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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只是忘了告诉你(5-6)


  施索一路看他拿走碗, 擦桌子, 但直到舍严把脏纸巾放到边上, 她才后知后觉, 桌上的脏乱被收拾干净了。

  施索看着他, 想了下,试探着说:“我们上次来的时候,你提都没提过。”

  “你没问。”

  “我不问所以你才没说?”

  舍严沉默。

  施索松开吸管:“那我现在问了,你之前来这里干什么?”

  舍严:“好奇来看看。”

  “好奇曹荣?”

  “嗯。”

  “你怎么知道曹荣家在这里?”

  “新闻画面。”

  他八月中旬刚来黎州, 人生地不熟,要从新闻画面中得知曹荣住处,不可能不经过一番搜查。

  施索歪了下头, 问出疑惑:“你既然好奇曹荣, 怎么不问我?直接问我他住哪里,比你从新闻画面里找简单多了。”

  舍严看着桌上两个ad钙奶空瓶,不答反问:“还要喝吗?”

  施索摇头, 以前舍严不想回答人,她也就随他去, 一般都不勉强他,今天她却很想刨根问底:“你先……”

  舍严视线看向她身后, 老板的大嗓门传了过来:“等久了吧帅哥美女, 猪肝面和雪菜肉丝面!”

  老板过来了,施索暂时把话咽回去,正事要紧。

  两人没急着动筷子,施索把边上一张塑料椅拉过来:“老板, 坐会儿。”

  老板一屁股坐下:“你们找我打听什么啊?”

  “之前在你这里帮厨的那位梅大姐。”

  “哦,她呀。”老板打量施索和舍严,“我记得你俩,是不是上个礼拜才来过?”

  时间有偏差,但也差不多,施索说:“对,老板您记性真不错。”

  老板咧嘴:“哪啊,我这成天这么多客人,越忙越没记性,也就你们帅哥美女我才能有印象。”

  客人多,老板也没太多功夫,话落就直接切回正题,问施索和舍严打听梅秀菊什么。

  施索把自己名片递过去:“我是《九点新闻》的记者,我们最近有个公益项目,梅大姐他们家的情况我们之前也了解,现在想再跟进一下,想知道孩子的病情,他们家的现状,如果可以,想再把她列为帮助对象。”

  “什么?又给她送钱?!”老板一阵酸气。

  虽然酸气止不住,但老板也尽量实话实说,他虽然怀疑新闻报道后梅秀菊捞了不少,但除了她辞工这事,还有曹荣开了辆二手面包车,他们家跟以前没两样,孩子病情仍不见好,梅秀菊医院家里两点一线,偶尔他也看见曹荣开着面包车去医院给孩子送饭,曹荣不打老婆不跟邻居吵架的时候,还有点人样。

  施索确定了梅秀菊辞工的时间,具体日期老板没记住,但就在新闻播出后,至台风前的这段时间范围。

  那个时候,景园小区的房子还没出事,没人能知道曹荣随后会发财。

  施索和舍严对视一眼,跟老板道了谢,两人吃着面商量。

  “梅秀菊现在完全拒人千里,没法交谈,就没法套话。”施索苦思冥想。

  舍严思量道:“但他们夫妻会交谈。”

  施索看着舍严,半晌,定下简单计划。

  下午还有工作,吃完面,两人在饭店外面和老板边聊天边等,但运气不佳,没等到梅秀菊。

  赶时间先走,施索拜托老板转告梅秀菊“公益项目”这事,要是碰上梅秀菊回来,最好能给她打个电话。

  老板满口答应。

  过了一晚,老板也没电话,次日施索和舍严抽下午又去了一趟,同时跟康友宝通着话。

  康友宝跑到医院,回复他们说:“梅秀菊拎着饭盒出来了,肯定是回家。我见着曹荣了,他在医院看孩子呢。”

  运气不错,只有梅秀菊一个人回来。施索和舍严守株待兔,没一会儿就见到了人。

  梅秀菊看见他们,愣了愣,神色略显慌张:“你们怎么在这里!”

  施索解释:“梅大姐,我们电视台有个公益项目,朵朵不是还在治病吗,这个项目能帮她筹到医疗费,你电话不接微信又不回,我想跟你商量这事。”

  梅秀菊张了张嘴,似有意动,但过了会儿,还是说:“不用了,不用了。”

  施索不解:“这是为什么?你们医药费又没着落,这次机会又这么难得。”

  “真的不用了,我不想让朵朵上电视了。”梅秀菊似乎找到了借口,她低着头越过他们往楼上走,“对不起,你们走吧。”

  施索追了几步,梅秀菊不为所动,施索只好道:“那能不能借下你家的厕所?”

  梅秀菊站在楼梯上,迟疑了一下,没办法拒绝这种请求。

  施索和舍严成功进入梅秀菊家,和上次来时见到的一样,房子装潢摆设都很简单,但还算干净,客厅里摆着一家人的照片和小孩子的玩具。

  梅秀菊指了下洗手间,施索走了过去,进入卫生间后喊她:“梅大姐,能不能帮个忙?”

  “怎么了?”

  “我那个来了。”

  梅秀菊赶紧过去。

  客厅只剩舍严一人,舍严走到沙发边上。

  沙发款式老旧,底座基本贴地,这种沙发很重,搬动不易,一般人很少会挪开打扫,舍严蹲下,把口袋里的录音笔放到沙发贴墙的角落。

  录音笔电量充足,工作数天没有问题,还能定时段录音,这个位置正好还在主卧门边,里外对话多少能录进去大半。

  违法的手段不能用,但“落下”一支录音笔不成问题,收效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舍严正要站起来,视线无意中扫过边几,突然一顿。

  方形的边几不大,这种老式边几应该是木工手工打造的,台面上还压了一块玻璃,玻璃下是蕾丝桌布。

  年代剧里才有的装饰。

  但在玻璃和蕾丝桌布之间,还夹着三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有个熟面孔。

  梅秀菊从洗手间里出来了,舍严走开几步,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梅秀菊也不是一个会找话的人,她搓了搓手,边走边说:“你坐……”

  大概紧张或是什么,她不小心绊倒了地上的玩具,哇啦一声,叠叠高倒了一地。

  上回舍严看新闻视频,也见过出现在镜头画面里的叠叠高。

  “孩子喜欢玩这个?”他过去帮梅秀菊捡。

  “嗯,挺、挺喜欢。”

  “叠得很高

  。”

  “他爸帮着的。”

  卫生间门开了,舍严拿着一块玩具抬头,施索说着“梅大姐”,看向舍严,舍严点头,施索接着说“我好了”。

  梅秀菊赶紧起来送他们,施索和舍严也没再逗留。

  离开梅秀菊家,施索松口气,和舍严回到车上,她问:“过两天来拿?”

  “三天也行。”舍严说。

  “应该不会被发现。”施索自我打气。

  “不会。”舍严说,“旁边有边几遮挡,她也没这么巧刚好推开沙发打扫卫生。”

  施索点头,又说:“到时候我们如果没借口去拿,只能找大华了。”

  这是他们一早商量的办法,大华在这边社区工作,又去过梅秀菊家调解夫妻矛盾,找借口再去一次,比他们要容易得多。

  “嗯。”舍严应着,拿出手机,打开照片给施索看,“我刚才拍的。”

  “什么?”

  “压在边几玻璃下面的照片。”

  施索凑过去看,第一眼不太确定,她把照片放大,又看了几秒,她诧异地问:“他们家的边几?”

  舍严点头。

  施索之前去他们家,没留意过边几玻璃底下,大约当时上面摆着烟灰缸或者什么东西遮挡住了,否则有照片,她多少会留意一两眼。

  照片是集体照,大约有十多人,前排拉着横幅,上面写着“某某装饰公司”,此刻看见照片上和曹荣站在一起合影的男人之一,她诧异过后慢慢想起了曾听闻到的往事。

  十多年前,赵姮姐的男友,也就是现在的丈夫,曾因意外只身离家打工,他们分离了三年,前两年,他丈夫到外省谋生,最后一年,他丈夫出国打拼。

  那外省谋生的两年,正好就是在黎州。

  同曹荣合影的男人,就是十多年前的赵姮姐的丈夫!

  世界得多小,才能这样“碰见”。

  施索看向舍严,张了张嘴,仍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她才问:“我记得赵姮姐的老公叫周扬?”

  “对。”

  “他跟曹荣是朋友?”

  舍严看了眼照片,说:“十几年前拍的集体照,不一定是朋友。”

  另一头,康友宝已经开着车,跟了曹荣一路。

  本来他盯完梅秀菊就准备回去了,结果梅秀菊刚走没多久,他就发现曹荣扔下孩子出来了,跟一男一女碰上面,然后三个人一起开着车走了。

  他直觉告诉他要跟上,跟舍严和施索发了条微信,他就这么跟了过去,最后车子停到路边,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就见一家旅行社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曹荣三人围住了男人的去路。

  康友宝觉得从旅行社里出来的这个油腻腻的男人有点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他索性拍了几张照片。

  又坐车里盯了一会儿,实在猜不透那几人在聊什么,等他们散了,他想了想,不死心地又跟着曹荣,直到回到医院,他才“槽”了声,不想再浪费时间,开着车回电视台了。

  后边车位,一辆小车一动没动,宁茹久把自己往座位底下一缩,等康友宝的车开走了,她直起身。

  “我就知道!”她龇了龇牙。

  康友宝有新闻不跟她说,反而给施索打下手,她一定要抢到这条新闻!

  打电话回电视台请假,她从现在起就盯着那个男人了!

  施索和舍严也回了电视台,先把手头工作完成,晚饭时间才和康友宝碰上面,双方交换今天的成果。

  “屁都没捞着一个,就这——”康友宝把手机扔给对面,“拍了几张照片,对了,我看着其中一个贼眼熟,不知道在哪见过。”

  康友宝指着照片上那个油腻腻的男人说。

  施索和舍严低头看,看完,一齐抬头,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康友宝。

  康友宝察言观色,挑眉道:“别告诉我你们认识他?”

  舍严说:“还记不记得你上次去景园小区帮忙搬家?”

  “当然。”记忆犹新,终生难忘。

  舍严点了点手机屏幕:“这个。”

  康友宝愣了下。

  施索提示:“在我家门口探头探脑的那个中年人。”

  “我去!”康友宝目瞪口呆,“是他!”

  “而且——”施索再指手机,转头问舍严,“还记得他们吗?”

  舍严说:“记得。”

  康友宝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什么他们?”

  施索把手机推过去,点着屏幕上的一男一女,说:“这一对,曾经碰过我的瓷。”

  他们就是施索避台风,重遇舍严那天,碰见的那对一直跟她较劲的中年男女。

  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而是预谋已久。

  施索和舍严沉默下来。

  信息排山倒海,一拥而上,他们短时间内无法梳理清楚。

  过了会儿,舍严收拾餐盘:“先回去。”

  忙到很晚才下班,回到公寓,已经过了十点。舍严回到房间,脱了外套,他打开窗户。

  两只野猫围着垃圾桶窜上窜下,他一边看着,一边摘手表,吹了会儿风,他把手表放到床头柜,又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到二楼,他慢慢踱到施索房间外,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音,她也许已经睡觉了。

  舍严想了想,到底没吵她,他下到底楼,去厨房翻出两盒罐头,从后门走到篮球场。

  野猫还在垃圾桶里觅食,他把罐头打开,放到地上,然后走开几步。

  过了会儿,野猫就慢慢过来了,舍严靠近,野猫忙着吃,也没逃跑。

  “你怎么还不睡?”

  静悄悄的夜,一道小小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舍严回头,看着二楼窗台弯起嘴角:“喂猫。”

  “三更半夜……”施索趴在窗台上。

  “刚洗过澡?”舍严问。

  “嗯。”施索打量他,“你还没洗。”

  “待会儿。”

  施索点头。

  两人声音轻,还是怕吵到人,接下来就没再说话。施索居高临下看着喂猫的人。

  这两天又忙工作,又调查曹荣,他们一直没聊其他的,那天的疑问施索还是没解开,舍严也没主动帮她解疑。

  临近的两盏路灯坏了,月光下,他的身影有些朦胧。

  忽然站起来,舍严朝她招了招手。

  施索想了下,离开窗台。

  舍严等了一会儿,背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回头望,说:“怎么不披件外套?”

  “不冷。”

  舍严揽了她一下。

  “怎么多了一只?”施索问。

  刚还只有两只猫,现在变成三只了。

  “附近应该还有野猫。”舍严说。

  “它们够吃吗?”

  “体型不大,应该够。”

  “你之前也喂过它们?”

  “嗯,喂过两次。”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到过?”两人如今工作一起,单独的私人时间其实很少,施索想不到舍严是什么时候喂猫的。

  而且他并不喜欢猫猫狗狗。

  舍严说:“半夜。”

  半夜,在她的视线之外……

  施索“哦”了声,没再问关于喂猫的事。

  施索蹲下,试探着摸了摸小野猫的背,舍严看她神情,轻声问:“想猫了?”

  施索说:“有点。不知道那人照顾的好不好。”

  “不是有联系么?”

  “我怕问多了人家反感。”

  施索又伸着一根食指,轻挠小野猫的脑袋。

  舍严看了会儿,也伸手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施索顿了下,侧头看他,舍严没回视,她手指又痒了一下,接着被人勾起。

  施索一笑。

  两人勾着手指头又看了会儿猫,施索问:“你怎么想那几个人?”

  不用指名道姓,舍严知道她在指康友宝拍的那张照片。

  舍严捏揉着施索的手指,沉默片刻,才开口:“曹荣家有种玩具,叫叠叠高。”

  施索记得:“一直摆在客厅地上那个?”

  “嗯。”舍严说,“叠得特别高,梅秀菊说是曹荣帮着叠的,抽了很多根也没倒,达到那种高度,很讲究结构技巧。曹荣应该很懂。”

  施索说:“今天它倒了。”她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看见了。

  “嗯。”舍严仍捏着施索的手指,侧头看着她,说,“我的想法,有点脱离现实。”

  “……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从别人嘴里得到一份对这个可能性的加持?”

  “什么意思?”舍严问。

  “曹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他又有能力做到什么样?”施索道,“除了他的老婆,还有什么人会比较了解他的真实为人?”

  “亲朋好友。”

  “我们没法找他的亲戚,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友。”

  “周扬。”舍严说。

  没错,只剩周扬,这是唯一一个他们不用费力寻找,认识曹荣,又值得他们信任的人。

  第二天,国庆假期已近尾声,施索在上午十点左右拨通了赵姮的微信电话。

  赵姮语气透着些微讶异:“开开?”

  “赵姮姐,你在度假吗?”施索问。

  “对,难得放假。”

  “一家人旅游吗?”

  “没有,我把孩子留给……”赵姮顿了下,“孩子让你家里帮忙照顾了。”

  “哦。”不就是交给她后妈看着了么,施索问,“那你老公跟你一起吗?”

  “对啊。”

  “我想请教他一点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施索解释,“关于工作上的一件事。”

  赵姮虽然不知道施索要问什么,但她什么都没好奇,爽快地叫起了丈夫。

  施索听见刚睡醒的声音,接着一声“啵”,赵姮小声道:“别闹,有事”。

  施索暗暗吐了下舌,她已经算着时间给赵姮打电话了,没想到他们十点多还没起床。

  施索抓紧时间,开门见山地问起曹荣。

  “曹荣?”对方诧异。

  “对,”怕人不记得,施索描述,“他有一个老婆,叫梅秀菊,以前他跟你有过一张合影,上面有某某装饰公司的横幅。”

  “我记得。”对面的男人和气地打断她,“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问起他。”

  “你跟他很熟吗?”

  “当年算挺熟的,我们在同一家公司打工。”

  施索说:“我想知道他为人怎么样。”

  “具体意思指什么?”

  施索酝酿着道:“比如他人好人坏,做过什么坏事。”

  对方笑了声:“这个问题……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他日常还不错。”

  “他那个时候赌|博吗?”

  “赌,赌得很大,听说从读书的时候就开始赌。”

  “欠债多吗?”

  “应该不少。”

  “他怎么还钱?”

  “东家借西家还,也跟我借过,但我手头紧,从不对外借钱。”

  “他有没有为了钱做过什么坏事,或者铤而走险的事?”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施索思来想去,还是直言道,“我想问,一个普普通通的建筑工人,有没有可能弄倒一幢房子,然后从房子赔偿金中获利?”

  那头一时沉默。

  “喂?”

  “我听着。”

  “那……”

  “我是在回想。”对方道,“我当初只跟他共事过一两年,十多年过去了,我对他印象还这么深,其实是因为他当年说过的一段醉话。”

  “醉话?”

  “对,醉话。”对方说,“那个时候曹荣才二十几岁,有一次大家喝酒,都醉倒了,就我还醒着,他拉着我跟我说他有一个赚钱的主意。他说他可以让一栋房子‘被拆迁’,我问什么意思,他说房子变成危房,危到一定的程度,自然会被拆迁,而怎么能让房子变成危房,他有这个能力做到。”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真的有这个能力做到?”

  “我确定他当时是真的醉了,但他究竟是真话假话,我不清楚,至于他的能力,他曾经是大学生。”

  “我知道,他大学肄业。”施索说。

  “那你知不知道,他学的是土木工程。”对方说,“而且还专攻结构方向。”

  施索一怔。

  手机开了扩音,边上的人也能清晰听见谈话内容,施索和舍严坐在封闭的车中,狭小的空间里似乎仍徘徊着刚才的对话。

  施索犹不敢相信,看向舍严。

  舍严手搭在边上,手指轻点了两下,沉着说:“再梳理一遍时间线。”

  施索听着。

  “七月,众筹到十二万七,曹荣擅自挪用这笔钱去买房,瞒着梅秀菊。”

  施索点头。

  “梅秀菊不知情,把事情捅到了电视台,曹荣随后把实情告诉她。”舍严说,“并且恼羞成怒,准备控告你。”

  “然后房子塌了。”施索接话。

  舍严摇头:“那对中年男女。”

  “对,”施索说,“那对中年男女找我麻烦的目的是什么?”

  “先放一放。”舍严继续梳理,“接着他们拿到了赔偿金,曹荣撤诉,之前你一直困惑他撤诉的原因,有没有可能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估,比如房子不止变成了危房,还闹出了人命,他不想因为打官司而引起别人注意。”

  “很有可能。”

  “曹荣的专业能力再怎么出色,一个人也很难做到这种程度,他需要帮手。”舍严道,“住你楼上的那个胖子,和这对中年男女,就是他的帮手。”

  “帮什么?”

  “也是建筑工人?”

  “胖子不是,”施索道,“那对中年男女,不清楚。”

  “你当初说过,感觉他们在故意激怒你。”舍严说。

  “对。”施索记忆犹新,那中年妇女一直让她动手打她,若非舍严及时出现,她差点就真的出拳头了。

  “激怒你打人,对你造成的后果,无非就是赔钱、刑拘。”

  “曹荣想让我破财?不对,”施索摇头,“他那个时候是准备跟我打官司的,没必要多此一举,让我刑拘?有案底会影响官司的判决?”

  “或者,是让你被关几天。”

  “……什么意思?”

  “你住在一楼,你对面的房子是曹荣的,你说曹荣曾出现在你窗户门口,可能他不是针对你,他要针对的是房子。他需要在房子本身动点什么手脚,而你的突然入住,对他的行动造成了阻碍。”舍严猜测。

  施索醍醐灌顶,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施索认同,接着分析:“后来他赌|博把赔偿金输光了,梅秀菊才想到再找电视台,但梅秀菊现在又一直躲着我,可能是事后想想,担心生出事端。”

  “曹荣昨天跟他们几个又见面……”

  “按康友宝说的,他们起了点争执,是三个人围堵胖子。”

  舍严推理:“胖子也是景园小区的业主,曹荣想追加赔偿金,只有他一个人,再加一个吴芳,力量显然不够。”

  施索紧接着:“胖子如果加进来,人越多,他们成功的机会更大。”

  逻辑链全部通顺了!

  舍严说:“现在,可以盯住这几方人,如果他们的目的是追加赔偿,一定会再露出马脚。”

  施索心跳止不住地加快。

  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使劲让注意力集中在今天的工作上,等到下午碰见王洲川,她才将情绪释放,快步朝他走去。

  已经下午两点多,她刚从主楼办完事出来,一走出大门,就看见王洲川从一辆车里出来,没注意看是什么车,她把人叫住:“王老师!”

  王洲川停下:“嗯?怎么在这儿?”

  “刚去了十七楼。”施索道,“我有事跟你说。”

  “急不急?不急晚点再说。”

  “很急!”

  王洲川见施索一脸严肃,知道她不是开玩笑,驻足道:“什么事,你说。”

  “我发现曹荣有可能犯了重罪。”

  “曹荣?”王洲川问,“之前跟你打官司那个曹荣?”

  “就是他。”

  “具体什么情况?”

  施索简洁明了地将她所知的全盘托出,王洲川 经历风风雨雨二三十年,匪夷所思的事情听过不少,听完施索说的,他虽然震惊,但也很快恢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不是没可能,”王洲川说,“如果他本身有这个专业能力,又有这个实施条件,确实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但是你要知道,如果这一切只是你的误会,曹荣要是发现了,他那性格也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再惹什么官司,许副总监又能抓住你的把柄了。”

  “他又不是针对我,”施索道,“真正该担心的,应该是那个真正被他针对的人吧。”施索盯着王洲川。

  王洲川笑了下,点着头说:“行行,那你说,要我怎么配合你。”

  “给我人手,调查跟曹荣有关的那几个人,或者你动用你的警方人脉,让警察调查。”

  王洲川说:“好,等我这边先忙完。”

  “要多久?”

  “最迟明天给你答复。”王洲川指着她,“还有,你别忘了你的正职,专题都搞定了?”

  “明天再去拍最后一点内容就搞定了。”施索回。

  “哼,”王洲川道,“总之别耽误工作,不然有你好看。”

  “知道了。”施索说着就要走。

  新闻频道的大楼就在隔壁,她刚拐了个弯,背后突然有人叫她:“施索。”

  施索回头,诧异地看着从车里出来的人,

  王洲川还没走进主楼,说了句:“刚是梁桥送我来的,看他的样子,是有话跟你说。哼,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碍不着,走了。”

  说完就走进了大楼。

  “梁律师。”施索叫人。

  梁桥打量她,含笑问:“最近很忙?”

  “还好。”施索也在打量对方。

  也就几天的功夫,梁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虽然仍是一副精英人士的打扮,他精神气不再像从前那样。

  但说萎靡,又不像萎靡。

  “有没有时间聊聊?”梁桥问。

  施索想了下,回:“可以。”

  两人也不找地方,往边上走了走,靠着一根石柱说话。

  梁桥说:“我最近没怎么睡,之前一直休假,昨天才上班。”

  “你们国庆不放假吗?”

  “律师哪有假期。”

  “哦。”

  梁桥扯了下嘴角,看着施索道:“以前假期很多,我刚执业那阵,接不到什么案子,成天都在休息。”

  施索看出他要往下说了,没打断他。

  “我是半路出家,执业第一年,我每个月收入只有几千,钱是其次,那种工作的冲劲全消失了,整天浑浑噩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想人生不能这样。”

  施索感同身受,她这两个月时常伴随着这种情绪。

  “所以第二年的时候,我接到一起案子,我的当事人是一位私企老板,因为以不合理的理由开除了他的一名员工,这名员工将事情放上网,导致我的当事人被网络暴力。”

  施索眼神微动,依旧没有打断他。

  梁桥娓娓道来,从起因说到经过:“我需要名气,所以我用了一些……手段。”

  事情本可以很利落的解决,但这场官司引起的关注度不够,不足以让他打响名声,他希望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能集中过来。

  他的当事人也想让对方遭受反噬,所以跟他一拍即合,买通水军,加大自己被网曝的力度,自导自演一场大戏,引起全网关注,整件官司沸沸扬扬数月,梁桥也由此开启了他真正的律政生涯。

  梁桥说到结尾处:“我以为这件事会被埋在沙子里,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但其实风一吹,沙坑全都露出来了。我不知道舍严有没有告诉你——”

  “没有。”施索道,“他没跟我说过。”

  梁桥愣了下:“是么。”他又说,“但能亲口告诉你我的这段过去,我很高兴。”

  “你认为倾诉是一种赎罪吗?”施索问。

  梁桥又愣了下,接着一笑:“你总是让我……惊讶。”他摇摇头,“不是什么赎罪,我只是想说,我现在也正在遭受反噬。”

  施索叹气,想了想说:“我没法安慰你什么,但公道地说,那位王小姐的自杀,不能把责任全归咎在你身上,你身在当中,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旁观者,这不能算你的错,你不用太自责。”

  “……谢谢。”梁桥道。

  “你保重。”

  梁桥点头,顿了下,又叫住她:“施索。”

  施索刚转身,停下回头。

  “你跟舍严……是不是有同事以外的关系?”

  施索抿唇没答。

  梁桥观察她的神情,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他道:“我对他不怎么了解,但我觉得他的攻击性很重。”

  施索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舍严有攻击性,而且攻击性很重,她说:“他没攻击性。”

  “我不是在说他坏话。”梁桥解释,“男人有一定的攻击性是好事,相对强势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有时候攻击性太重也会有反效果。”

  施索重申:“他没攻击性。”

  “……”梁桥没再说下去。

  频道大楼的电梯轿厢前段时间被钉上了一层木板,楼顶两层重新装修,这里没货梯,就这么两部电梯,时不时要运送装修材料,工程部怕把电梯弄坏了,特意把轿厢用木板保护起来。

  隔了一层木板,施索走进电梯里,总感觉有些陌生。

  她最后打量了一圈电梯,走出去,回到办公室。

  舍严一直等着她。

  “这么久?”舍严把水杯给她。

  “嗯,聊得有点久。”施索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王洲川怎么说?”

  “明天给回复。”

  “我买了电影票。”

  “……今天?”

  “后天。”舍严说。

  “哦。”

  “去看吗?”

  施索问:“什么电影?”

  舍严报了片名,是新上映的爱情片。

  “几点的?”

  “晚上七点半。”

  施索见舍严等着她的答案,她捧着杯子,低头看了眼。

  星光和月亮依旧,她回答:“嗯。”

  舍严一笑。

  办公室人来人往,他不能亲近施索,把口袋里的两颗费列罗拿出来,说:“隔壁小李刚给的喜糖。”

  施索问:“就两颗?”

  “一盒里有其他的,费列罗就两颗。”舍严把他的费列罗放她桌上,边上是小李见施索不在,搁她桌上的一盒喜糖。

  又不是吃不起……

  舍严比她还有钱……

  施索背靠着桌子,手伸后,捏着费列罗,看着舍严回到工位。

  她想塞回一颗给他,但最后也没过去。

  今晚下班早。

  明天一早要去跟拍爱德华,人手紧张,这类拍摄不需要出动两个人,明天舍严跟其他记者外出,所以施索今晚得做准备工作。

  跟爱德华聊了许久,施索才回房洗漱,洗完澡出来,发现挂在脖子上的秃鹰木牌扣松了,她索性把木牌摘下来,放进明天要穿的衣服口袋里,提醒自己明天记得把木牌物归原主。

  躺上床,她迟迟没能睡着,她把小台灯打开,翻出那本a4拼装的书,从头开始看起。

  看了几页,她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去,脑子里反复想着事。

  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曹荣,一会儿舍严,一会儿梁桥。

  实在没法集中精神,她刷起手机。

  最近连轴忙,很久没刷微博,施索点进去看了会儿新闻,想起什么,她点进“账号管理”。

  里面两个账号,一个是她,一个是舍严。

  上回醉酒登录了舍严的微博账号,她一直没退出,几次想偷看,又因为道德问题按捺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账号后面多出了个红“1”,有新消息。

  施索手指停在上面,挣扎数次,关掉微博,扑向枕头。

  过了会儿,她眯起一只眼睛,又去划手机,不小心划到微博,打开了。

  界面仍停留在“账号管理”,施索忍了又忍,最终窥伺欲击败道德,她点进了舍严的账户。

  新消息是条私信,她在消息页面看到半句话:“忘了问,进展如何?赌鬼上钩了没?网……”

  施索盯着看了会儿,半晌,点进这条私信,完整内容还有后半句话,她反复看了几遍,直到小台灯电量耗尽,室内除了手机屏的光,只剩下黑暗后,她才退出微博,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次日五点半,闹钟准时叫醒,施索如常起床洗漱,化上淡妆出门。

  以为只有爱德华等在客厅,没想到舍严也在。

  “起了?”舍严还穿着睡衣,把做好的

  三明治用保鲜膜包起来,装进袋子里说,“剧组远,路上空了吃。”

  “……你这么早?”施索问。

  “你走了我再上去睡。”

  施索接过三明治,道:“你快上去吧。”

  舍严点头,仍站原地。

  施索说:“我走了。”

  “嗯。”

  她和爱德华走出门口,回头看,舍严跟到了玄关,施索挥了下手,舍严目送她上车。

  剧组在郊区,地方偏,施索自己开车去,爱德华坐在副驾,频频打量她,施索问:“看什么?”

  “你三明治吃不吃?”

  施索腾出一只手,打开保鲜膜,咬了口三明治。

  爱德华没好气道:“停车,我要买早饭!”

  六点多出发,七点四十五分才到达剧组所在的度假酒店,爱德华进化妆组面试,施索立刻拎起摄像机跟拍。

  一路跟到演员化妆间,她突然听见一道惊讶的叫声:“施开开?!”

  施索视线离开摄像机,抬头找人,见到一个穿着花衬衫背带裤的高个子男人,她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施开开,我靠真的是你!”卢仁嘉,施索大学时的初恋,一脸兴奋地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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