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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遗憾永别


“我们的性命掌握在您的权衡利弊之中,您按照价值高低去筛选留下谁的命,抛弃谁的命。”

        姜媃背过身,身体忍不住颤抖。

        “我努力修炼是为了擒杀魄童巫,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不是为了踩着她们的尸体活命……”姜媃看向亮着灯火的房间,心中万千情绪,“我宁愿那人是我。”

        若说谁最适合做擒巫者,那便是林玉葆。

        她的心中有苍生,从来都有。

        之后,纪凌舜将活捉的魄童巫押送至七大派之首的苍芫派,而法阵所封印的尸骨便由秦辜月带回华封派。

        林玉葆因伤重无法动弹,众人便在第二日以车马与船将她带回了华封派,因此比秦辜月要晚回去许多。

        返回门中之后,姜媃便立即去找来了东桢师,明知这事已无力回,但她仍抱着一丝侥幸,亦如当初抱着一丝侥幸,便成就了如今的女子擒巫组。

        姜媃组弟子轮流向林玉葆注入灵力护命,才叫她撑到现在,眼下虽有虚弱的脉搏,可看着却与死人无异。

        宋娆清因民事组事务在身,一大早便拖着哭肿了的脸离开,而剩余的几人全都挤在林玉葆的房中。床前不够位置,她们便将屏风搬离。

        东桢师不知要往林玉葆的口中灌入什么,试了好几次,最终以灵力协助才让她咽下腹中,随后又将有着奇怪颜色的粉末倒入她全身的伤口之中。

        众人在擒巫时默契暗合,眼下也如此,全都一言不发,专注地看着东桢师手中的动作,好似在担心东桢会出差错,让林玉葆彻底失了生还的机会。

        站在人群最后的姜媃亦是如此,她的双眼从未离开过东桢师的手。或许是灵力消耗太多,此时的她开始有些晕眩,视野逐渐变得模糊。

        “师姐?”

        有位师妹注意到了姜媃的异常,抬手想去搀扶她。

        姜媃的头逐渐抽痛,她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双腿本能地向前走了一步试图稳住身体。她本欲搭上那位师妹的手,谁知刚触碰到温度,那只手却忽然消失。

        四周顿时被黑暗笼罩,变得无比空旷。

        姜媃扶了个空,直接向地摔去。她强忍着逐渐增强的痛意想要将身体撑起,然而身体却被一阵锥心的疼痛所击垮,她重重地向地摔去。

        身体中仿佛什么东西被慢慢抽出,姜媃疼得全身抽搐,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她只觉得痛不欲生,双手胡乱撕扯着自己的皮肉,恨不得了断性命去终止这场折磨。

        无声的黑暗中充斥着乱糟的喘息声,寒冷漫上姜媃的四肢,渐渐到全身,她的意识被非人能够承受的痛意寸寸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的暖意令姜媃苏醒。

        此时的姜媃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敞开的窗子向室内投照着光辉。哪怕脱离了那酷刑一般的折磨,她仍然精神恍惚。

        “师姐!”

        宋娆清守在床边,见姜媃终于睁眼,情绪不免激动。可她从未见姜媃露出过眼下的神情,心中的担忧不减反增。

        “师姐?你怎么样了?”

        姜媃渐渐缓过神,她忽然坐起,周身却是刺痛难忍,但她并未在意,仍坚持下床,“玉葆怎么样了?”

        “师姐……”宋娆清拉着姜媃的衣袖,略带哽咽,“玉葆师姐已经走了。”

        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姜媃的眼神在宋娆清的脸上移动,见她眼中噙泪,又询问,“是回家了吗?还是……还是去了东桢门医治?”

        宋娆清内心的愧疚仿佛因姜媃这一举动而倍增,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开始哭泣,“对不起师姐……我没有帮上忙,我……我真没用。”

        姜媃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她是师姐,若是连她都慌了心,其他的师妹又怎么能不乱阵脚。

        于是姜媃收起那莫名的期望,不再自欺欺人,转而去安抚宋娆清,“你不用内疚,这事你根本就不知情,何况秦师姐将你的剑石封了,就是不想让你搅和进来。”

        此时屋外忽然传来声音。

        “是不是小师侄醒了?”

        未见来人便能知晓这是东桢师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窗外探头的身影。

        “师伯。”

        屋内二人连情绪都来不及调整,便向窗外行礼。

        停在窗前的不止东桢师一人,还有紧随他身后的纪凌舜。

        姜媃诧异纪凌舜的出现,因为这个时间他应该在苍芫派处理魄童巫的事情。

        东桢师继续走向房门,而纪凌舜却停住不前,他并没接受屋中弟子的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虽说眼下姜媃对纪凌舜的态度转变十分大,但行礼之举她并不会不做,见到纪凌舜冷脸离开,她的心不免又寒了几寸。

        从前的纪凌舜,虽不苟言笑却待人温柔。

        若是有弟子负伤或是逝去,他都会暗自哀伤,只是碍于身份不能表现出来,便叫人觉得无情。可姜媃却总能察觉到不对,不知是观察能力超群,还是因为平日里见惯了他眉目柔情的模样,一点负面情绪都能叫她扑捉干净。

        姜媃以为自己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然而事实上她连纪凌舜一人的喜怒哀乐都看不透。

        多年来的师徒情分令姜媃想为纪凌舜的举动辩解,可离开的那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或是自责,微蹙的眉头甚至流露出了不满,仿佛是不愿见到姜媃哭哭啼啼的模样,因为那不该出现在强者身上。

        纪凌舜先前所说的话如同毒针一般扎入姜媃的耳中,她不得不相信,自己朝夕相处了五年的师父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纪凌舜并不是不熟悉林玉葆。第一批擒巫女弟子他都熟知,尤其是林玉葆,她是唯一一个辞安富入乱世的女子,东桢师时常聊起她,纪凌舜也不例外。

        哪怕林玉葆不是南离门的弟子,不是纪凌舜的徒弟,可她在这生活了整整六年,就连向来都不愿接触姜媃组弟子的秦辜月都为她落了泪,纪凌舜却在得知徒弟死讯时毫无波澜。

        “你总算醒了,”东桢师扭头一看,发现走廊上的人已走,便提醒道,“诶呀,你师父走了。”

        “走了便走了,走的又不止他一个人。”

        姜媃将这话脱口而出,心中情绪复杂,不知是在与谁赌气。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其他两人灼灼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身体烧出几个洞来。

        姜媃看向东桢师。她既希望这话能够传到纪凌舜的耳中,让他明白自己的愤怒,却又不希望这话被他知道,仅仅是因为担心他会一怒之下将自己逐出师门。

        “你怎么还不走?”东桢师刻意避开姜媃的目光,看向宋娆清,“晨练要迟了。”

        此时姜媃才意识到,时间不对。

        一经询问,姜媃才知道原来她竟昏迷了整整三日!

        不……姜媃连林玉葆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你是悲伤过度啊,才会突然晕过去。”东桢师把姜媃引回床上坐着,不经意地说道,“听说你在曲麓山也突然昏倒了,你师……”

        “师伯,那具尸骨是什么来路?”

        林玉葆不能白白牺牲,到底她是因为魄童巫才死……一切都是因为那具尸骨,那具被封印在阵法之下的尸骨必然来路不小,否则不会叫魄童巫这般大动干戈。

        “嗯……”东桢师见姜媃不愿听他的话,便只好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具体身份调查不出来,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他生前存活了几百年。”

        “您……您说的是几百年?”姜媃一时惊诧不已。

        “确实是几百年,不过这人死了很久了,而且曲麓山常年雨水满山,按理说这具尸骨应该早就腐烂了。”

        东桢师补充道,“应该是装尸骨的灵柩有问题,可现在灵柩没了,尸骨也开始腐烂了。”

        “腐烂就没办法查出尸骨的身份了。”

        查不出尸骨的身份,便查不出他与魄童巫的联系,若是这样,这趟曲麓山之行根本就没有任何收获。

        “灵柩的材质还在查,现在暂时把尸骨安置在了后山的净殿里,但愿净殿能让尸骨撑到灵柩材质找到的那一天。”

        东桢师说完这话后,拍了拍姜媃的肩膀,说道,“这次魄童巫这么厉害谁也没有预测到,你师父也心存愧疚,还亲自把你林师妹送回了她家中,你就不要再怨你师父了。”

        因擒巫而死的弟子并不少,门中会有专门负责将他们的遗体送回家乡的人,从没有任何一个门师去做这件事情,这算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纪凌舜为林玉葆破了例。

        “师伯,这些话不应该对我说。”

        门中的规定有时挺残忍的。

        林玉葆死后被送回林家,但姜媃组的弟子并不被允许去送这最后一程,她们甚至连哀悼的机会都没有,哪怕姜媃昏迷不醒,她们也要被安排在其他擒巫组当中进行协助。

        如今姜媃组的空缺位置已经被新的弟子填补,代替林玉葆的弟子是个晚辈,名为沈絮。

        沈絮虽是晚辈,剑法不如姜媃等人,但协助能力却相当不错,她分明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却像是与所有人都相识了许久一般,同她们配合得十分默契。

        姜媃对此倍感欣慰,却也十分惋惜。欣慰的是,她们的组合并没有因为林玉葆的离去而变得支离破碎,依旧能够配合完美地击杀魄童巫,惋惜的是,林玉葆很快便会被华封派遗忘。

        每年因擒巫而伤亡的人数不胜数,林玉葆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这种生死离别,众位门师恐怕早就习以为常,或许日后在他们面前提起已逝的徒弟,他们都不会记得这人是谁,哪怕记得,大概也不会有任何情绪的波动,毕竟新一批的弟子很快又会到来。

        林玉葆的事情大家都在慢慢走出来,唯独陆姰晓仍然不能接受。

        陆姰晓时常看着林玉葆曾经停留过的地方走神,仿佛那人还在那。她从未与沈絮说过话,哪怕沈絮如今与她同住一屋,仿佛与这个替代者说了话,林玉葆就会生气一般。

        大家都能理解陆姰晓,只好加倍地对沈絮好,可这反而引起了陆姰晓的不满。她的脾性变得古怪,她变得易怒易燥,时常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甚至会对沈絮说出恶毒的言语。

        但沈絮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她谅解陆姰晓这一举动。

        令姜媃难眠的不仅仅是这些事情,她怀疑自己中了邪术。

        曲麓山出现的幻觉,林玉葆房中突现的黑暗,这两次的忽然昏厥绝对不是巧合。尤其是第二次,那差点要了她的命。

        姜媃唯一能作出的解释便是有人要加害于她,只是对于此事她无从下手,加上后来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她便只好作罢了。

        此事虽过了,但正如东桢师所说,姜媃看似从林玉葆的事情当中慢慢走出,但实际上她只是为了师姐这个头衔而隐瞒了心中情绪。

        这份情绪随着姜媃的克制,开始从另一个地方寻找宣泄口,那便是姜媃的梦境。

        最开始擒巫的那段时间,姜媃几乎每夜都会做梦,梦到她御着剑穿过碧枫州回到炎湖镇,一次又一次。她只当自己是因擒巫的原因想爹了,过段时间便不会再梦到这些,后来也确实没有再做过梦。

        然而现在的姜媃,又开始做起了梦。

        梦的内容与曾经的大同小异,仍然是御剑飞行,只是这次御剑经过的地方不再仅仅是返回炎湖镇的路径。

        姜媃御着剑经过了许多陌生的地方,她仿佛飞去了北方,因为她见到了雪,她从没见过雪。雪花飘落在她周围时,包裹着她的剑光将那些雪全都融化掉,随后化作虚无。

        梦里的她想停下飞行去欣赏那银白的雪景,那种强烈的感觉分外真实。然而她非但没有停下飞行,反而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这样类似的梦,姜媃连续做了许久,她本以为心中的哀伤随着每日的繁忙而减弱后,这样的梦便会停止,亦如曾经那样。

        然而并没有。

        梦境反而变得越来越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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