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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照这么看,天下母亲都是坏蛋


  徐慕贞的脸微微地红了。

  穆广:“我舅舅叫我到上海来看你。如果我不到上海来,我不知道易洲哥哥生还的消息,那我对秦晴就不存在愧歉。现在我来了,知道易洲哥哥健在——这当然是天大的喜讯——并且,也知道他爱着秦晴,秦晴也爱着他。这个时候,我有意隐瞒这个事实,那我这一辈子,既愧歉了秦晴,又愧歉了易洲哥哥!如果我不隐瞒,向他们两头挑明,那又会让您痛苦!”

  徐慕贞把脸转向另一边,说:“早知这样,我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你,易洲失踪了。”

  穆广:“那样的话,对不起易洲哥哥。而且你也知道,凭秦晴的性格,她会找到上海来的。”

  “那我干脆说易洲遇难了。”

  “那她也会出于对您的愧疚,会来看您的。”

  徐慕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她坚定地说:“你不要见易洲了。回去以后,你就说,到上海来,只见到了我,其他的,你什么也不知道。将来你跟秦晴在一起,她责怪你,你把所有问题全部推到我身上来!”

  穆广:“这么做,又委屈您了!”

  “谁让我是母亲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想到我母亲,她为了告诉别人,她跟秦书记是兄妹,宁愿告诉易洲哥哥,我跟秦晴是表兄妹。就是因为她的话,易洲哥哥才跟秦晴谈起来。”

  徐慕贞笑了:“照这么看,天下母亲都是坏蛋!”

  穆广也笑了:“可亲可敬的坏蛋!”

  徐慕贞看看时间,说:“我这个坏蛋母亲,陪你吃个饭吧。旁边有家菜馆,菜做得也还仔细。”

  穆广说:“不,阿姨,饭不吃了。我就一个请求!”

  “你说。”

  “我想在门缝里偷看一眼易洲哥哥!”穆广声调低沉,“真的,我也好想他!我们从来就不是敌人,我们是患难兄弟!”

  徐慕贞的眼泪夺眶而出。

  从上海坐车到常州,找了个旅社住下,穆广筹划推销行动从哪家开始。他来到服务台,女服务员是一位大婶级人物,属于家庭妇女那种型号的。穆广搭讪着跟她说话,从她那里了解到,常州最大的塑料厂是经委下属的下白马山塑料厂。其实是二轻工业局下属的凤凰塑料厂。再往下数,还有很多家,那就讲不清了。反正常州塑料厂总有一二十家。

  穆广决定从下白马山塑料厂下手。想到秦耕久书记讲的话,当天晚上,穆广买了一块香皂,隔着纸包都能闻到茉莉花的香气。就用它,穆广同志认真地洗了头、洗了澡,当他在旅行包里找衣服时,一下感动起来。

  旅行包里有一件破旧的衣服,他拿在手里,摇摇头,自言自语:“这个穆慧,把这个破的衣服让我带来,这是在家干粗活穿的,穿着它是跑业务,那还不给人家轰出门?”

  一边说着,一边抖开那件破衣服,里面包裹着一套新西服。“哪来的西服?”

  把西服平铺到床上,穆广认出来了,这是阿牛的西服。阿牛是穆慧的未婚夫,石板洲人,在部队当兵。说今年春节回来探亲。早早的就寄了钱来,让穆慧做两套西服,一套是穆慧的,一套是阿牛的。阿牛说他的身材就按穆广哥哥的身材量就行了。

  穆广双手捧着西服,“这个丫头,怎么能这么做呢?不行!”他把西服折叠好,又拿破衣服裹上。躺在床上,双手托着后脑,想象着明天去下白马山的情形。服务员大婶说,下白马山塑料厂是经委的企业,最牛了。又想到秦耕久书记的话,跑业务应该洗掉农民的气质。穆广在床上一跃而起,又抖开西服,试穿了一下。在房间镜子里照了照。站到窗口朝外看,看大街上人来人往,各色衣服的人都有。

  此时,已近黄昏,穆广开门出去,想了想,又回头来,拎起开水瓶。水瓶里有水,他把水瓶里的水倒到水池里,水池里热气腾腾。

  穆广拎着暖水瓶来到一楼远远地就喊:“大姐,有开水吗?”明明是大婶级的妇女,他有意往嫩处叫。

  大婶在埋头织毛衣,说:“房间里有开水,傍晚才装的。”

  “喝完了。”

  “满满一瓶水喝完了,你是牛呀。”大婶说着话一抬头,“哟,怎么换了一个人?”

  穆广说:“没有呀,这才是真正的我呢。”

  “哎呀,人要衣裳,马要鞍妆,真是一点都不假。你穿这身衣服,人家对你第一印象就不会错。”

  “真的吗?”

  大婶起身走过来,上一眼下一眼地瞅着,从穆广肩头拈去一根线头,弹去,知道他这是第一次穿,就说:“这是女朋友给你买的吧?”

  “嗯,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算是。你瞧你,人家送的衣服都上身了,还讲这样的话,会伤姑娘心的。”

  穆广红了脸,抻着衣服角,不言语。大婶说:“还不好意思呢!”

  穆广说:“那我回房间了。”

  大婶看着吧台上的水瓶,说:“小伙子,你还没打开水呢。”

  第二天,穆广穿着阿牛的西服,腋下夹着秦晴送给他的人造革小皮包,坐公交车来到一个地方。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个工厂的名字,他对照地址,轻轻念道:“常州下白马山塑料厂,没错,就这里了。”

  走近一看,门口杂乱无章。一辆卡车在卸水泥,旁边站着个灰头土脸的老头,看不出他的头发是花白,还是沾了灰尘,不过从他衣着,从他红红的脸颊看,他是这儿看门的。看门的老头嘴里叼着纸烟,纸烟前面的灰烬很长很长,颤巍巍的,随时会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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