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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三字经


  宝庄严寺后身其实是寺田所在,李闲绕到后头,极目便见相当广阔的一大片田地,十数顷之多,这个季节田地里许多佃农正在忙碌劳作,长满绿油油作物的田地给人一种物产将会极其富足的感觉。

  李闲不禁会遥想秋收时,田间繁忙欢笑的景象,那该更是充满喜悦和满足感的吧!

  当然,佃农所得是有数的,但在岭南,目下还是地广人稀,寺庙里雇佣的佃农多数也都有自己的土地,若搁在五中原人口密集地区,土地兼并严重,佃农们的生活怕就要艰辛了。

  后世诟病的寺庙对农田的兼并便十分严重,历史上两次灭佛运动究其深层次原因,便在于此,后世史学大家范文澜便在唐代佛教一书愤慨怒叱,高呼众生平等的僧人,自己不种田,却雇佣佃农,坐享其成,佛教不过是欺世盗名而已。

  不过这种事情又得分两面去看,土地兼并是任何朝代都无法避免的,真正影响到劳苦大众生计的其实是那些富户豪绅,动不得他们,却对佛教下手,有些柿子挑软的捏的嫌疑,至于范大家的愤慨,说什么僧人不种地,而是把因为种地所造成的一些杀生孽债转移到农民身上,是一种卑鄙恶劣的行径,话说回来,失去土地的佃农若再没人雇佣,那他们还有活路吗?至少寺庙对佃农的剥削是远逊于那些富户劣绅的!

  这些思绪不过是李闲这个后世人不受控制一闪而逝的念头而已,他的目标是宁道务,四下里找了找,果然看到一片被篱笆墙围起,竹门顶端挂着写有菊园两字牌匾的所在,穿过篱墙,隐隐有一个凉亭若隐若现,亭中两道人影,默默站立,正是宁道务和芸娘两人,李闲便迈步走了过去。

  这个季节菊园里十分萧瑟,只有到了秋日才是这片园子辉煌灿烂的时候,我花开后百花杀,反过来说,百花开时岂不也正是我花杀之时嘛。

  话说李闲的心情相当悠闲,尚有余裕眺望远处的越秀山,沇溶淫鬻、苍翠欲滴,让李闲不禁遥想秋日里,菊花开遍、采菊篱下的景象,颇有些五柳先生的闲在雅趣。

  便这般来到凉亭下,凉亭中宁道务和芸娘正默默眺望远方,谁也不说话,对李闲的到来也采无视的姿态。

  李闲抬头看凉亭悬匾,两个字,龙飞凤舞,君末。

  “君末亭是吗,真是应景。”李闲如是赞叹,梅兰竹菊四君子,菊居于末,君末亭换言之便是菊亭。

  宁道务和芸娘还是不说话,李闲进到凉亭中,来到宁道务身旁,不经意道:“大哥,芸娘嫂子腹中的胎儿有想好名字吗?”

  宁道务终于说话,有些愤愤,“想那个做什么,某些人根本也不在乎那个孩子。”

  芸娘闻言想说什么,但终归没说出口。

  李闲道:“其实离开韶州前日,往丹霞山游玩撞见芸娘嫂子拜阳元石求子,那时我还不知道芸娘嫂子是要为大哥你做那么大的牺牲,只是有一点不容置疑,芸娘嫂子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一定是十分在乎的,难道大哥以为芸娘嫂子是无情之人吗?”

  芸娘感激的看眼李闲,许多事透过李闲的口说出来远比她自己说更能让宁道务听进去。

  宁道务道:“既然这孩子这样来之不易,更应该给他平稳、安逸的未来,之前经历的那些难道还不够吗!”

  芸娘忍不住道:“惟清,我们的孩子难道就只是想要一个平稳、安逸的未来吗?难道你以为你放弃了,便能给孩子一个安逸的未来吗?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吗?你说宁承基宁承业还有杨重隽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乃是为渊驱鱼,为丛驱爵,岭南看似还稳定繁荣,可实际已是厝火积薪,危机不知何时便会爆发,前年的僚乱只是一个前兆,若继续下去,正个岭南都会乱起来的,难道岭南大乱,咱们和孩子还能独善其身吗!”

  宁道务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可我能怎样,老祖宗不希望宁家分裂,杨重隽背后又有诸武和女皇帝,我不过是动了个何靑裘,可结果呢,我现在有你,还有腹中的孩子,我不能冒险的!”

  这便是宁道务投鼠忌器的原因,家族内部的争斗,杨重隽阎森罗那些人的狠辣,若没有芸娘和孩子的拖累,他不会退缩,可是现在,再没有什么比给妻儿安稳生活更重要的事了。

  芸娘自然感动宁道务这番深情,只是她真心不希望自己和孩子成为心上人的拖累,但又不知该如何劝解,求助的目光便投向李闲。

  李闲冲他点点头,说道:“大哥是个爷们,有了妻儿便要负责任,给他们安定的生活,这点我绝对支持大哥。”

  宁道务道:“贤弟明白便好,其实贤弟你也要三思,若你与无瑕的事情瓜熟蒂落,为兄劝你还是抛开这些令人作呕的事情,离开岭南回中原,那才是最佳选择。”

  “那大哥为什么不如此选择呢?”李闲反问。

  宁道务迟疑着道:“岭南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如何能抛下这里呢?何况,我一个门荫出身,便是想往中原发展,也没那个资历,我可不是我大哥,有足够才华得到中原人认可。”

  一番话暴露了宁道务潜藏内心中那种身为岭南本地人的自卑。

  “大哥觉得自己没有才华?”李闲一种莞尔的口吻,“这不是说芸娘嫂子没眼光才看上你吗?看来以后小侄子或者侄女出生了,我这个做叔叔也得这样跟他们说,你们的父亲是个自卑懦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软蛋,大哥觉得这样说贴不贴切?”

  宁道务猛地瞪圆眼珠子,望向李闲,满脸的虬髯仿佛钢针般根根竖起,显然李闲的话伤到了他的自尊。

  李闲则是冷冷回望宁道务,锐利的眼神像是能扒掉宁道务身上的一层皮,说道:“怎么,大哥不同意我的说法,那你打算将来怎么对你的儿女说?在岭南厝火积薪、危机四伏的时候,你为了他们,退缩了,真是一个好父亲呢,他们一定会这么想吧?”

  李闲的声音和神情都是冷冷的。

  宁道务勃发的怒气陡然敛去,仿佛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别过头不看李闲,说道:“随你怎么说吧,总之我要为芸娘和孩子考虑。”

  芸娘听他如此固执,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道:“惟清你知道吗,我真的开始后悔怀上这个孩子了,等他长大了,我会无法面对他的,他原本应该有一个英雄一样的父亲,却因为他成为了懦夫,你让我怎么与他说,你又让他将来怎么看你呢!”

  宁道务的火气陡然爆发,吼道:“爱怎样看就怎样看,总之我就是要给你们一个安稳的无需再提心吊胆的生活,这也是他应该得到的!”

  芸娘面对宁道务的怒火无动于衷,她只是用手轻轻抚摸小腹,脸上露出一种仿佛能与孩子心灵相通的充满爱意的微笑,柔柔的道:“他应该得到什么我这个做娘亲的不知道,但他想要得到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惟清,如果你为了我们放弃了你的志向和理想,我和孩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对不起,我不会与你回钦州了,我们,都不会!”

  说完这些,芸娘便以一个决绝的姿态转身,走出凉亭,走出菊园,走回了宝庄严寺。

  怒火再无法倾泻的宁道务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太了解芸娘了,那个为了他甚至可以委身阎森罗的女子,有着不可思议的坚强和执拗,当她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了。

  “为什么?为什么?”宁道务喃喃自问,神情说不出的颓丧和彷徨,“我只是想给你们安稳的生活,难道这样也不对吗?”

  李闲从旁拍拍宁道务的肩膀,“大哥,再安逸舒适的生活也无法填补心灵的空洞的,问问你的心,难道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宁道务看看李闲,嘴唇嗫嚅着,“我真正想要的,我想要岭南变成一片富足安逸人人都可以安居乐业的圣土,我想要岭南百姓都能幸福快乐的生活,我想要更多中原人迁居到岭南来,来看看这片蛮荒之地是如何富饶,这就是我想要的,可是我做的到吗?贤弟,我一个临水县令做得到吗?”

  李闲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不去做那就一定做不到,放弃很容易,坚持永远都是最难的。”

  宁道务露出深深苦笑,“坚持是吗?看不到希望也要坚持吗?”

  李闲严肃的点头:“哪怕是绝望了也要坚持!因为希望总会在绝望之后,出现在你面前。”这样说着,手入怀中,取出几张纸递到了宁道务面前。

  宁道务有些意外,问道:“这是什么?”

  李闲凝望着他道:“希望。大哥看看这个,若还是不想改变主意,我也就无话可说了。”说罢塞进宁道务手中,也如同芸娘一般,转身而去。

  宁道务目送他的背影走出菊园,目光才落回手中的几张纸上,只见篇首写着三个大字,三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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