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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入牢


  “祁大人,你少拿着假的令牌来唬我,你怎么可能拿得到大理寺的令牌?”曹万祖自然不相信祁泽会拿到大理寺的令牌。
  “呵,这令牌到底是不是真的,曹老爷心中想必早已有了答案。”祁泽轻笑一声,“本官能不能拿到大理寺的令牌,这要看本官的本事。”
  “本官替大理寺卿叶大人转达命令。”祁泽冷喝道,“方家与曹家之事只属人命,无关其他。此事全权交于刑部负责,如有异议,大理寺将会上报圣上,求圣上定夺。不知曹老爷可听清楚了?”
  “不可能,这方家的家产是曹家的,谁也带不走它。”曹万祖呆怔片刻后疯狂吼道,转身就要不顾庶弟们的阻拦踏进方家大门。
  这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马上就要成功了,让他放弃怎么可能。
  但祁泽用轻功身手敏捷地跑到曹万祖身边,一脚把曹万祖踢到几十米开外。
  “看来曹老爷没有听清楚,叶大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南楚尚没有抓获犯人后和谈的案例,此事交于刑部去办,既然犯人已经抓获,那方家和曹家便再无瓜葛。曹老爷这么做,是要蔑视王法,无视圣上吗?”祁泽缓慢地收回腿,淡然开口道。
  曹万祖被祁泽突如其来地一踹,摔到地上眼冒金星,想要说话却只是虚弱地伸出手后就又无力地放下。
  曹家庶弟们看到都愣住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到曹万祖身旁,伸手将曹万祖扶了起来。
  “大哥,你没事吧?”
  曹万祖摇了摇手,虚弱不稳地站了起来,指着苏菀青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沦得如此下场吗?如果你不逞能,不帮潘氏顶罪,你就不会成为人人唾弃的杀人犯。虽然是她目不识丁让陈姝中了朱砂毒,但她还不是在后院里好好地活着。纵然你博览群书,还是毁在了她手里,所以女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如果你也在后院里不出来,你就不会是这个下场。”
  苏菀青抬起头看着曹万祖,眼睛无神,所以是她错了吗?但这时一个温凉声音传来。
  “曹老爷此言差矣,人们常说丈夫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依本官看实属妄言。”祁泽慢慢踱步到女子旁边,“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明大义者是一家之幸。男子在外忙碌政事,女子在内相夫教子,明理之妻才能教养出大义之子。”祁泽低下头看着女子,“而方夫人便是这贤德之妻,方家之福。”
  苏菀青怔愣地看向眼眸温润的祁泽,一时无话。
  “但这是祁大人一个人的想法吧,女子再怎么有才华还不是进不了朝堂?没有用武之地,那英雄便不再是英雄,只能等着被这世俗所淹没。世间女子皆是如此,这一切不会因为祁大人三言两语就会有所改变。”曹万祖阴鹜地笑着,说出了可怕的事实。
  祁泽皱起了眉头,就要走到曹万祖面前,但被地上的女子拉住了衣袖。
  “祁大人不用为了臣妇如此。他说的是对的,这世道本就如此,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做出改变。”
  祁泽看着地上双眼无神,声音宁静的女子半晌,开口道:“抱歉,我没有保住你。”
  虽然曹家觊觎方家的家产不应该,但方家的的确确欠曹家一条命,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方家也必须出来一个人为曹家偿命。
  但女子却笑得宁静,“祁大人能帮助方家,臣妇感激不尽。臣妇明白的,这是方家欠下的债,必须让方家来偿还。臣妇不介意去牢房,出来顶罪也是臣妇心甘情愿的。”
  祁泽闻言就看向楚凯南,楚凯南看了一眼祁泽,挥手让官兵带苏菀青离开。
  一旁的曹万祖看到后就要脚步蹒跚地走过来阻拦,“不行,刑部不能带走她。方家还欠着曹家一条命,不能就这样完了。”
  身后尖嘴猴腮的庶弟拉了曹万祖一下,“大哥冷静,现在这里这么多人为方家撑腰,我们急不得。方家的财产迟早会是曹家的,我们这就回去向太子殿下求助,太子殿下会帮曹家的。”
  “对,回去向殿下求助,殿下肯定会帮曹家的。”说着,曹万祖就把手搭在那庶弟的肩上,脚步不稳地离开。
  趴在窗沿上的易星轲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说道:“曹万祖还真蠢,方家的事情失败,曹家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慕容晟怎么可能还会帮曹家?没有派人灭口已经很不错了。”
  孟言锡看着步伐紊乱的曹万祖,摇着扇子潇洒说道:“所以这次曹万祖回去就没有再来要方家财产的机会了。曹家已经被他们兄弟几个挥霍一空,曹万祖虽是个工部郎中,但也经不起他们几个折腾。再加上慕容晟从中作梗,恐怕曹万祖这个工部郎中也干不了多长时间,曹家也到了气数将近的时候了。”
  窗沿旁的两人无所谓地说着一个家族的兴衰,似是看透了一切。茶桌旁的紫衣少年优雅地拿起茶杯,垂眸一直看着下面那一袭靛蓝色锦衣的身影,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祁泽听着曹家人的对话只是淡淡一笑,慕容晟会帮他们才怪。
  这次大理寺是在昭正帝的授意下办的事,慕容晟自然心里清楚。为了避免露出破绽,慕容晟根本就不会再去派人为曹家指点,而且恐怕避之不及,急需撇清关系。
  不过这为曹家指点的人是谁?祁家已经在她的监视下不可能会是祁琛,那又会是谁呢?
  而且为什么要从方家动手,方家如今只剩下弱小妇孺,毫无还手之力。那些家产慕容晟也根本不需要,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思虑片刻后,祁泽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祝余,苍术,追。”
  祝余苍术两人听到祁泽的命令,纷纷一愣,让旁边的官兵疏散看热闹的人群,自己急忙跑到祁泽身边。
  “主子,追什么?”苍术不由疑问道。
  “有人偷偷地去边关给方敬梓报信了,如今边关形势混乱不明,你们把报信的人给阻拦下来。”祁泽冷声道。
  方家是没有可图的地方,但方敬梓是边关粮草押运官。如果有人给方敬梓报信方家不安的事,方敬梓绝对会提前回来,那边关战事就会因此受到影响。
  曹家来方家闹事的时间太巧了,像是故意在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估计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人趁机给远在边关的方敬梓报信,扰乱军心。
  如今方家的事情已成定局,即使方敬梓回来也无法做出改变,那还不如把人阻拦下来。
  茶楼上的阙煜看到祁泽对祝余苍术的命令,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慵懒地站起身。
  “走吧,我们该走了。”
  孟言锡转过头,“夜阑,不继续看戏了?”
  “不用了,方家的戏已经结束,没有可看的必要了。我们只用静静地等待最终的结果就好。”紫衣少年悠闲说道。
  窗沿旁的两人对视一眼后,就站起身跟着阙煜离开了。
  在浮生阁,祁泽正看着兵部的公文,祝余苍术两人就回来了。
  “怎么回来这么快?追到人了?”祁泽翻过一页说道。
  去边关追人,虽说对方也刚刚才走,但也是有备而去,肯定速度会很快。祝余苍术两人少说也要追一晚上,但这才过了一个时辰,就追到人了?
  “主子,追到了。”祝余拱手回道,见祁泽抬起头看他就接着说道,“属下去追的时候是追到了人,但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祁泽不由皱眉。
  “是,属下摸了一下尸体,尸体还是温的,应该才刚死不久。”
  刚死不久?那就是那个人前脚离开,祝余他们就追到了地方。但这个人会是谁呢?
  “知道了,苍术,我吩咐你的事调查到了吗?”
  “主子,属下派去调查的人已经递来了消息,说给曹万祖报信的是王家。”
  “王家?”祁泽低头念着这两个字。
  同时在辰月楼,紫衣少年依旧坐在窗前的茶桌旁,看着窗外意境辽阔的风景,听着商陆的报告。
  “主子,人属下已经杀了。”
  “知道了,退下吧。”阙煜顺势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倒了杯茶。
  祁泽这小丫头虽然盯住了祁家,却忘了还有王家。慕容晟可不止祁家这一个势力家族啊。
  “是。”商陆依令退下。
  “夜阑,这次慕容晟借助曹家来方家闹事,恐怕没有给方敬梓报信这么简单吧?”对面的孟言锡不由疑惑问道。
  “确实没有。”阙煜悠闲地喝了一口茶,“慕容晟想要给方敬梓传信主要还是为了扰乱边关战事而已,没有粮草支撑的南楚军队不堪一击。”
  “那慕容晟借此扰乱边关战事做什么?边关不稳对南楚来说只有害无益。”孟言锡皱着眉头问道。
  “呵,你忘记了。”阙煜唇角弯起,“当时西魏扰乱泗河城的原因。”
  “我当然记得,扰乱泗河城不就是因为西魏和东滕的朝政联合嘛。”孟言锡不在意地说道,接着便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惊恐,“你……你是说?”
  “没错,这南楚将来不会这么平静了。”阙煜慵懒地站起身,眸中带着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嘴角勾起,随性恣意,“慕容老头还是老了,头脑没有之前清醒。接下来南楚会发生的事肯定会很有意思,我们拭目以待。”
  在浮生阁,祁泽站在屋檐下的走廊上,看着外面天空中的云卷云舒,心中也不由平静下来。
  祝余苍术的武功不差,能比他们提前一步杀人的也只有阙煜的人了。这次方家的事处处都透露着诡异,恐怕事情不会简单。
  阙煜想必也知道了,所以便提前动了手。他是南楚名将,边关不稳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好事,出手阻拦也说的过去。
  这次方家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楚家,姜家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那慕容晟的目的就值得考究了,根据她在泗河城时得到的消息。南楚之后恐怕不会平静,虽然之前慕容晟和慕容脩一直争斗,家族势力愈发分明,南楚似乎也没有多么平静。
  但这次之后要发生的事恐怕会让南楚的境况更加糟糕,并且超过他们所有的人预估。而她也会变得更加危险吧,毕竟没有一个皇家人的支撑,将来的路只会愈加坎坷,如履薄冰。
  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此时祁泽低下头看到在两块儿狭小的砖缝中,一朵小野花正在努力地探出枝头。砖缝中的泥土黑暗潮湿,外面的世界充满着阳光雨露。即使生存环境再怎么恶劣幽深,也在努力汲取阳光是吗?
  外面的阳光很温暖,也许只要努力一下就能生长得很好。
  祁泽不由笑出声,转身离去。
  不管将来怎么艰辛困苦,终会有办法的。她注定不会受人摆布,轻易死去。既然将来什么都改变不了,她能做的就只有准备好一切,迎接挑战。她不能思考将来怎么死去,但能思考死去前的那一刻怎么活得绚烂。
  在刑部大牢,一袭淡蓝色长裙的女子安静地坐在硬板椅子上。大牢幽暗潮湿,空气中仿佛都充溢着沉闷的湿气。但女子端庄温柔的姿态好像是坐在方府的凉亭里,沉静从容。
  一个抱着被褥的年轻清秀的狱卒走来,打开牢门把床褥整齐地铺在床上。看到女子后,便说道:“小人已经把床铺好了,方夫人可以休息了。”接着便有些脸红,“大牢里都是这样,这个牢房已经是最干净的了。小人受楚大人吩咐,若是方夫人有什么需要可以对小人说,小人必定会做到。”
  这个牢房确实是最干净的了,这里有一个小窗户,隐约还有阳光透过来,把整间牢房都照的微亮。虽然空气沉闷潮湿,但里面没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周围也没有令人胆战心惊的犯人惨叫声。
  新换的被褥还很软和,这里还有一套干净的桌椅,墙角也没有脏乱的杂草堆,一日三餐都是干净新鲜的饭食。
  说起来犯人有这样的待遇,也算是顶好的了。但终究没有外面自由,没有方府生活精致,所以狱卒才会这么不好意思。
  而这些对她而言已经很好了,她也不能奢求什么。女子柔和笑着,“谢谢狱卒大哥。”
  “哪里?方夫人身份尊贵,说这番话是折煞小人了。小人只是按照楚大人的命令做事,哪里担得起夫人的谢意?”
  女子闻言便柔和一笑。
  “对了,夫人的药就要熬好了,小人这就为夫人端来。”狱卒弯腰说完,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药过来,放在桌子上便离开了。走之前还把门打开着,没有关上。
  女子看着桌子上的药半晌,便站起身倒在了墙角。刚把碗放回桌上,就听到了带着一丝温凉的声音。
  “怎么把药倒了,不喝药身体怎么会好?”
  女子转过身看着门口那一袭靛蓝色锦衣的男子,“祁大人,你来了。里面请,请恕臣妇这里没法招待大人。”
  祁泽走进去,坐在椅子上看向女子,目光灼灼,“为什么不喝药?”
  苏菀青抬头看了一眼祁泽,便又低下头。
  看女子不回答,祁泽便接着问道:“是因为你得的病?在为了生下硕明留下的病根?”
  女子惊讶抬头,伸出手捂着小腹,沉默片刻后说道:“是,祁大人是男子应该不会太明白。女子的这种病是治不好的,为了生儿育女留下的病根一辈子都治不好。”
  “所以你就放任你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是吗?”祁泽看了一眼床下那偷偷藏起来的染血手帕。
  “祁大人应该明白的,现在我名誉扫地,根本不可能出这个牢房。既然如此,那就没有救治的必要。反正已经沦为了这种地步,又何必去苟延残喘。”女子神色平静说道,眼中没有一点对死亡的害怕。
  “你会死。”
  “我知道啊,在生下硕明难产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不害怕吗?”
  “怕,当然怕。本来是很害怕的,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害怕都已经不重要了。”女子一如往常地柔和一笑。
  “你难道就不想念硕明吗?”
  “想啊,怎么不想?就是因为太想,才害怕让他看到我死去。”女子嘴边的笑意慢慢消失。
  害怕在她死去时,看到硕明震惊无助的模样,如今从方府出来,硕明就看不到了。他也能健康长大,她就能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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