话，她又开始说。

　　“我看到他被烈日烧烤，整个人都在冒青烟，我探查了他的生平，发现他与你有纠葛，我看他长得俊俏不凡，与你倒也般配，便生了将他变成外孙女婿的想法。”外婆摇头晃脑的讲完，特得意地笑着。

　　莫知兰有种幻灭的感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怕我，外婆以前觉得你的命格与我冲突，迷了心智，对你太冷漠，其实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呢？我爱你的母亲，爱她的一切包括你，你的父亲她的丈夫。我这一生过得太失败，幸好还有机会弥补，乖乖，外婆也要去寻找属于外婆的幸福了。”外婆说完，泪眼朦胧地看着莫知兰，哽咽了。

　　“您一定要幸福。”莫知兰也哽咽着对外婆说，听外婆说她对她也是爱着的，又开心又觉得难过，开心的是外婆对她隐忍的爱，难过的是她们输给了命格之说，却从没好好交谈过，都用心墙隔离了彼此。

　　“我会的，我已经找到我的他了，虽然有点迟，但我相信事在人为，我会和他重新相守的。”外婆一脸娇羞，笑得像一个处于热恋中的年轻女子。

　　“外公他是怎样一个人呢？”莫知兰想，外公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可以离世太早，她从未见过，连照片都没有。

　　“他啊……遇见他，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那个年代，一个个男人由于少吃少穿长得歪瓜劣枣的，就他又高又直，周周正正，我一眼就相中了他。”外婆靠在躺椅上，又开始了回忆。

　　噢，原来是一见钟情啊，不对，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原来外婆也是一个大花痴。莫知兰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那是八十年代最困难的时期，外婆家虽是地主家庭，却把钱财都自动上交了，逃过了被批斗的一劫，也还过得去，能吃饱饭穿暖衣。

　　外婆那时是有名的大家闺秀，不愁吃不愁穿，于是就有多余的时间去猎艳，也就是她说在众多歪瓜劣枣中一眼相中一个人的原因。

　　两人见了面，外婆对那人喜欢得紧，但那人却是榆木疙瘩，愣头青，以为外婆是去招工的。

　　外婆对他展开了猛烈的攻势，终于抱得美男归，两人谈婚论嫁，过了一段幸福美满的生活。

　　好景不长，国家征兵，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上战场，抛下外婆和孩子，一去不复返。

　　那时候，外婆才二十三岁，但外婆固执地相信，他一定还活着，他活着，她便不会离去，她会守着宅子等他归来，她不顾家人反对，搬出了家族，独自一人抚养着孩子，像一座山似的扎根在两人结婚的地方守候。

　　这一等，便等来了国家兴盛，民族富强；这一等，便等来了女儿长成恋爱嫁人生子；这一等，便等得头发花白容颜枯萎。

　　等待的时间过得尤其煎熬，尤其辛酸，又尤其幸福，几番春去东来，人生就到了尽头。

　　人，怕别人欺骗自己，却又喜欢自己骗自己。

　　她坚信他还活着，如她一般活得好好儿的，白发苍苍却身体硬朗……至少，他还好好地活在她的心里，容颜不改，初心不变。

　　说不怨那是假的，但每当怨恨升起，又会被她硬生生压下去，自欺欺人地活到了九十多岁。

　　“你妈妈生下你的时候，我去看了你一眼，你满周岁的时候，我去看了你，你的眉目，像极了他，我后来便不再去看你。我怕自己信念崩塌，我怕自己活在怨恨里，最后，我还是选择了一个极端，讨厌你，谈不上恨，却又像一个梗梗在心头。”外婆抹掉眼泪，望着远处失神。

　　莫知兰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若外婆不说，她绝不会知道外婆为何对她冷漠，为何一个人孤寂地守着老宅。

　　她斩断了所有退路，画地为牢，高筑心墙用毕生心力守候一份回忆，守候一个活在她心里的人。

　　“好了，我要走了，告诉你妈妈，我深深地爱着她，她的一切……”外婆说完，变得越发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兰兰，别哭了。”

　　回过神，妈妈和她紧紧抱着，哭成了泪人，爸爸也站在一旁红了眼眶。

　　莫知兰捧着妈妈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外婆让我告诉你，她深深地爱着你，爱着你的一切。”

　　“呵呵……”妈妈又哭又笑的擦掉眼泪，起身抱住了站在一旁的爸爸。

　　回家的路上，莫知兰感慨万千，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不是没有真爱，而是我们缺少发现真爱的眼睛。

　　多少人有机会相遇相爱却生生作掉了缘分，多少人闪婚闪离拿婚姻当儿戏，多多少人一往情深奈何缘浅，爱而不得？

　　若不是外婆的例子，她很难相信有人会有那么深的执念，她会是对君起灵一往情深百般执念的人吗？

　　不，她知道她没有那份毅力，她是一个懦弱的人，不敢对别人任何承诺，也不敢相信别人的承诺，她有自知之明。

　　但这一次，她想放手一搏，用全部身心去接受君起灵，不管他对与错，不管他贫穷与富贵，不管他生与死，她都会爱着他。

　　……

　　君起灵预感到有人会来老宅，便撤掉了老宅周围的结界，回了一趟梦境山老榕树下。

　　几日未回，榕树方圆几里的结界被破了，榕树也被人翻起了根，君义种下的全部兰花只能看到几条根须露在翻起的泥土上。

　　看来有人知道他已经被解开了封印离开了这里。

　　君起灵看着手上与君义签下的生死咒，显示着他很好，而且生命线延长了几倍不止。

　　他松了一口气，只要君义没事，这里被毁了也没有大碍，虽然他不太喜欢君义叽叽喳喳的性子，但他打心里珍惜这个八婆的小鬼，几百年来，也习惯了他的存在。

　　签下生死咒，不是为了束缚他，只是想护他周全，只要他有一口气，就必定不会让那小鬼死或者坠入畜生道轮回。

　　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是阻止不了那小鬼变成畜生的命运，还是一只被人捧在心窝子里宠的畜生，当然这是后话。

　　突然地下传来一阵震动，雄性螣蛇瞬间从他衣服上腾起，将君起灵圈护在了身后。

　　君起灵只觉得一阵眩晕袭来，又感觉到了身体与灵魂剥离的熟悉疼痛，晃神间，他又感觉到自己飘了起来，虚空中有什么东西吸住了他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螣蛇一口含住了他的身体，圈起飘在空中的他，转瞬消失在了原地。

　　莫知兰焦急地在大院子里来回走，君起灵还未回来，爸妈已经收拾好了一切，打算回G市了。

　　“兰兰，你在干嘛呢？帮忙搬米。”妈妈在屋里喊了几嗓子。

　　“我……我有事，等等。”莫知兰望眼欲穿地看着院门外。

　　他去哪里了呢？难道他离开了吗？还是遇到危险了？还是被人劫回家当老公或者老婆了？也不无可能，毕竟他长得可攻可受又俊俏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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