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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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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在二十出头便代白衣剑雪楼庇护君王左右,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在森寒风雪中,明谨竟感觉不到原来在屋子里都能感受到的寒意。

  单手推着轮椅,梨的另一只手也放在明谨肩头,掌心不轻不重,内力输送平稳,能让明谨如今这残败羸弱的躯体缓缓承受,且慢慢带她到了此地风景最好的地方。

  “这里是淘沙朝崖,我不知道谨姑娘是否觉得好看,但,我们楼内的人多喜欢此地。”

  明谨没有急于评价,只是坐在轮椅上,以肉眼囊括这雪海似崩非崩却覆盖广袤黑土的澎湃山境,以灵魂去触摸灵山之顶屹立不倒的清冷孤独。

  “山海入境,如大浪淘沙,以矛盾淬无上锋尖,才是武道。”

  明谨说了,梨听了一惊,动动嘴唇,道:“红尘入世,似崩雪覆界,以冷静断是非黑白,才是人间。”

  这话,大抵是白衣剑雪楼创派的立派宗旨,但没有具体的文字描述,全看楼中弟子自行感悟,她生长于其中至少二十年,也才懂了,没想到这个初初到此地的人竟也懂。

  明谨偏头,略莞尔,“不入人间便能得道的武道,那是仙人圣人,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圣人。”

  她是带着一种调侃的语气说的,可梨没有生气,反而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似惊叹,似惋惜,似心痛。

  为了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奸臣之女心痛。

  明谨读懂了她的眼神,偏过脸,声音温软,“梨姑娘定想说若我能习武道,那就好了。”

  梨轻轻扣住了轮椅推把,道:“我不喜用她人的伤口去提醒她理应疼痛。”

  明谨嗯了一声,然后贴靠着椅背,看着近在咫尺的悬崖,也看着悬崖下雪海潮浪。

  “其实我小时候试过偷偷练武,那时候我已不知被多少人称赞过书读得好,我自信,偏执,总觉得没有什么是我学不会,可自我偷偷握起我母亲的佩剑,我才知道有些事情那么难。”

  “经脉不通,内血淤积,才挥了几下剑,双臂关节就有了损伤,笔都拿不了,疼得一宿一宿睡不着,我记得那次祖父看我的眼神特别可怕,我以为他是惋惜我不知爱护自己...母亲抱着我,哭着哄我说练不了剑也没关系,这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像不了她,可以像我父亲。”

  “我那时已然懂了一个人若真去做自己不可为之事,做不成是痛苦,不得不去做是更深的痛苦。”

  她说的像是武道。

  其实不是。

  “你若是害怕,可以哭,我不看你。”

  梨说道,然后就背过身

  明谨转头看她一眼,笑了下,然后左手覆在眼睛上。

  人生至此,十八许,至友断绝,难抿仇怨,既不得见至亲,亦被至亲负离,生死之期,旁无他人,她自己决定。

  若死。

  苍雪覆绝顶,又有何处是她葬身之地?

  其实,她也是怕的。

  因为太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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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梨听到了一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女子哭了,但后来许多年后,她才恍然想起来,那竟是这个女子此后余生唯一一次为他人所知的哭泣。

  哪怕这一次是为了她自己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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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院子里的鼎炉在寒气中生烟袅袅,梨提剑靠着柱子,遥望着远方大雪纷飞。

  屋外的芍药等人静若无声。

  屋内,白衣剑雪楼的楼主已经准备好了材料,看着眼前在药浴中皮肤蔓延红脉的明谨。

  那药,药性极大,以巨力摧毁藏在骨骼跟筋脉中的秘毒。

  痛苦,极痛苦。

  但她要求明谨理智。

  “接下来我给你输入内力,教你导引通脉之术,其实,我只是引导,你自己是主体,全看你意志,若你能坚持,我也会坚持。”

  明谨连牙齿之间都已有血渗出,她只能看着对方,一双眼如红瑰化血丝浸润在池水中,既血腥痛苦,又绯然潋滟。

  楼主与她对视着,教导了脉术,却发现明谨的眼神里闪过了什么。

  楼主垂眸,淡淡道:“鬼谷通脉之术,断代的绝学,我白衣剑雪楼有,但是异端,没用过,你还敢继续么?”

  明谨与她对视片刻,那一瞬,楼主几乎确定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眼里有惊涛骇浪,也有深渊秘境,但她决断如斯,只闭上眼,微颔首。

  于是定了她往后余生的第一轮乾坤。

  没多许,屋中蔓延而其浓烈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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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芍药等人实在是压不住内心焦躁,只能以其他事来转移注意力,天狗就主动问这三天一直也等在屋外的梨。

  “那个什么红蛇郎君,梨姑娘你拷问出了什么么?”

  梨瞧了他一眼,天狗顿时讪讪,正要说自己只是随便问问,却见梨用未出鞘的剑柄在前面的雪层上写了一个字。

  苏。

  “是他?”芍药瞬时露出吃屎般的表情,咬牙切齿:“这天底下就没几个好男人,呸!”

  天狗跟拓泽默默不敢吭声。

  梨倒是不提自己得知这个结果时很是波澜不惊,不是因为她早知那位苏慎之不是好人,而是因为她本就没太关注对方。

  不过她也没跟这几人多说,因为楼内有人来报——褚兰艾来了。

  梨微皱眉,提剑掠影而去,在外风雪盐亭拦住了褚兰艾。

  褚兰艾随手将腰上佩剑释在桌上,道:“师妹亲自来拦人,看来果然是真的,她真的在这里?”

  虽然谢明谨在白衣剑雪楼是绝密,但拦不住这个人,毕竟对方也是楼中弟子。

  梨:“不必试探我。”

  褚兰艾微偏头,“我知你戒备我参与其中,但请信我,今日我来,单纯为她生死....至少我在意她的生死。”

  梨不说话,对于这位师姐,她不全尽信,虽然对其他人,她也差不多。

  褚兰艾没有强求,倒是顾自告知了一个消息,“言苏两家的案子于昨日平反了,在监察院内狱的言太傅已出狱,并官复原职,苏缅大人亦复原官位,但因已故,是以补偿其遗族,言家赐....至于赵太傅则是被下了狱,也算是报应,但这个案子还在往下查,毕竟当年的怀庚之变牵连甚广。”

  才半个月就调查出了结果,这个时间很尴尬,也很敏感,能让一些人品出很多味道,她觉得若是谢明谨在这,她们肯定很有得聊。

  她们都是为政治而生的女子,可是.....

  褚兰艾倏察觉到梨皱眉了,愣了下,她才发觉自己的话很让人误会,眉心微簇,她眉宇间的清冷淡了几分,多了三分歉意,“哦,虽我是故意想让师妹你告诉谢明谨,不过并无意嘲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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