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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牌位


  并非私下里的说话,宁道务、勿部昕都不是外人,李闲也不藏着掖着。

  平儿对少爷怀疑沈怜有些不满,忍不住道:“少爷,今天可是沈姑娘冒险救了我们,你不该怀疑她的。”

  李闲道:“我没有怀疑沈怜,只是她们面对无瑕有些异样,我想弄清楚而已,今天的事我和平儿你一样感激沈姑娘的。”

  “妹妹应该信任李大人,想来他是有分寸的。”

  芸娘识大体,出言劝说平儿。

  谁知话音未落,宁道务却沉着脸道:“贤弟自是识大体,是你太不像话,明明怀着身孕,却还到码头区饮酒,这算是故意糟践自己吗!”

  芸娘脸色一黯,柔声道:“惟清你知道不是那样的。”

  宁道务显然一直在压抑着火气,这会儿没有外人便爆发出来,一拍椅子站起来道:“不是那样是怎样,为了你和孩子,我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你怎么就不理解我的苦心呢!”

  芸娘的情绪随即也爆发出来,含着泪道:“可是我和孩子不想做你的拖累,你就这样放弃一切,那便不是我倾心的宁惟清了!还有我之前那些付出也都白费了,你知道吗!”温柔婉约的女子,难得的爆发一把,泪如雨下,便那样扭头快步冲出了厅堂。

  本还火冒三丈的宁道务被震在当场,一肚子火气再发不出来,停了会儿,听到院中桂树下传来芸娘压抑的让人心碎的啜泣声,他冲李闲和勿部昕叹口气道:“我出去看看,你们谈吧。”便那样走了出去。

  突然爆发的争吵,让李闲、勿部昕还有平儿都有些意外,待宁道务出去劝芸娘,平儿解释道:“芸娘姐姐是担心宁大哥没了雄心壮志,那样的宁大哥是她不想见到的。”

  勿部昕明白她的意思,说道:“宁家的情形颇复杂,宁兄这样选择也情有可原。”

  李闲点头道:“尤其芸娘嫂子又有了身孕,换做我也会选择最安全妥帖的做法的。”

  男人们却是达成了一致,平儿闻言急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武断,芸娘姐姐为了宁大哥都可以委身阎森罗,她是宁可付出一切也不希望宁大哥消沉萎靡下去的,你们男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宁大哥这样,少爷也这样,人家不管了,君儿,咱们回房去!”

  平儿却是因着李闲怀疑沈怜,心头愤愤不平,也借此发泄了出来,不由分说拽着小姑娘何君儿离开了厅堂,小姑娘对李闲十分留恋,还想挣扎着扑过来,只是被平儿硬扯住,不得不离开。

  厅堂里便只剩下李闲、勿部昕和宁无瑕,勿部昕颇尴尬,短短功夫见证了两对情侣的争吵,不禁想早知道自己就去豆腐摊找心儿了,话说心儿可比平儿和芸娘温柔多了,什么时候都是听自己的话,绝不会这么有自主性的,嗯,这点自己比李闲和宁道务都要强。

  李闲便是对人心把握得再精到,也猜不到勿部昕这会儿转这种念头,对平儿的生气他也只能听之由之,思绪转回到沈怜身上,其实他也不想怀疑沈怜,只是冯大庆胡万生的案子那几处让他无法释怀的疑点始终萦绕心头,以致任何可能怀疑的对象他都想探究一番,再则也说不出为什么,虽然只是与沈怜短暂的接触两次,可他总觉得这个女人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身上好像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实如此呢?宁无瑕的反应让李闲看到了一些线索。

  “还是说回沈怜,无瑕刚刚对她和小环那样审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话题重又抛给了宁无瑕。

  宁无瑕看看李闲,“也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她们很会媚惑男人,师傅说我选择入世便要学会这个,不然绑不住你的心的,所以我想找时间去跟她俩学习一下呢。”

  李闲和勿部昕顿时傻住了。

  “无瑕你想的就是这个?”李闲差点有些口吃。

  宁无瑕理所当然的点头:“是啊,有不妥?”天真的反问。

  李闲彻底被打败,勿部昕更加同情李闲了,原以为平儿和宁无瑕是李闲的艳福,现在看来这两个女子却是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痛呢,还是心儿最好,勿部昕更坚定唐心是世上最好女子这个论断了。

  李闲总算平稳下情绪,心下也怨对自己,宁无瑕不是普通人,奈何以普通人的想法揣度她,纯粹自找苦吃,不过对于沈怜,宁无瑕审视她和小环的时候,二女的反应还是有些异样的,但指望从宁无瑕这里问出什么不切实际,看来还是得让云氏兄弟私下里再去调查一番。

  李闲心中刚有了定计,巧合的是云氏兄弟恰恰也在这时候赶了回来,不过回来的**、云电两人,老大云风和老二云雷尚不见踪影。

  到厅堂与李闲、勿部昕还有宁无瑕见过礼,跳脱的云电便道:“大人,宁大人与芸娘姑娘怎么了?”自是看到了院中桂树下宁道务和啜泣的芸娘了。

  李闲便把发生的事简略说了说,云电自然对平儿她们经历的危险感到心惊肉跳,说道:“胡万民和慕容家那败家子简直找死,大人放心,等下属下就和三哥好好收拾一下他俩,让他们知道做错事情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不善言辞的**沉着脸点头,看得出来,这二位等下可是要使尽手段要胡万民和慕容初升好看了。

  胡万民和慕容初升也被押了回来,李闲可不会轻易就饶过他们,不过,李闲也不想直接与李千里冲突,便道:“慕容初升和胡万民不要动,交给王讷他们处置,罪名是攻击朝廷命官家眷,意图谋反,这点绝不松口,这事等下你俩便去办妥。”李闲说着与勿部昕交换了一个眼神。

  勿部昕递过这招够狠的表情,对于商定好置身事外的策略,李闲这手无疑十分妥当。

  **云电虽觉这样有些轻饶了慕容初升和胡万民,但也只得听从李闲的吩咐,应承下来。

  李闲这才道:“让你们查的事情有眉目没有?”

  云电道:“有发现。”他和**互视一眼,便将李闲让他们有针对性去调查的事情一一交代了一遍。

  却原来李闲之前让他们去调查的正是李千里针对胡万生案提出的那几个疑点,也正是李闲一直耿耿于怀放之不下的几处地方。

  譬如胡万生是如何知道骆驼蓬子这东西的,云电他们的调查显示,应该是麻爷告知的胡万生,麻爷在松州戍过边,松州地近吐蕃,麻爷深谙吐蕃的事情再正常不过,至于骆驼蓬子可压抑哮喘,正常来说连麻爷也是不该知道的,但现下只能推断胡万生得知这些都是麻爷转告,就是麻爷必须得清楚骆驼蓬子有抑制哮喘的作用,李闲便是指示云氏兄弟从这个方向去验证查明,这并非难事,云氏兄弟也很快查出了结果,却原来之前麻爷的老母亲重病,得的便是哮症,是有和麻爷一并在松州戍边的老兄弟,得知后转告他骆驼蓬子可能会有抑制哮症的作用,麻爷之所以要从慕容斯人那里借钱,就是为了搞到骆驼蓬子。

  李闲听到这个精神一震,“如此说来,麻爷的确是知道骆驼蓬子有抑制哮喘的作用,再转告胡万生也就说得过去了。”

  勿部昕认可这分析,点了点头。

  **和云电却露出古怪的表情,云电道:“大人,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事实上麻爷的老母亲当时病重,须得短时间内搞到骆驼蓬子,麻爷当时用借来的钱重金求购无果,后来如何治好的麻爷的邻里也是语焉不详,又说鬼神显灵,有说游方奇人大发慈悲,种种怪谈,总之麻爷当时并未弄到骆驼蓬子。”

  李闲和勿部昕都是一番怔愣,结果可有些峰回路转呢。

  勿部昕想了想道:“这倒是有些古怪,不过只要麻爷知道骆驼蓬子有可能有抑制哮喘的作用,且能致人发疯,那告知胡万生便说得过去。”

  李闲也只能先如此认定,至少这是个还算合理的解释,便又问:“其他几处疑点可有发现?”

  **和云电均摇头,云电道:“大人叮嘱我们尤其要针对冯大庆的隐疾如何被胡万生得知进行调查,可这点着实查不到线索,许神医那边我们也求教过,冯大庆的隐疾其实并不严重,便是不服用任何药物也可以控制得住,除非他主动对外人告知,不然是不可能被人知道的,而且用宫粉羊蹄甲诱发的可能性也是极低的,许神医还说他到现在都奇怪,按理冯大庆是不该对宫粉羊蹄甲有那么强烈反应的,这已经超出了他掌握的医理范畴了。”

  李闲听到这点点头,这个疑点许神医也对他提过数次,之前许神医诊断冯大庆的哮症不严重,麻爷死后,李闲不死心,便拿发疯的冯大庆做实验,事实证明,宫粉羊蹄甲竟然可以诱发冯大庆不严重的哮症,这才有公堂上许神医作证的一幕,只是对于这结果,许神医却是到现在还接受不了。

  “许老是大夫,有自己的坚持是应该的,但咱们只看事实,事实就是宫粉羊蹄甲确实可以诱发冯大庆的哮症,问题只在冯大庆的哮症是如何被胡万生、李千里他们得知的,这点用麻爷转告胡万生来解释说不通,而且麻爷也不应该知道冯大庆有哮症,合理的推断是胡万生他们知道了冯大庆有哮症这隐疾,又知道麻爷的老母亲曾经患过病,被治好,便去与麻爷相询,麻爷转告骆驼蓬子可以抑制哮喘,只是不能服用过量,胡万生他们初始只是讨好冯大庆,事发后借此谋害,这便合情理了。”

  勿部昕对李闲清晰的逻辑分析十分佩服,说道:“李兄分析的没错,便是无法证明胡万生如何得知冯大庆有隐疾,这番分析也足以证明没冤枉他了。”

  **云电自然都点头,他们都觉胡万生是罪有应得,便算真的冤枉他也没什么好负疚,所以都希望李闲能迈过这个心结。

  李闲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其实他也不想纠结于此,只是关于这案子的疑点便是不停在脑海里闪啊闪的,他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妥当,却又总捕捉不到那不妥之处在哪里,心情便随之起起伏伏,不得安宁。

  “搞些骆驼蓬子的事情有去办吗?”李闲又问道。

  **道:“属下已经与药材黑市上的人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尽快从吐蕃搞些过来,只是需要些时日,还望大人有些耐心。”

  李闲明白云氏兄弟也是关心他,不想他钻牛角尖,便道:“放心吧,骆驼蓬子实物是我最后一次验证,真要没有问题,那这案子我便放下了,毕竟你们想的都没错,胡万生这种人,本就死有余辜的。”

  云氏兄弟和勿部昕都放心下来,李闲能如此想和承诺,那便没有问题了。

  “云大哥和云二哥呢?”李闲问起云风和云雷。

  云电道:“大哥二哥在麻老太太那边,麻爷一夜未归,又没个信,老太太其实有了预感,大哥二哥不敢明说,又怕老太太出什么事,便留下照应着,顺便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李闲的心微微一沉,麻爷的死讯终归是要通知老太太的,拖下去只会让大家更加难受,他站起身,叹口气道:“走吧,我们去见老太太去。”

  勿部昕起身也要跟去,李闲拦住他道:“勿部兄别跟着糟心了,事情因我而起,还是我自己给老太太交代吧。”

  勿部昕没有坚持,拍拍李闲肩膀道:“麻爷的事李兄无谓过分自责,因果循环,有些事情可能注定便是如此的。”

  李闲喃喃道:“或许吧。”

  便这样与勿部昕暂别,李闲与宁无瑕一道往麻爷家去了,至于**云电则是抓紧时间去处理慕容初升和胡万民的事,慕容斯人和李千里反应过来前,这俩家伙就得交到王讷手里,这样让他们相互咬去,就与李闲、勿部昕没有什么关系了。

  巧合的是此番去麻爷家和前次在时间上十分的接近,同样是半下午的功夫,同样的日光在西南方昏昏暗暗的泼洒,同样的那条黄泥路,两遍低矮破旧的房屋。

  心情压力的李闲便在宁无瑕静静的陪伴下走到巷尾,走进麻爷家。

  院子里正有人在忙碌,脚步声杂沓,还有极低说话声。

  “大哥,老太太还跪着呢?”

  “跪着呢,唉,你说咱们该怎么跟老太太说这事啊。”

  “当然不能说,得大人决定才成。”

  说话的正是云风和云雷,两人正在做一些洒扫院子、挑水劈柴的活计,平日都是麻老爷子做这些,现在那位值得尊敬的老人却再也没可能出现在这院子里了。

  李闲和宁无瑕走进院子,云风云雷短暂的惊愣后赶忙上前见礼。

  “大人您来了,老太太她——”

  李闲截住云风后边的话,问道:“告诉我老人家在哪里吧?”

  云雷指了指正房的里屋,低声道:“老太太一直在求神拜佛,我和大哥怎么求她都不起来,老人家的身体也是扛不住的。”

  李闲点头,示意宁无瑕也不必跟他进去,平复一下气息后,独自一人走进了正房。

  里屋,简陋床榻旁,麻老太太跪在蒲团上,对着供奉在窗户下方空无一字的空白牌位一个接一个的磕头,每磕一个头便停一会儿,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完后又磕第二个,老太太一直重复的就是这样一个动作。

  李闲来到里屋门外,却是迟疑着始终没敢迈步进去。

  虽然只有一道门槛的阻隔,可是他知道,只要迈过这道坎,便要面对痛失儿子的老太太,便无可逃避的要承担这一切悲痛负疚的情绪。

  他迟疑着,目光落向供桌上摆放的空白的牌位,心中不免涌起纷杂的念头。

  老人家是在跪拜神灵?还是不知名的祖先?又或者根本是给自己老去后先做好的准备?

  但不管哪个,当真相揭穿,那上面想必便要写下麻老爷子的名字了吧!

  白发人送—白发人,麻老爷子其实也不年轻了,但那个老太太口中叫的那般年轻的小麻子,在老太太心里永远都是个孩子啊!

  心里诸般纷杂的情绪,纷至沓来,李闲畏缩了,不敢迈出那其实轻巧的一小步,不敢面对那还心存一丝奢望的老太太。

  忽然一直在磕头念念有词的老太太停住了,一动不动,李闲望过去,陡然见到老太太身子一软,向后便倒。

  “老太太!”情急下的李闲终于迈出了那一步,迈过了那道坎,扑过去,第一时间掺住了老太太。

  老太太脸色惨白,气息也惨淡,勉强睁大眼睛望向李闲,浑浊的老眼含着泪道:“李大人,小麻子,,,小麻子他。”后边的话说不下去。

  李闲心里发颤,什么也说不出,只能轻轻点头。

  无需明言,老太太便明了一切,便那般闭上眼,任由泪水顺着脸庞无声淌下。

  李闲别过头,眼泪也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麻爷终归活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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